“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孩子的脚尖在地板上的一个凹陷处滑来滑去。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来猜你的秘密。这样的话,秘密还是秘密,因为你并没有告诉我。如果我猜对了,你就可以得到一块糖作为奖励。”孩子的脸一下子绷得紧紧的,汉娜脸上的笑容却很难看。“我猜……你去见杰纳斯来的那位女士了。对吗?”
孩子点点头,然后又停下来。“我们去大房子看了那个人,她的脸是粉红色的。”
“亲爱的,我不会对你生气的。有时候,去拜访别人是很开心的,对不对?她有没有给你大大的拥抱啊?”
“有。”她慢慢地说,一边说一边思索:她有没有泄露秘密。
半小时后,汉娜从晾衣绳上收着洗好的衣物,她的胃里依然翻腾不已。她的亲妹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穆切莫店里那些顾客脸上的表情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觉得,他们眼里看到的东西,她却看不到——他们每个人,包括格温,都在背后嘲笑她。她转身走进屋子,冲进格温的房间,留下一件衬裙孤零零地悬挂在一只衣夹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到底怎么了?”格温问。
“别装作你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汉娜,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做的事情了。我知道你带格蕾丝去哪儿了。”
她的妹妹眼里忽然充满了泪水,这让汉娜着实吃了一惊。格温说:“那孩子太可怜了,汉娜。”
“什么?”
“她太可怜了!是的,我带她去见了伊莎贝尔·舍伯恩。就在公园里,我让她们待在一起。可我这么做是为了孩子,汉娜——为了露西。”
“她叫格蕾丝!她叫格蕾丝,她是我的女儿,我只想让她快乐——”汉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啜泣着,“我想弗兰克。噢,上帝啊,我想你,弗兰克。”她看着她的妹妹。“而你,你竟然带她去见那个将他随意埋葬的人的妻子!你想过没有?格蕾丝必须忘记他们。必须忘记。我才是她的妈妈!”
格温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向她的姐姐,轻轻地拥抱她。“汉娜,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可是问题是格蕾丝不认为这是她的家,我不忍心看她受苦,也不忍心看你如此被伤害。”
汉娜大口地吸气,又大口地呼气。
格温挺直了肩膀。“我觉得你应该把孩子还回去,还给伊莎贝尔·舍伯恩。我想不到有其他的办法。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汉娜亲爱的。为了你们。”
汉娜后退了几步,声音坚定。“她永远不会再见到那个女人,只要我活着。永远!”
姐妹俩都没有注意到透过门缝往里看的那张小脸,那双小耳朵听到了这陌生屋子里传出的一切,一切。
弗农·纳吉隔着桌子坐在汤姆对面。“我还以为什么样的人我都碰到过了,没想到还有你这种。”他又看了一遍他面前的记录,“一条船被冲上岸,你自己对自己说,‘这孩子看起来不错。我要留下它,反正没人会知道。’”
“这是问题?”
“你这是在刁难我?”
“不是。”
“伊莎贝尔失去了几个孩子?”
“三个。你知道的。”
“但是,是你决定要留下那个婴儿。而不是失去三个孩子的母亲?这都是你的主意,因为你觉得如果你们没有孩子,人们会觉得你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你当我是傻子?”
汤姆沉默不语,纳吉俯身向他,声音软下来。“我懂那种感觉,失去孩子的感觉。我也理解那会对你妻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可能会因此而变得不太正常。”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得到答复,“对她,他们会从宽处理。”
“他们别想动她。”汤姆说。
纳吉摇了摇头。“法官下周就到,拘押听证会后,你就得归奥班尼管,斯普拉格一定会张开双臂欢迎你,只有上帝知道他还想干什么。在奥班尼,他肯定会对付你,到那时,我根本无能为力。”
汤姆一言不答。
“需要我告诉谁听证会的事情?”
“不用了,谢谢。”
纳吉看了他一眼。他正要离开时,汤姆说:“我可以给我妻子写封信吗?”
“你显然不能写信给你的妻子。你这是有意干扰潜在证人。如果你要这么做,那就按规定来,伙计。”
汤姆揣摩着他的话。“只需要一张纸和一支笔。你想看就看……她是我的妻子。”
“老天啊,我是警察。”
“不要告诉我你从没违反过规定,从没对某些可怜的家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一张纸和一支笔。”
那天下午,拉尔夫把信交给伊莎贝尔。她颤抖着手,不情愿地接过信。
“我走了,你看信吧。”他伸出手去触碰她的小臂,“他需要你的帮助,伊莎贝尔。”他面色凝重。
“我的小女儿也是。”她含着泪水说。
拉尔夫离开后,她拿着信回到卧室,紧紧地注视着它。她将信拿到面前,闻了闻,想找到一丝她丈夫的痕迹,可是什么也没有——她什么也没找到。她从梳妆台里取出一把修甲小剪刀,剪开信封的边角,可是忽然有什么东西令她停下手上的动作。露西的脸浮现在她的眼前,在她面前尖叫着,伊莎贝尔颤抖着,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汤姆造成的。她放下剪刀,将那封信塞进抽屉,缓缓地、无声地关上了抽屉。
汤姆听到了丁零当啷的钥匙声。
“下午好。”杰拉尔德·菲茨杰拉德由哈利·卡斯通带着走进来,“对不起,来晚了。火车刚开出班伯里就撞上了一群羊,延误了时间。”
“反正我哪儿也去不了。”汤姆耸耸肩。
律师在桌上放好文件。“拘押听证会还有四天。”
汤姆点点头。
“改变主意了?”
“没有。”
菲茨杰拉德叹气。“你在等什么?”
汤姆看着他,律师重复道:“你该死的到底在等什么?伙计,不会有骑兵翻山越岭来救你。除了我,没有别人。我在这里只是因为阿迪科特船长付了我钱。”
“我告诉过他不要浪费他的钱。”
“并不一定是浪费!你完全可以好好利用那些钱。”
“怎么利用?”
“把真相告诉我——给你自己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
“你觉得毁了我的妻子能让我重获自由?”
“我要说的是,无论你做过什么,对其中一半的指控我们都可以进行合理的辩护——至少可以让他们去找证据。如果你不认罪,官方得找到每一项指控的细节性证据。那个该死的斯普拉格,还有他那些激进主义指控,让我好好地跟他干一场!”
“如果我对所有指控认罪,他们就会放过我的妻子,这是你上次说的。你懂法律。而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想和做完全是两回事。你很快就会发现,弗里曼特尔的监狱跟地狱没什么两样。你得在那鬼地方待二十年。”
汤姆看着他的眼睛。“想知道什么才是鬼地方?你去波济耶尔、布里阔特、帕斯尚尔看看,回来再来告诉我,有张床给你睡,有食物给你吃,头上有个屋顶的地方是不是鬼地方。”
菲茨杰拉德低头看着那些文件,做了些笔记。“如果你要认罪,我会帮你做认罪辩护。你就得对所有的指控负责。但是依我看,你最好想想清楚……而且,你最好跟主耶稣什么的祈祷斯普拉格那个家伙不会一到奥班尼就给你罪上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