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半刻,头脑中那迷迷瞪瞪的虚妄感才全然消散,一个定神,奉云哀想起了昨夜种种。她本想拔剑同那妖女对峙,可起身的一瞬,才惊觉剑已不在身侧。
不对,剑还是在的,但那挂在腰边的,已并非寂胆。
垂头时能看见墨色的衣袂,还有一枚垂落在腿边的玉。
玉上雕刻山峦,有叠山盟三个小字,雕工还算细致。
若非看见自己拇指下方,那与先前别无二致的痣,奉云哀定要觉得,她不过是昏睡一夜,竟就无端端夺舍了旁人。
车厢里仅她一人,除此外,还有一件包裹在粗布中看不出模样的器物,里边漫出浓浓泥腥味,似乎是刚从地底掘出来的。
奉云哀一探脸面,发觉眼耳口鼻竟与自己原貌不同,她倒是不惊慌,只冷冷道:“桑沉草,你做了什么。”
那晃悠悠的垂帘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秀秀,这名字喊得可真见外。”桑沉草撩起帘子,用一张陌生面孔冲着奉云哀笑。
奉云哀知道这定又是明月门的易容术,眼眸略微一转,打量四处道:“你何时为我易的容,我们怎会在这里,这车又是要开向何处?”
“莫急,路途还长,我且慢慢同你*说。”桑沉草悠闲策马,随手捏起身边一朵赤红的花,叼在嘴边嘬花蜜吃。
明明此女顶着面生至极的脸,奉云哀却好似能透过那薄薄面皮,看到底下真容。
如若是原来模样,这叼花的样子定妖冶无比。
“你说。”奉云哀挨着车厢内壁,冷冷盯起面前那裹在粗布里的玩意,又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桑沉草吐开红花道:“秀秀莫怪,昨夜生怕你歇不好,我才斗胆点了迷烟。寅时我去了叠山盟一趟,恰好撞见有人驾车出城,方知这两人是要去菡萏山接人。”
“人呢?”奉云哀环顾四周,也没看到别的身影。
桑沉草便接着道:“我在半途将那二人劫下,用了些小毒,使了摄魂的小把戏,从她们口中套出了一些话,得知她们此行并非接人,而是接花。于是我马不停蹄地回到棺材店,硬是将你从床上薅了过来,还顺带给你我易了个容。”
“花?”奉云哀似乎明白这浓郁的土腥味是怎么一回事了。
桑沉草接着说:“花是另外二人连土连根从北域带来的,实则是什么模样我也不知,尚来不及打开一窥。”
“你我易容成了原先那两人的模样,如今要回叠山盟。”奉云哀已捋顺大概,“可是我的瞳色……”
“秀秀聪明!”桑沉草弯起眼,“我在你眼中滴了药汁,瞳色如今是黑的,两个时辰后才会散去,每两个时辰便得重滴一次。此物稀少,独独我与问岚心知道配方,而用多必会致盲,可得省着点,也得悠着点。”
“那被迷晕的两人,如今身在何处,你……”奉云哀顿住,狐疑看向桑沉草。
桑沉草轻哼,回过头慢声慢气道:“在秀秀眼中,我莫非是什么滥杀无辜之流?”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奉云哀别开眼,自从知道那面皮是从胸背处贴起的,便周身不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