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寡淡的药香,就那么亲昵而蛮横地挤进她口齿,分明要将她攘为己有。
明明耳畔只有水声,她却好似听到一声沉沉的叹息,带着点儿无奈和可贵的谦让。
两人还未穿出水面,奉云哀的意识逐渐模糊,随之便昏了过去。
梦中是在听雁峰上,有一个背影何其熟悉,那孤寡而瘦颀的身姿,不是奉容还能是谁。
但这个身影容不得人靠近一步,不论奉云哀如何踏步,那人都不能多近她一寸。
奉容手里的是孤心剑,她招招式式果断干脆,却因未动用内息,而只有剑形。
奉云哀看得入迷,昔时不曾勘破的剑法奥妙,似在这一刻得到点拨。
远处的人淡声道:“秀秀,你往常看我剑法繁复难辨,便觉得境界难达,殊不知一切都该去繁从简,而简又逐繁,往复不断,天下所有武功,都不外乎这一路数。”
奉云哀听见自己用昔时稚嫩的声音问:“剑意在心,若剑法从简,那心呢?”
“心,自然也从简,求什么,便去取什么,爱而求得,得而求惜,思行合一,以应万变。”奉容道。
“师尊便是如此?”奉云哀问。
“我?”奉容持剑的手跟着滞住,良久,她摇头道:“我穷极一生,也并未做到。”
“为何?”奉云哀又问。
“秀秀,太过自负,常也负人。”奉容淡声。
那奉容是负了谁?奉云哀还未问出,便咳着醒神。
“醒了?”熟悉的声音道。
奉云哀隐约看到一片模糊的山石,附近有水声,好似是在岩洞之中。
边上窸窸窣窣一阵响,那人靠近,碰了几下她的侧颊道:“被一把大火烧傻了?”
奉云哀原是不在意相貌的,此刻被那温热的手指一碰,竟不由得想,她如今究竟有多丑陋。
被大火燎灼得那般痛,眼耳口鼻说不定已糊成一团。
这般模样,桑沉草怎还下得了手去碰?
奉云哀本是想扭头避开的,哪料周身麻得动弹不得,喉咙发出嘶哑的啊啊两声,一个字也说不清楚。
随之她又察觉到,昏睡时,想必她不自觉地用真气护住了五脏六腑,所以如今丹田气竭,伤势若无好转,内力想必就恢复不了了。
一股荒凉感从胸口下翻涌而出,她的思绪当即一片空白,梦中明明勘破了那么多,这身躯却已容不得她突破。
奉容教她多年,她如今却连个齐全的人样都不是,她又何尝不自负,何尝不负人?
身边那人却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慢吞吞坐到边上,凑得无比近,那带着寒意的气息也轻飘飘打在她脸上。
奉云哀无端端焦灼,如若能动,她许已翻身将自己的脸面捂住,还要大喊莫再看了。
可她既说不得话,又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