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的心微微一紧,很快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昨天晚上她给陆澈抽血的针孔。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云淡风轻地开口解释:
“昨天晚上去医院之前,我来了一趟疗养院,给小澈抽了血,”苏瓷说,“我打算给小澈做一个血液样本分析,到时候提供一份完整的报告给你联系好的德国团队。我想,我这边关于小澈的资料准备得越充分,那边就能更快的接手小澈的治疗。”
陆京安默了默,抬起眼来看着苏瓷。
“谢谢。”
苏瓷轻轻地叹了口气,笑了笑:“京安,你跟说了多少次谢谢了,我说过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小澈是我在生死线上和阎王拼命拉回来的人,这么多年,我也早就把小澈当做了我自已的弟弟。”
“你再跟我说谢谢的话,就真的是跟我生分了。”
苏瓷神色温柔,说话也一如往常。
“你有段时间没来了,小澈应该挺想你的,你和小澈聊聊天,我出去看看别的病人,有什么事情你叫我。”
陆京安应了声,就在苏瓷转身离开病房的时候,他再次叫住她:
“苏瓷。”
苏瓷一瞬间紧张了一瞬,但在转过脸来的时候,还是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端倪:“怎么了?”
陆京安却只是说:“你也不要太累了,还是在外面休息一下吧,我一会儿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工作。”
苏瓷的心落了下来,随后被一阵温暖覆盖。
“嗯,我知道了。”
陆京安说完话就没再看着她,而苏瓷的眼神不舍地落在了陆京安的身上,满含缱绻。
只有上天知道,她有多么贪慕陆京安此时的这份温柔。
如果能留住他对她的这份温柔,苏瓷想,她真的愿意付出她的一切。
她也是在认识陆京安以后,才明白了那些在童话故事中和魔鬼做交易的人们。
当一个人真的有了一样很想要、很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是真的不会去考虑任何代价的。
就像放弃了自已的尾巴的美人鱼。
就像硬生生割掉自已的脚后跟只为了能穿上水晶鞋嫁给王子的,灰姑娘的姐姐。
因为比起永失所爱的痛苦来讲,这点儿代价,根本就不算什么。
……
半个小时以后,陆京安和苏瓷从疗养院里走出来,陆京安开车送苏瓷回家。
苏瓷闻着车厢中清新的橘子香味,知道这是陆京安为了不让怀孕的简婴闻到檀香,特意换了的香氛。
她压下心里的那股情绪,佯装无意地问道:
“对了京安,我之前给你调的那款治失眠的熏香,你用完了吗?”
陆京安说:“佑琛这段时间睡不着,找我要了一点,我还剩一盒的样子。”
“好,”苏瓷说,“那我看这段时间再帮你调两盒。”
陆京安“嗯”了一声,随后说:“用香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放麝香一类的,虽然熏香都是我放在书房里用,但简婴偶尔会进来,我怕她闻了不好。”
苏瓷没什么语气地笑了一下:“放心,麝香那么贵,我才舍不得给你用呢。”
陆京安被这句玩笑话逗得笑了一下。
苏瓷有些感慨。
“京安,自从你结婚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和我开过什么玩笑了,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简婴和我避嫌,有的时候,我真的挺伤心的。”
陆京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苏瓷,我没有为了她跟你避嫌,我只是觉得,和异性朋友保持距离,是对一段感情的尊重。如果以后你有了男朋友,甚至结婚之后,他也不会愿意看见你整天跟我待在一起。人性都是自私的。”
是啊,人性都是自私的。苏瓷在心里想,所以她没有做错什么。
苏瓷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自讨没趣,问:“简婴最近还好吗?你有没有给孩子取好名字?”
天晓得苏瓷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疼。
提到简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陆京安的语气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温柔。
“没有,我问过了,听说提前取名的话,让名字等孩子不好,还是等出生以后找人算一算再起。”
苏瓷又问:“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陆京安弯了弯唇角。
“男女都很好,我都喜欢。”
这些苏瓷曾经在午夜梦回时幻想过无数次的温柔缱绻,此刻陆京安都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一一应验。
她掐了掐掌心,没有再说话。
一路无言。
到了苏家小区门口,苏瓷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听见陆京安叫住她。
苏瓷回过头来,眼神沉默地看着陆京安。
陆京安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苏瓷,你很好,也很优秀,不管放在哪里,你都是人群中耀眼的存在。”
“所以我是真的希望,你可以找到一个真正懂得珍惜你、欣赏你、将你放在第一位,认认真真地呵护你的人。这是我作为你的朋友,对你最诚挚的祝福。”
苏瓷在心里默默接过了陆京安的话——只是那个人,不会是你,对吗?
陆京安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道:
“行之很好,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跟在你身后,你的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是第一位。苏瓷,你应该回头看一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苏瓷才轻笑一声,看着陆京安的眼睛:
“京安,你既然能看见行之这么多年在我身后一直守护着我,那你为什么看不见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你身后守护着你呢?”
苏瓷直言不讳地说出这句话,对上陆京安微微有些诧异的眼神,很坦然地笑了。
“所以你也别劝我了,你自已都没能做到的事,又何苦要求我能做到,去回头看一个自已根本不爱的人。”
陆京安一时无言,只是沉默地看着苏瓷,最后叹了一口气,移开视线。
“苏瓷,算我对不住你吧,”陆京安说,“至少我真的无法给你幸福。”
直到陆京安的车开出去好远,苏瓷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任凭秋风把她的头发吹乱,渐渐覆盖了她的视线。
她这才垂着头轻声低喃——
“京安,你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