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嵩山别院的路上,陆京安和简婴两个人都久久无言。
自从被简婴发现陆澈的事情后,两个人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层无声的屏障,隔绝了一些关于信任的东西,让简婴每每面对陆京安,都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车子行驶到距离嵩山别院还有一小段路的绿荫处,陆京安靠边停车,熄灭了引擎。
简婴看向窗外,知道这是陆京安想和自已谈谈。
因为一旦回家之后,简婴只想回到自已的卧室睡觉,什么都不想聊。
陆京安的眼下有很重的乌青。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睡好了,睡眠不足带来的烦躁和胸闷也与日俱增,他现在甚至想抽一支烟。
实在是因为简婴在车上,他才硬生生克制住了这个念头。
“简婴,”他尽量压抑着自已烦闷的心情,温和地和她解释:“小澈是我亲弟弟,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感情。正是因为我心里清楚,我才没有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事情发生以来,你始终不愿意心平气和地和我聊一聊。小澈的病要慢慢来,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你知道吗?”
简婴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相信苏瓷?”
“是因为她从小和你一起长大?还是因为她赌上自已的前程救了小澈?还是因为——”
“你明知道她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所以不忍心对她那么心狠?”
过了这么久,简婴终于把这件事情挑明。
以前她不过问陆京安和苏瓷之间的感情,是因为她相信陆京安对她的感情。
可现在,陆京安在小澈的事情上一直有意无意地维护着苏瓷,始终不肯相信她的猜测和直觉,让她觉得很无力。
她曾经以为,因为别的女人和陆京安产生争执这种事不可能会存在。
但是现在的她很失望,非常失望。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例外一样,她选择的相信,再一次面临了铺天盖地的失望。
陆京安降下一半车窗,窗外的风漏了进来,让车厢里紧张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也让陆京安心里的烦躁舒缓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简婴。
“简婴,我对苏瓷没有除了友情和愧疚以外的任何感情,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这个回答。”
“早在你发现这件事情以前,我就已经联系好了德国团队,苏瓷也愿意把小澈交给我。她现在舍不得,只是因为她治疗了小澈很多年,想尽可能地准备充分一点。简婴,站在她的立场,我真的不觉得她有什么错。”
“可是我为什么要站在她的立场?”简婴平静地反问。
她一直都记得,自已在看见小澈的一瞬间,在叫出他名字的一瞬间,小澈剧烈波动的脑电波,一定在暗示着她什么。
从苏瓷躲闪的眼神里,简婴的心里也种下了深深的怀疑。
她觉得,她的小澈在向她求救。
就像她和小澈念初中的时候,有一天,小澈被高年级的几个学长拉去打球,那几个学长看上去很和善,给小澈买了水和面包,还给他准备了球衣。
周围的同学都很羡慕小澈。
可小澈在被那几个高年级的学长簇拥着离开教室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简婴一眼。
就是那一眼,让简婴确定小澈也许会有危险,也许那几个看上去和善的高年级学长并不是表面那样。
所以简婴跟了上去,然后她就看见,那几个高年级学长所谓的打球,就是把球递给小澈,让小澈放在头顶,然后每个人挨个过去用各种方法踢掉小澈头上的球。
有人直接踹小澈的肩膀,有人把小澈扑倒在地上。
简婴见状,担心她一个女孩子没有办法阻止,于是只能在外面大喊:
“更衣室着火啦!着火啦!好大的火呀!快来人啊!”
几个学长的衣服和书包都在更衣室里,听见简婴的声音,他们这才骂骂咧咧的赶去更衣室。
而简婴就趁着这个时间拉着小澈的手往外面跑。
从那以后,再有高年级的学长来找小澈,简婴都会勇敢地站出来,说要带小澈去办公室里找老师问问题。
再后来,那些高年级学长也懒得再来找小澈了,简婴担心他们会去欺负别的学生,于是写了一封告状信到校长的办公室。
她没什么别的能耐,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可在小澈的眼里,她就是他的英雄。
简婴记得小澈跟她说过——
“灵灵,如果以后我有什么危险,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感应得到,你一定能来救我的。”
想到这里,简婴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她辜负了小澈对她的期许。
她没能拯救他。
不管是七年前,还是现在。
简婴闭上眼睛,淡淡开口:“我不想再跟你谈论有关苏瓷的任何事情,明天,让小澈离开那里。”
陆京安沉默了一瞬,看着闭眼不想和他说话的简婴,忽然想起一个人。
他吐出一口气,问道:“今天不是凌风开车送你去的中心吗?你的车在中心?”
简婴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陆京安忍不住蹙眉。
“那为什么是洛晖送你去的疗养院?”
明白他什么意思后,简婴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陆京安的眼神带着一丝冷漠。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关心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简婴很轻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因为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在中心快要晕倒了,所以洛老师好心送我去疗养院。”简婴说,“不然你觉得,我是和洛老师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吗?”
最后这句话,简婴很明显是在讽刺陆京安和苏瓷了。
陆京安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等快到家的时候,他才沉沉开口。
“如果你一直这么不舒服的话,干脆先辞职吧,等身体养好了或者做完月子以后,我再陪你一起去找工作。”
简婴拉开车门的手顿下。
半晌,她才说道:“我不舒服不是我上班带来的,相反,上班是为数不多的能让我感到放松舒适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干涉我。”
简婴作势就要走,陆京安却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昨天对不起,我缺席了你的拍卖会。”
陆京安其实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但是昨天事发突然,他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去中心。
但毕竟是他食言了。
陆京安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件事,简婴就想起了那一幅她几乎快要写花了眼的《上林赋》。
原本是要送给他的一份惊喜,现在却变成了不知道被谁买走的遗憾。
那幅作品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