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骑兵以半圆之势“包裹”人数更多的敌军,对面乌压压的一片叛军士兵,将士们连瞄准都不用。随着韩轨一声令下,无数只弩箭朝着叛军抛射过去,箭雨在天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如雨点一般洒落在对方的队伍中。
箭矢、箭雨虽然都没有既定的目标,但仓促结阵的叛军骑兵实在太过密集,这般没有目标的射击过去,仍然给敌军造成很大的伤亡。而且箭雨一波接着一波,顿时成了敌军可怕的梦魇,将冲锋而来的敌军向得人仰马翻。
“举盾。”王喜见到对方一人一弩,赶紧令人举盾防御,然而他此时却听到后方传来一阵阵惨叫声。他回头望去,却见敌人射出来的箭矢尽数落在自己的身后数十步外。那些士兵和战马还没有来得及防御,就被射中,一旦有士兵落马,就被紧跟而去的骑兵、战马活活踩死。
“放箭。”对面又传来吆喝声,空中又传来一声呼啸,遮蔽天空的箭矢再着临头而来,背后又是传来一阵阵惨叫声。
王喜看到无数士兵落马,心中怒极,喝令道:“无耻之尤,前锋给我杀上去,只要短刀相接,敌军的弓弩就没用了。”
“呜、呜呜、呜呜呜”的号角声响,叛军将士双脚击打马腹,迫使马匹加速前冲。
“命将士保持阵容往后撤,继续保持同等距离;而后,回身放箭。”韩轨见到敌军闷头冲锋,心头不惊反喜;兴奋的大声补充道:“宁可少放一箭,也不能让这群野狗咬上。”
“无耻、可恶。”王喜看到冲锋的将士给敌军弩箭射下马背,继而被后方的袍泽的战马踩死,只气得瞠目结舌、怒不可遏。
他也是一名用骑能手,也曾这般收拾过敌军,自然明白敌军这种战术的可怕之处——别看双方仅仅只是相距一百多步,但是你在追击的同时,敌军也用差不多的速度往向逃跑,而且时不时用箭矢射杀你的士兵、限制你的速度。当你即将追上,前方的士兵也被对方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追的一方要想跨越这百余步距离,几乎难如登天。
然而今天,王喜竟然栽在自己最拿手、最擅长的战术之中。而且最让他难受的是敌将表现得极为出色,敌将始终令全军将距离卡得非常精准:若是追得急了,对方也加速向前跑;若减下速度,对方的速度也会跟着减。如此一来,对方至始至终都把距离控制在弩箭的有效射程。
王喜见追不上,连一名敌军都没有射死;己方却在追逐的数里路内折损一千三百多人,心知再这样下去,一定被敌军耗尽。
又见前方射来的一轮箭雨射杀了己方一百多人,而北方不远处有一座长满灌木的山丘,他咬牙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往那座山丘撤离。”
叛军将士听到撤离的号令,一个二个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纷纷改变方向,依令向那座山丘撤退。
只是他们从涞源城狼狈撤离,又骤然遇袭。此时再听到主将下令撤退,各军全都乱了套了。
“调转马头,掩杀过去。”韩轨看到敌军全乱了,根本不担心敌军以自己刚才的采用战术对付己方,当即兴奋的命令将士们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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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常景心知东城数里外还有一支军队驻守,听闻王喜、娄猛傻乎乎往东逃窜;他为了避免陷入敌军包围圈,率军出城以后,立刻往北方疾行,可是当他北逃出二十多里,忽然发现左右的山丘旌旗招展,好像有不计其数的官兵。
“太守,这儿有伏兵。”一将惊恐的大声喊道。
“列阵。”常景亦是面如土色、嘴唇哆嗦。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卫铉居然在这里部署了伏兵。
然而这支军队其实和卫铉“无关”——此军主将是若干惠,他们歼灭彭乐军、攻克飞狐城以后,依令押送物资、俘虏一路南下,而常景率军向北,正好与他们撞了个正着。
若干惠听斥候说南方有一支两三千人构成的叛军向北逃窜,一下子就猜出这支军队来自涞源城,涞源城也被主公收复。而对方大军败逃而不乱,说明里面还有大人物居中调度。于是他在对方必经之路埋伏,并以旌旗营造出兵力众多、久候多时、无可战胜的假象。
此时若干惠见到毫无防范、如惊弓之鸟的敌军被自己的虚张声势吓坏了,且又乱了套了,立刻下令放箭。
霎时,一名名弓箭手用力拉开弓弦,无数箭矢划破长空,好像遮蔽了天空一般向敌军射去,一片片叛军士兵还没有反应过后,就中箭摔倒地上。
常景身在中军,旁边是众人家小乘坐的车队,当当看到这一幕,眼中满是恨意,他大声命令道:“不要分散,令将士们全部集中,一起从正面冲杀出去。”
“喏。”命令传来,将士们开始集结。但是若干惠岂能给对方从容集结的机会?
他站在高处挥舞令旗,令道:“骑兵出击。”
“杀。”号角低沉苍凉声中,王雄和怡峰各率五百骑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马蹄声俨如天空打响的闷雷,朝着敌军中军席卷而去。仅仅只是片刻工夫,骑兵如同狂风暴雨、如同箭矢一般杀入敌军丛中。
王雄一马当先,挥舞马槊挑飞一名战将,马槊左右翻飞,死尸在他身边纷纷落地,身后的骑兵跟在主将身后,于敌军丛中展开了血腥杀戮。
另一边的怡峰也不遑多让,他率军杀穿敌阵,复又调转马头,迅速调整好阵容,复又率兵穿凿而来。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单边屠杀,士气低迷、毫无防范叛军将士仓促应战,岂是准备就绪的官兵的对手?只能任由凶悍的官兵肆意吞噬、杀戮,不管他们如何哀嚎求饶,杀红了眼的官兵骑兵只管往前冲、往前杀……
当然不是他们噬杀成性,而是不能停;一旦在冲锋之时犯傻停下,就被紧跟而来的袍泽撞下马背,然后被战马践踏成泥。至于叛军士兵跪地投降求饶的举动,纯粹就是愚蠢的找死,如果避开骑兵、逃向两边,也许不用死。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士气高昂的官兵轻易就把敌军尽数打乱、杀死。
战斗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若干惠策马来到身中数箭、无一名士兵护卫的常景身边,看了看斜挂在一辆马车上的“常”字旗,缓缓的说道:“我叫若干惠,你就是常景吧?”
“若干惠?常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常景努力站直身子,恨意冲天的瞪着若干惠。
“你做人,我尚且将你生擒,日后做鬼又能奈我何?”若干惠听到“常某”二字,立刻明白对方就是为杜洛周死守涞源城的常景:“你是我朝大臣,大名鼎鼎的文学家、词赋家,朝廷先后册封你为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徐州刺史。之后又册封你平北将军、幽州刺史、幽州行台。朝廷并好像从来都没有亏待你吧?可是你呢,又是如何回报朝廷的?”
常景默然。坦率说,朝廷不但没有亏待他,反而优厚有加。
若干惠不想与对方进行口舌之争,冷冷地说道:“我不为难你,希望你到了洛阳以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大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