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听出皇帝语气里的玩笑意味。
抬起头来,看了看君王的脸色。
年轻的帝王面目含笑,虽微露几分讥讽,看起来还算温和。
镇国公便直接答道:“恐怕正是昭妃。但昭妃身后是否还有旁人,恕臣能力有限,实在猜测不到。臣只是担心,昭妃姐妹均在宫中,先后皆受陛下隆恩,若她们不知感恩反而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恐怕会是一场祸患啊。臣斗胆,请陛下明辨忠奸,早做提防。”
他撩开衣摆,跪下去。
低着头,眼角微微下垂,略带儒雅的脸上满是谦逊和恭敬。
诚恳陈情道:“陛下,臣被陆龟年等人参奏,是非曲直,自有您明察秋毫,臣有罪就担着,无罪也不怕被人诬陷。臣今日所奏,并非出于个人恩怨,全然是一片为公之心。臣世代累受皇恩,不敢不为陛下鞠躬尽瘁!”
皇帝唇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笑意只浮于表面,眸底闪过的,却是一道难以捉摸的精光。
“宴爱卿,你只管起来说话。你的忠诚,朕从来都明白。满朝文武也唯有你能和朕说上几句知心话了。悦贵妃在宫里,你在前朝,都是朕的臂膀啊。”
镇国公闻言道谢,又表了几句忠心,才磕头起身。
皇帝笑着看他道:“你今日提出的这件事,朕会让人查一查。爱卿为国之心,朕知道,但朕有更要紧的事委派你。”
“陛下,什么事?”
“南疆属国部族时时叛乱,近年来屡教不改,破费周折。你推举一个能担大任的将领上来,朕要派他去宣抚南疆。”
镇国公一愣。
南疆两个属国,和一些部族,都是小货色。
再闹也闹不出大事来。
江南的民乱还没平定,却去经营遥远的南疆?
“陛下,人选倒是颇多,朝中愿为陛下效力的猛将如过江之鲫,哪里用臣推荐,陛下随便点选谁,都可胜任。”
皇帝淡笑:“你不要小看此事,朕心中自有计较。朕需要的人,需文韬武略、无所不能,能打仗也能抚民,而且要能自己解决宣抚所需资材。如此,你还觉着谁都可胜任么?”
镇国公又是一愣。
自己解决宣抚资材……
就是说,打仗要自己搞军饷粮草,收抚属国民众还要自己掏银子?
这是什么如意算盘!
镇国公作势思忖一瞬,沉声道:“若是如此,果如陛下所言,并非人人皆可胜任……”
正想着该举荐哪个政敌坑人家一把呢。
就听皇帝道:“所以,朕才让爱卿你来举荐啊。镇国公府历代先祖大半都有战功卓著,爱卿你虽未曾直接领军,但对军将也是熟悉得很。而且朕听说,你经营海船颇有获益,如果举荐的人犯愁资材,你定然能提点他几分,让朕放心。”
啊?
镇国公陡然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让他举荐将领啊。
分明是惦记他的钱……
“陛下,臣惶恐,臣对经营一窍不通。所谓海船生意,臣更不懂,只是家里有个隔支的四弟,因是庶出,他们那支又没什么祖产,便跟着人凑钱入股海船……具体怎么回事,臣并不清楚,只是他似乎运气不错,赚了一些。因为感念长辈早年的提携,时常给家母送一笔银子孝敬,最多一笔给了上万,家母都用来贴补府中家用了,倒让外人误会臣的府上生活富贵,其实都是老人家喜欢花团锦簇的热闹……”
皇帝淡笑着打断他的赘述解释,“宴爱卿,原来是这样啊。朕之前听人说,你很善于经营海上贸易,自家还有一条大船,来往一回,入账的银子不知凡几,却原来都是世人讹传。可见谣言害人不浅,悦贵妃此次受伤,谁说不是太后听信谣言,误会了她呢。”
镇国公微微冒汗,躬身道:“陛下明鉴,正是如此。”
陛下竟然连他暗中有条海船的事,都知道了?!
这可是他极力保密的摇钱树。
连镇国公府内部的人,大多都不晓得,只道他只是入股了南方的海船而已。
皇帝却听到了风声,竟然还打主意叫他资助粮饷平定南疆。
那可不行!
于是赶紧把话题拉回到昭妃身上。
“陛下,臣被人谣传误会,但昭妃和陆龟年勾结,却不是误会,是确有其事的。不然一个宫妃,为何要偷偷用名贵首饰赏赐陆龟年的家眷?陛下一查便知。昭妃暗中做这样的事,那么她被人称道的良善,可就未必是真了。还有这回,樱主子遭难之事……会不会也是昭妃暗中有动作?臣不敢谈论宫妃,只是牵连了悦贵妃,臣爱女心切,不得不恶意揣测几分,望陛下容谅!”
“爱卿所言,也有道理,朕一定会彻查的。”
皇帝笑笑。
叫人端茶来,赐镇国公喝茶。
两人饮茶休息,谈笑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