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个夜晚难以入眠
上官莹瑟瑟地走在一条无人的灯光昏暗的大街上,很冷,更多的是恐惧。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熟悉呀?她刚刚还在一个灯火辉煌喧哗吵闹的宴会上,只是因为想出来透透气,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条街上。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没有车,只有她自己的身影。
她加快了脚步,努力寻找着回到宴会厅的路。
她越走越快,已经看到前面有亮光了,忽然,她听到了一个男人哈哈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谁在笑?这笑声好像在哪儿听过?上官莹又紧走几步,向着笑声跑去,笑声越来越大,上官莹拼命睁开了眼睛……原来,这是一个梦。
这是1994年底上官莹抵达莫斯科后的第一个早晨,发出大笑的是丹尼尔,他正坐在靠近阳台窗下的折叠床上大笑,看到上官莹醒来了,他指着床头、床尾、床上、床下各种各样的东西对上官莹说:“米拉娜,这一晚上,你把我打惨了!
你把你身边所有的东西都扔到我这边来了!”
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上官莹看着远远近近满地满床的各种东西,先是不解,眼睛在这些东西上扫来扫去;进而不好意思,脸上有点儿泛红;很快,也跟着大笑起来。
她想起来了,夜里,丹尼尔呼噜声震天动地,吵得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一开始,她下床去推丹尼尔,丹尼尔的呼噜声便停了,可还没等她睡着,丹尼尔的呼噜声又响起来了。
她不得不在自己睡的床和丹尼尔的床之间来回来去地走,下床、推他、返回、躺下,最后,她实在太累了,也困得睁不开眼了,没有力气再这样走来走去了,就抓起身边的衣服扔向丹尼尔。
这招儿还真灵,丹尼尔被衣服砸了一下,翻一个身,呼噜声就停了。
后来,上官莹睡着了,但还是不断地被丹尼尔的呼噜声吵醒,于是,一听到丹尼尔的呼噜声,她就抓起身边的一件东西扔过去,东西扔过去后就会安静一会儿。
她实在是太疲倦了,抓东西时也不再睁眼看看是什么了,反正是手能够得到的东西都扔了过去。
有时扔过去也不管用,她知道是东西太轻了,就再抓一样东西扔过去,直到呼噜声停止。
后来她感觉离得近的东西没有了,她不得不欠起身去抓东西,后来她越睡越沉了……
丹尼尔明白上官莹没睡好,他安慰上官莹说:“米拉娜,你再好好睡会儿。
我出去办点儿事儿,然后买些食品,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上官莹点了点头,盖好被子又躺下了。
丹尼尔穿好衣服,轻轻地把门带上。
上官莹听到他和妈妈轻声地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了。
上官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1点左右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体力恢复了,神清气爽。
她仔细听了听,房间里很安静,偶尔有丹尼尔妈妈拖沓的脚步声,丹尼尔一定还没有回来。
她不想起床,想再躺会儿,起来也不知做什么好,况且,丹尼尔不在,她无法和他妈妈沟通。
她打量着房间里简单的几件家具,心里生出很多疑惑:为什么丹尼尔和他妈妈现在住在这里?她曾经去过的那套房子哪里去了?这是谁的房子,为什么家具和陈设如此简陋?丹尼尔的妈妈怎么了?她的右手不能动了,她好像半身不遂了?从她第一次去丹尼尔妈妈家做客至今,三年过去了,这三年他、他妈妈、他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上官莹回想起,昨天在机场看到丹尼尔时,就觉得他和以往有所不同,但一时又说不清楚怎么不同,加上刚到莫斯科,要说的话太多,不知先从哪里下嘴,到家后没聊多长时间就休息了,所以还没来得及问。
昨天,当上官莹推着行李车走出海关后,远远地就瞄见了接机大厅里人群中站着的丹尼尔,他正伸着脖子,使劲儿地向她挥动手臂。
他穿着中长的绿色羽绒大衣,高高的个子,一头极易识别的卷毛金发,正微笑地打着手势,示意上官莹从右边出口走到他站着的地方。
上官莹知道丹尼尔会来机场接她,一出来便看见了他很是兴奋,她一边向丹尼尔招手,一边加快了脚步。
只是瞬间,她觉得丹尼尔似乎和前几次见面时稍稍有点儿不一样了,是不那么帅了?有点儿胖了?还是有点儿老了?说不清楚,没时间多想,她已经走到了丹尼尔面前。
“你好!”
丹尼尔还是习惯性地把应该说成二声的“你”
说成半三声,把该说成三声的“好”
说成四声。
虽然发音不准,但给人的感觉很热情,而且相当有气势。
上官莹照样是不在乎丹尼尔的音准如何,她喜欢听他用中文和她打招呼。
很可惜丹尼尔的中文一下就用完了,他开始用英语问上官莹旅途如何,累不累,饿不饿等等。
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车转向机场大楼出口方向往外走。
上官莹连忙说:“等等,还有一位中国朋友,我问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丹尼尔这时才发现,在上官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中国人,他停下脚步。
上官莹摆了摆手,那个中国人走了过来,上官莹向丹尼尔介绍说:“丹尼尔,这位是李先生,我们在飞机上认识的,他是一家中国贸易公司的驻俄罗斯办事处代表,凑巧我以前也曾经在那家公司工作过。”
又转头对那位中国人说:“李先生,这就是我刚才跟您说过的俄罗斯朋友,丹尼尔。”
丹尼尔伸出手和李先生握了握,用同样的腔调打了招呼:“你好!”
李先生用俄文说了句“您好!”
这位李先生叫李鸿福,也是北京人。
在BJ开往莫斯科的飞机上,他和上官莹坐在一排,是她的邻座。
他们攀谈了一会儿才知晓原来他们还是南信集团的同事,只是上官莹从南信集团辞职了,李先生才去工作,所以虽然是同事,却未曾谋面。
他们有个共同的熟人,就是带上官莹来莫斯科的老刘头。
现在李先生是南信集团驻俄罗斯办事处主任,经常往返于BJ和莫斯科之间。
这个意外的相识让上官莹感觉很幸运,首先是因为他们虽没见过,但是“同事”
,算是在人生地不熟的莫斯科有了个朋友,再一个是李先生说他因为公务常常往返于莫斯科和BJ之间,可以帮上官莹捎信带物,这简直令上官莹喜出望外。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莫斯科BJ莫斯科,一封信的往返需要一个半月,而东西如果不是熟人帮忙捎带,几乎没有可能传递。
怎么就这么巧,李先生正好是在莫斯科和BJ之间往返,换了别的城市都没那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