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走近市区的时候,波西不由得赞叹这城市的美丽。平铺的屋顶和金色的拱顶在阳光下闪着光辉。花园里盛开着金银花和玫瑰。中心广场铺满了白色和灰色的石头,装饰着雕像、喷泉,还有镀金的圆柱。在周围的居民区里,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两旁是新粉刷过的小洋房、商店、咖啡馆和公园。在远处矗立着大竞技场和赛马场。
直到走在波西前面的议员们开始减速,波西才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城市的边缘。
在路的一侧耸立着一尊白色的大理石雕像——是一位真人大小的肌肉男,有着卷曲的头发,没有双臂,却有一副恼怒的表情。他看上去如此生气,或许是因为自己只被雕到腰部以上。在腰部以下,他的身体只是一大块大理石。
“请排成一列纵队!”雕像说,“准备好你们的身份证明。”
波西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他之前没有注意到,这里每隔上一百码左右就有一尊相同的雕像,它们环绕着城市排成一圈。
议员们很容易就通过了。雕像检查着他们前臂上的文身,叫出每个议员的名字:“格温德琳(格温的大名),议员,第五步兵队,没错。尼克·德·安吉洛,普路托的使者,很好。蕾娜,执政官,当然了。汉克,议员,第三步兵队——噢,鞋子挺漂亮啊,汉克!啊,这位是谁?”
排在后面的只剩下黑兹尔、弗兰克和波西。
“忒耳弥努斯,”黑兹尔说,“这位是波西·杰克逊。波西,这位是忒耳弥努斯,边界守护神。”
“新来的,哈?”这位神灵说,“是的,请出示举证期的名牌。很好。啊,你口袋里是武器?拿出来!拿出来!”
波西不知道忒耳弥努斯是怎么知道这个的,但他还是把笔拿了出来。
“太危险了,”忒耳弥努斯说,“把它留在托盘里。等等,我的助手跑到哪里去了?茱莉亚!”
一个大概只有六岁的小女孩从雕像基座的后面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她的头发编成了辫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裙子,脸上顽皮地一笑,露出两个牙洞。
“茱莉亚?”忒耳弥努斯往自己身后看去,茱莉亚急忙藏到另一个方向,“那个小丫头跑到哪儿去了?”
忒耳弥努斯又转向另一个方向,在茱莉亚再次藏起来之前看见了她。小女孩开心地尖叫起来。
“噢,你在这儿了。”雕像说,“出列,把托盘拿来。”
茱莉亚爬了出来,掸掸裙子。她拿起一个托盘,举到波西面前。在托盘里已经放着几把水果刀、一个开瓶器、一瓶超大装的晒后啫喱,还有一个水瓶子。
“你可以在出来时拿回你的武器。”忒耳弥努斯说,“茱莉亚会照顾好它们的。她可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
小女孩点点头。“专——业——人——员。”她一个字一个字小心地说,就好像正在练习发音。
波西瞥了一眼黑兹尔和弗兰克,他们对眼前的景象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奇怪的反应。然而,他还是不想把这样一件致命武器交给一个小孩子。
“问题在于,”他说,“这支笔会自动回到我的口袋里,所以即使我把它交出来——”
“别担心,”忒耳弥努斯向他保证说,“我们确保它不会到处开溜的。是不是啊,茱莉亚?”
“是的,忒耳弥努斯先生。”
波西只好不情愿地把笔放在了托盘上。
“现在,鉴于你们是新来的,有几项规矩要说明一下。”忒耳弥努斯说,“你们正要跨进城市市区的边界。在界线内要维护治安稳定。走在公共道路时要避开战车的车流。当你们进入元老院的议事厅以后,要坐在左首。还有,在那边——你们看到我指着的地方了吗?”
“呃,”波西说,“你没有手怎么指?”
很明显这对忒耳弥努斯来说是一个伤心的话题。他的大理石脸上泛起了一阵灰色的阴影。“你还真是独具慧眼,哈?好吧,无视规则的先生,就在那片广场的方向——茱莉亚,帮我指一下,拜托——”
茱莉亚尽职尽责地放下安检托盘,指向中心广场。
“那间有着蓝色遮阳棚的商店,”忒耳弥努斯继续说道,“那里是杂货店。他们那里卖卷尺。买一个回来!我要你们的裤子长度都精确地在脚踝上方的一英寸处,还有头发也要按规定修剪。还有,把你们的衬衫塞好了。”
黑兹尔说:“谢谢你啦,忒耳弥努斯。我们真的得赶快进去了。”
“好吧,好吧,你们可以进去。”神灵暴躁地说,“但是走路的时候要走在右侧!还有那边那块石头——不对,黑兹尔,看我指着的地方。那块石头离那棵树太近了,把它往左边搬两英寸。”
黑兹尔按他说的做了,然后他们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忒耳弥努斯仍然朝他们大吼着各种规定,茱莉亚则开始在草地上翻跟头。
“他总是这样吗?”波西问道。
“也不是,”黑兹尔承认说,“今天已经是很宽松了。平时他比这个还要夸张,还更强迫症。”
“他栖身于这个城市周围的每一块界石之上,”弗兰克说,“如果这个城市被攻击,他就是我们最后一道防守线。”
“忒耳弥努斯的性格没那么糟啦,”黑兹尔继续说,“只要别惹他生气,不然他会强迫你丈量山谷里的每一片草叶。”
波西把这段信息存进记忆:“那个孩子茱莉亚呢?”
黑兹尔笑了起来:“是啊,她是个小可爱。她的父母生活在城里。来吧,我们最好跟上那些议员。”
他们一路走在去会场的路上,波西越来越惊讶于眼前的这些人们。大学生年纪的孩子们在喷泉旁闲逛。其中几个人在议员们经过时还和他们打着招呼。一个二十多岁的家伙站在面包摊旁边,和一个来买咖啡的年轻女人调情。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正看着一个裹着尿布穿着小号朱庇特营衫的男孩蹒跚地追着海鸥。商人们正打开店铺准备这一天的营业,他们挂出写着拉丁语的广告牌,上面画着陶器、珠宝,要么就是赛马场的半价门票。
“这些人全都是混血半神吗?”波西问道。
“要么是半神,要么就是半神的后代。”黑兹尔说,“就像我曾告诉你的,这是一个上大学或者结婚成家的好地方,不用担心每天都有魔兽来袭击。这里住着大概两三百人,一些退伍的军团士兵在有需要的时候会担任那种顾问和预备役人员,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还是过着日常生活的市民。”
波西想象了一下那样会是什么感受:在这个小小的罗马帝国复制品里拥有一间小公寓,被军团和强迫症患者边界之神忒耳弥努斯保护着。他想象着与安娜贝丝在咖啡馆中牵着手。或许等他们再变得更老些时,就能看着他们自己的孩子穿过广场追逐着海鸥……
他摇了摇头,把脑海里这些想法赶走。他不敢让自己沉湎于这样的想象。他的记忆虽然几乎都已消失无踪,但他很清楚,这个地方并不是他的家。他属于另一个地方,属于他另外的朋友们。
再说了,朱庇特营地现在面临危险。如果朱诺的话是真的,五天之内就会有一场进攻袭来。波西想起了那个熟睡的女人的脸——那是盖娅的脸孔——那张脸是在营地上方的山脉中形成的。他估计成群结队的魔兽将会出现在这片山谷之中。
如果你们没有成功,玛尔斯这样警告他们,那么也不存在什么能让你们回来的营地了。罗马将会覆灭,罗马的传统将会永远消失。
他想到了那个小女孩茱莉亚,那些带着孩子的家庭,他在第五步兵队结识的新朋友们,甚至那些傻傻的农牧神。他不愿去想象,如果这个地方完全毁灭,这些人都会怎样。
议员们来到广场西侧尽头一个有着大型白色穹顶的建筑面前。波西在走到门廊前时停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象尤利乌斯·凯撒在参加元老院会议时被人刺死的情景。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随着黑兹尔和弗兰克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