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停顿了一下,给听众消化理解的时间:“而且,如果阿尔库俄纽斯在阿拉斯加重生——”
“那么只要他待在那里,就不可能被打败。”黑兹尔接过话头,“永远不可能,无论用什么方法。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一九八几年的远征注定会失败。”
又一轮争吵和尖叫在房间里炸开了锅。
“这项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一个议员喊道。
“我们注定要失败!”一个鬼魂大叫。
“再来瓶苦艾酒!”达科塔在呐喊。
“安静!”蕾娜喊道,“议员们,我们的行为要像个罗马人。玛尔斯给予了我们这项任务,我们就必须相信它的确有可能完成。这三位混血半神必须前往阿拉斯加,他们必须解放塔纳托斯并在福尔图娜之宴开始前赶回来。如果他们能够夺回遗失的鹰徽,那就更好不过了。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是给他们提供建议,并确保他们的行动有所计划。”
蕾娜不带希望地看着波西:“你真的有计划吗?”
波西很想勇敢地走上前去直接说:不,我没有!事实的确如此。但环顾四周皆是众人惊恐的脸庞,波西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说。
“首先,我需要了解一些事情。”他转向尼克,“我以为普路托才是死亡之神。现在我听说还有另外一个家伙:塔纳托斯。还有,预言里提到了什么死亡之门——那预言叫做七子预言。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尼克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普路托是整个冥界之神,而实际上掌管死亡的那个神祇,那位负责确定亡魂是去往来生还是留在人间的神,是普路托的助理,叫做塔纳托斯。他就像……呃,想象一下生与死是两个不同的国家。每个人都想要待在生之国里,对吧?所以在边境就需要有守卫看守,确保人们不会未经许可就穿越国境回到生之国。但这个边境的范围也太大了,围墙上有许多漏洞。普路托一直想封住这些缺口,但新的漏洞总会继续突然出现。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依靠塔纳托斯。塔纳托斯更像个边境巡逻队,或者警方。”
“塔纳托斯捕获住想逃的亡魂,”波西说,“再将它们驱逐回冥界。”
“就是这样,”尼克说,“但现在塔纳托斯被抓起来锁住了。”
弗兰克举起了手:“呃……死神怎么可能被锁链锁住?”
“这种事以前也有过,”尼克说,“在古代的时候,一个名叫西绪福斯的家伙就曾经欺骗过死神并把他锁了起来。(因为这次欺骗,西绪福斯激怒了希腊冥王哈迪斯。他被判要将大石推上陡峭的高山,每次他用尽全力,大石快要到顶时,石头就会从他手中滑脱,重新滚回山脚——译者注)还有一次,希腊英雄海格力斯彻底将他撂倒。”
“然而现在是一位巨人抓住了他。”波西说,“所以如果我们能解放塔纳托斯,那么那些死人会继续死回去吗?”他瞥了一眼格温,“呃……无意冒犯。”
“其实这次要复杂得多。”尼克说。
屋大维翻了翻眼珠:“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你是指那些死亡之门,”蕾娜无视屋大维的反应,说道,“七子预言提到过它们,正是这个预言导致了第一次去阿拉斯加的远征探险——”
鬼魂卡托轻哼了一声:“我们全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拉列斯神都记得呢!”
其他鬼魂喃喃地表示赞同。
尼克把手指放到嘴唇上。一瞬间所有的拉列斯神都安静下来。有些人看上去很惊恐,仿佛他们的嘴是被糨糊粘住一样。波西真希望自己能有类似的力量,那他就可以用在特定的活人身上……比如说屋大维。
“塔纳托斯只是解决方案的一部分。”尼克解释道,“死亡之门……呃,这个概念甚至连我也没有完全明白。进入冥界的方式有许多种——冥河、俄耳甫斯之门(俄耳甫斯是太阳神与缪斯女神的孩子。他的琴声能征服神祇、人类,甚至猛兽。他的爱人不幸被毒蛇所伤,一命呜呼。为了救她,痴情的俄耳甫斯只身进入冥府,用真心与幽怨的琴声,打开了冥界通往人间的大门——译者注),再加上时不时会开启的各种小规模疏散通道。在塔纳托斯被囚禁以后,这些出口应该更容易使用才是。有时候这会成为我们的优势,因为我们可以让自己人的灵魂再度回归——就像现在还能在这里的格温。可是更多时候,这会让那些邪恶的亡魂和魔兽获益,那些卑鄙的家伙们正盼着有机会逃出来呢。现在,说说死亡之门——这是塔纳托斯自己设置的通路,是他往返于生与死之间的快捷途径。只有塔纳托斯才知道它们都在哪儿,而且这些地点还会随着年代的推移而变换。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那些死亡之门现在被强制打开了。盖娅的仆人们夺取了它们的控制权——”
“也就是说盖娅控制着谁能死而复活。”波西猜测道。
尼克点点头:“她可以选择让谁活过来——无论是最可怕的魔兽,还是最邪恶的亡魂。如果我们把塔纳托斯营救回来,那就意味着至少他可以再次去抓捕那些亡魂,并把它们送回地狱。在我们杀掉魔兽以后它们会真正死亡,就像以前那样,这样我们就能有一些喘息的空间了。但我们必须再次抢回死亡之门的控制权,不然我们的敌人不会被压制得太久。它们仍然能很轻易地再次回到活人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抓住并驱逐它们,”波西概括说,“但它们还是会一直回到生之国。”
“简而言之是这样的,这可真郁闷。”尼克说。
弗兰克搔了搔脑袋:“但塔纳托斯知道那些门在哪儿,对吧?如果我们解放了他,他就能夺回那些门了。”
“我不这样认为,”尼克说,“他自己做不到。他无法对抗盖娅。那是一项大规模的任务……需要一支最优秀的混血半神组成的军队。”
“敌人来到死亡之门。”蕾娜说,“七子预言曾这样说道……如果这些推断来自古代预言的话,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同时兼顾死亡之门和营地。我甚至连七位混血半神也没法分派出来——”她看向波西。在那一瞬间波西能看出她有多么恐惧。她已经隐藏得很好了,但波西怀疑她应该也做过有关盖娅的噩梦——如果她也看到过那些影像,就知道营地被那些不死魔兽攻陷后会发生什么。
“先分清轻重缓急,做重要的事。”波西想让自己听起来更自信些,不过他能感觉到这屋子里弥漫的恐慌程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我不知道那七个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些古老预言的确切含义,但首先我们必须解放塔纳托斯。玛尔斯告诉我们,去阿拉斯加的任务只需要三个人。让我们先把精力集中在如何完成这项任务并在福尔图娜之宴开始前成功赶回来吧。之后我们再去担心死亡之门的事情。”
“是啊,”弗兰克小声嘟囔,“这种事花上一礼拜就够了。”
“所以你们真的有计划?”屋大维怀疑地问。
波西注视着自己的队友:“我们会尽快赶去阿拉斯加……”
“然后我们随机应变。”黑兹尔说。
“见机行事。”弗兰克接话。
蕾娜仔细打量着他们。她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她已经开始在心里给自己写讣告了。
“很好,”她说,“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众人来投票,看看我们能为这项任务提供什么支援了——交通、资金、魔法、武器。”
“执政官,我想插一句。”屋大维说。
“噢,太棒了。”波西咕哝着,“又来了。”
“营地正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屋大维说,“两位神祇都警告了我们,从现在起四天后我们将遭到攻击。我们应该不要太过分散资源,尤其是把资源投入在成功概率如此之低的项目上。”
屋大维用怜悯的眼光看向他们三个,仿佛在说:可怜的小东西们。“玛尔斯已经为这项任务清楚地选出了他最不喜欢的候选人。或许这是因为他把他们三个看作拖住巨人的牺牲品。或许玛尔斯只是在下机会渺茫的赌注。无论怎样,他很明智地没有要求一次大规模的探险,也没有要求我们必须为波西他们的冒险投入资源。要我说,我们得留着资源来保护营地。这里才是整场战争输赢的关键。如果他们三个人成功了,那很好!但那得靠他们自己的聪明才智来完成。”
人群中传来一阵令人不舒服的窃窃私语声。弗兰克蹿了起来。在他挑起一场争端之前,波西说:“很好!没问题。但至少给我们交通工具上的支持吧。盖娅是大地女神,对吗?我估计我们应该尽量避免通过陆路横穿平原。再说,那样速度也太慢了。”
屋大维笑了起来:“你是想让我们给你们租架飞机吗?”
这个说法让波西感到一阵恶心:“不。空中旅行……我有种预感,那也不是什么好事。船只应该可以。你们至少能给我们提供一艘船吧?”
黑兹尔发出了一声咕噜。波西转头望她。她摇摇头用口型说:我没事的。
“一艘船!”屋大维转向众位议员,“海神尼普顿之子想要一艘船。罗马人永远不喜欢航海旅行,但他的确太不罗马了吧!”
“屋大维,”蕾娜严厉地说,“要求一艘船不算什么。而且其他任何援助都不提供的话也太——”
“要遵循传统!”屋大维大叫道,“这就很传统。让我们看看这些探险者们有没有能力在失去外界援助的情况下幸存下来,就像真正的罗马人那样!”
更多的窃窃私语在房间中弥漫开来。议员们的眼睛都在屋大维和蕾娜之间来回看个不停,观望着他们意志上的较量。
蕾娜在椅子上直起身子。“很好。”她严厉地说,“我们将对此举行一次投票。议员们,议题如下:探险任务将前去阿拉斯加。元老院会提供停放在美国旧金山海湾东部的阿拉米达市的罗马海军的全部库存。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援助。这三位探险者是生是死将依靠他们自己的实力来决定。全都赞成吗?”
每个议员都举起了手。
“议题通过。”蕾娜转向弗兰克,“百夫长,你的队伍已经获得同意。元老院接下来还有其他事宜要讨论。还有,屋大维,能否和我私下交流片刻?”
波西走出屋子看到阳光时感到难以置信的高兴。在刚刚那间昏暗的厅堂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他感觉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他的双肩之上——而且他相当确定,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体验了。
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黑兹尔从路上捡起一大块绿宝石,塞到口袋里:“那么……我们就这样完蛋啦?”
弗兰克悲哀地点点头:“如果你们两个有谁想要退出,我不会介意的。”
“你在开玩笑吗?”黑兹尔说,“不跟着你的话,这周剩下的几天我还得去执勤放哨呢。”
弗兰克露出一个笑容。他转向波西。
波西望着眼前的广场。留在原地别动,在梦里安娜贝丝是这样说的。但是如果他留下不动,这个营地将被摧毁。他抬头望向山那边,想起了盖娅那隐藏在阴影和地形中的微笑的脸。你赢不了的,小混血半神,她好像在这样说着,你这个小卒子,要么听命于我保持不动,要么听命于我向前进攻。
波西暗自在心中郑重发誓:在福尔图娜之宴结束后,他就去寻找安娜贝丝。但现在,他必须有所行动。他不能让盖娅获胜。
“我和你一起去。”他对弗兰克说,“再说了,我还想看看罗马海军是什么样呢。”
他们走向广场时,有个人在身后喊道:“杰克逊!”波西转过头,看到屋大维朝他们小跑过来。
“你想要什么?”波西问道。
屋大维微微一笑:“已经把我划成你的敌人了?那可真是个鲁莽的选择啊,波西。我可是一个忠诚的罗马人。”
弗兰克咆哮起来:“你这个卑鄙小人,伪君子——”波西和黑兹尔连忙一起制止了他。
“噢,亲爱的,”屋大维说,“对于一位新晋升的百夫长来说,这可不是正确的行为。杰克逊,我过来追你只是因为蕾娜命我带来个消息。她要你去指挥部报到,单独去,不带你的——啊——这两位跟班。蕾娜会在元老院休会以后召见你。在你出发去完成任务之前,她私下有话对你说。”
“是什么事?”波西说。
“我当然不清楚了。”屋大维不怀好意地微笑着,“她上一次私下谈话的对象是伊阿宋·格雷斯。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祝你好运,再会了,波西·杰克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