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那里是她的鸟巢?”弗兰克斜眼看着建筑物上的名牌,“摩特诺玛县立图书馆?”
波西点点头:“我们过去看看那里还开着吗。”
他们穿过街道走进了前厅。
图书馆可不是波西在某个地方想要参观的第一选择,因为他有阅读障碍症,光是读招牌和标志都很有问题。一幢塞满书籍的建筑?那听起来就好像残酷的水刑或者给他拔牙一样令人感到“开心”。
他们一路小跑穿过前厅,波西忽然觉得安娜贝丝会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宽敞又明亮,还有大大的穹顶式窗子。书籍和建筑,这两点无疑是她……
他猛地僵在了半路上。
“波西?”弗兰克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波西绝望地想要集中精神。刚才那些想法是哪里来的?建筑、书籍……安娜贝丝以前带着他去过图书馆,然后又回到家里,那是在……在……记忆又断线了。波西用拳头狠狠砸着书架。
“波西?”黑兹尔轻声问。
失落的记忆让他如此气愤,如此受挫,他想要再给另一旁的书架来上一拳,但朋友们关切的脸庞把他拉回到了现实。
“我……我没事,”他撒了个谎,“只是忽然有点头晕。让我们找找怎么去屋顶吧。”
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通往屋顶入口的楼梯井。在楼梯顶端是一个带着把手式警报器的大门,不过有人用一本《战争与和平》撑住门让它一直开着。
在门外,那只叫艾拉的鹰身女妖挤在一个由书堆成的巢穴里,用一个临时的纸板箱当作遮盖。
波西和两位朋友慢慢走上前去,尽量不去惊吓到她。艾拉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她一边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一边小声嘟囔着什么,就好像她正在为某场演出排练台词一样。
波西又前进了五英尺,跪在她身边:“嗨,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你看,我没有什么食物了,但是……”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长寿牛肉干。艾拉瞬间伸出手抓了过去。她缩回巢穴里,嗅着牛肉干,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扔到了一边。“不……不是从他的餐桌上拿来的,艾拉没法吃。伤心。牛肉干对鹰身女妖有好处。”
“不是从……噢,对了。”波西说,“那是诅咒的一部分。你们只能吃他的食物。”
“肯定有什么办法的。”黑兹尔说。
“‘光合作用’,”艾拉嘟囔着说,“‘名词。生物学。复杂的有机物质合成过程。’‘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狄更斯《双城记》的开头——译者注)”
“她在说什么?”弗兰克小声问。
波西看着她周围的书堆。这些书看上去都陈旧得快要发霉了。有些书的封面上写着标价,好像是图书馆为了处理掉这些书进行过清仓大甩卖。
“她在引用书里的话。”波西猜测。
“《农业年鉴1965》,”艾拉说,“一月二十六日,开始饲养动物。”
“艾拉,”他说,“这些书你都读过了吗?”
她眨眨眼睛:“不止这些。楼下也都读了。文字。文字能安抚艾拉的心情。文字,文字,文字。”
波西随手拿起一本书——那是一本破破烂烂的《赛马运动史》。“艾拉,你记不记得,呃,这本书第六十二页的第三段?”
“一代骄马,”艾拉马上回答,“在一九七三年肯塔基大赛马中三比二获胜,保持了159和250的径赛纪录。”
波西合上书,他的手有些颤抖:“一字不差。”
“真惊人。”黑兹尔说。
“她是一只天才的小鸡。”弗兰克表示赞同。
波西感觉不大对劲。关于菲尼亚斯为什么想要抓住艾拉,一种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形成,而那并不是因为她抓伤了他。波西记得她背诵过的台词:最年长的混血者。他很确定那是关于他的。
“艾拉,”他说,“我们想要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你觉得好吗?”
“那是不可能的。”她说,“一九七○年佩里科莫用英语写下了这些。”
“一切皆有可能,”波西说,“现在,你看,我将说出他的名字。你不需要逃开。我们会把你从诅咒中解救出来。我们只是需要找出打败……菲尼亚斯的方法。”
他等待着看她准备逃跑,但她只是使劲地摇着头:“不……不……不!不是菲尼亚斯。艾拉很迅速,比他迅速得多。但他想要拴住艾拉。他伤害艾拉。”
她想伸手去摸背上被砍到的伤口。
“弗兰克,”波西说,“你有急救用品吗?”
“当然了。”弗兰克掏出一个装满神酒的热水瓶,向艾拉解释了它的治疗功效。当他走近时,她畏缩着,开始尖叫。黑兹尔把东西接了过去,艾拉让她在脖子上倒上了一些神酒。伤口开始愈合了。
黑兹尔笑了起来:“你看,好多了。”
“菲尼亚斯是大坏人。”艾拉说,“还有除草机。还有奶酪。”
“正是如此。”波西点头表示同意,“我们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了。不过我们需要了解如何才能骗过他。你们这些鹰身女妖肯定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了解他。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骗过他?”
“不……不行,”艾拉说,“小把戏都是给小孩子的。《50个逗狗狗的小把戏》,作者是苏菲·科林斯,图书编码636——”
“好的,艾拉。”黑兹尔用一种安抚的语气说,仿佛她正在尝试安抚一匹马,“菲尼亚斯有什么弱点吗?”
“瞎子。他看不见。”
弗兰克翻了个白眼,但黑兹尔耐心地继续问下去:“没错。除了这个呢?”
“机会。”她说,“机会游戏。二对一。坏概率。跟注还是弃牌。”
波西的精神一振:“你是说他是个赌徒?”
“菲尼亚斯能看到大事情。预言。命运。神级的东西,而不是细小的东西。随机的刺激。而且他是个瞎子。”
弗兰克拿手蹭了蹭下巴:“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人明白吗?”
波西看着鹰身女妖用手拽拽身上的粗麻袋衣服。他对她感到无比的抱歉,但同时他也开始意识到她有多聪明。
“我觉得我明白了。”他说,“菲尼亚斯能看到未来,他知道无数重大事件,但他看不到细碎的小事情——比如随机事件,自然而然的机会游戏。这让他对赌博相当感兴趣。如果我们可以引诱他来打个赌的话……”
黑兹尔慢慢地点了点头:“你是说如果他输了的话,他就必须告诉我们塔纳托斯在哪里。但我们有什么可以下赌注的呢?我们要赌哪种类型的呢?”
“一些简单的事情,但要孤注一掷的那一种。”波西说,“比如两个选择。选对了能活下来,错了就得死。而赌注也必须是菲尼亚斯想要的东西……我是说,除了艾拉之外。艾拉不在讨论范围之内。”
“视力。”艾拉低声说,“视力对一个瞎眼的人来说很重要。治疗……没有,没有。盖娅不会治好菲尼亚斯的。盖娅要让菲尼亚斯一直是瞎子,依赖着盖娅。是这样的。”
弗兰克和波西相互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戈尔工之血。”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什么?”黑兹尔问道。
弗兰克拿出那两个他从小台伯河底取来的陶瓷小瓶子。“艾拉是个天才。”他说,“只不过我们可能会死。”
“这一点不必担心。”波西说,“我已经有了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