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早晨,波西、黑兹尔和弗兰克很早就吃完早餐,在元老院召集会议之前就朝着城市走去。因为波西现在是执政官了,他想去哪里都可以,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在路上,他们经过了马厩,泰森和欧拉芮夫人睡在里面。泰森在独角兽旁边的干草床上打着鼾,脸上的表情充满喜悦,仿佛他正梦见小马驹。欧拉芮夫人来回滚着,爪子覆盖在耳朵上。在马厩的顶棚之上,艾拉栖息在一堆古罗马的卷轴里,她的脑袋埋在翅膀下面。
他们走到广场,坐在喷泉的旁边,看着太阳缓缓升起。市民们早就开始忙碌着打扫仿真纸杯蛋糕、五彩纸屑,还有昨天晚上庆典剩下的派对帽。工程兵正忙着建造一扇新拱门,以纪念战胜波吕玻忒斯的事迹。
黑兹尔说她听到别人在谈论要为他们三个举办一场正式的凯旋仪式——绕着城市的一场大游行,接下来是整整一周的游戏和庆典活动——但波西知道他们没那个机会了。他们现在已经没时间了。
波西告诉了他俩前一天晚上关于朱诺的梦境。
黑兹尔皱起了眉:“诸神昨晚上真够忙的啊。给他看看,弗兰克。”
弗兰克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波西以为他会掏出那块木柴,然而他拿出的是一本很薄的平装书和写在红纸上的一张字条。
“这些东西是今天早晨出现在我枕头上的。”他把它们递给波西,“就像牙仙子造访过一样。”(牙仙子是西方儿童故事里的仙女,如果小孩子把换掉的乳牙放在枕头下面,牙仙子就会在夜里拿走牙齿,在枕头上放上钱币或礼物——译者注)
那本书是中国古代军事家孙武写的《孙子兵法》。波西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本书,但他能猜出来这是谁送的。字条上写着:干得好,孩子。真正男人的最好武器就是他的头脑。这本是你妈妈最喜欢的书。读一读吧。附注——我希望你的朋友波西能学会对我尊重一些。
“哇噢。”波西把书递回去,“也许玛尔斯和阿瑞斯真是不一样的。我不认为阿瑞斯识字。”
弗兰克翻阅着书页:“这里讲到了许多关于牺牲,以及战争代价的事。在温哥华的时候,玛尔斯告诉我,我必须把责任放在第一位,超过生命,不然整个战争都会一边倒。我以为他指的是解放塔纳托斯,但现在……我不清楚了。我仍然活着,所以也许最糟的情况还未到来。”
他紧张不安地瞥了波西一眼,而波西有种感觉,弗兰克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波西怀疑是否玛尔斯说过什么关于他自己的事,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
再说,弗兰克已经付出太多了。他看着自家的宅邸被烧毁,他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外婆。
“你冒着生命危险,”波西说,“你愿意燃尽自己去完成任务。玛尔斯没法期待比这更多的付出了。”
“也许吧。”弗兰克怀疑地说。
黑兹尔紧握住弗兰克的手。
他们两个今早似乎在彼此身旁显得愉快和舒适多了,而不是像平时那样紧张和尴尬。波西怀疑他们已经开始约会了。他真心希望如此,但他决定还是不要开口问为好。
“黑兹尔,你怎么样?”波西问道,“普路托有没有说什么?”
她低下头,几颗钻石从她脚边的地下蹦了出来。“没有,”她说,“在某种意义上,我觉得他已经通过塔纳托斯传达了消息。我的名字并不在逃走的灵魂的名单上。可本应该是这样的。”
“你认为你老爸放你通过了?”波西问道。
黑兹尔耸耸肩:“如果没有承认我还活着,普路托就不能来看望我,甚至不能跟我说话。然而那样的话他就必须要执行死亡的法律,让塔纳托斯把我带回冥界。我觉得我爸爸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觉得……我觉得他想要我去找到尼克。”
波西抬头看着日出,希望能看到一艘战舰从天而降。到目前为止,天上还什么都没有。
“我们会找到你弟弟的。”波西向她保证,“只要战船一到这里,我们就起航去罗马。”
黑兹尔和弗兰克交换了一个不自在的眼神,就好像他俩之前已经讨论过这个一样。
“波西……”弗兰克说,“如果你想要我们一起去,我们会加入。但你真的确定吗?我是说……我们知道你在另一个营地有着成千上万的朋友们。而且你现在也可以挑选朱庇特营地的任何人了。如果我们俩不是七子的成员,我们能理解——”
“你们这是在开玩笑吧?”波西说,“你们以为我会把自己的队伍留在后方?在经历了从小云朵的小麦胚芽里幸存,从食人族那里逃跑,一起藏在阿拉斯加蓝色巨人的屁股下面这些事情以后?得了吧!”
紧张的情绪消失了。他们三个人开始哄然大笑,或许有点夸张,但他们仍然活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不用担心在群山的阴影里出现阴险的脸庞——至少现在如此,这真的是一种宽慰。
黑兹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艾拉告诉我们的预言——关于智慧之女,还有雅典娜之印烧穿罗马……你们知道那是关于什么的吗?”
波西记起了他的梦境。朱诺警告说安娜贝丝也面临着一项艰难的工作,而她还是给任务带来麻烦的人。他不能相信这些,不过这仍然让他感到担忧。
“我也不确定,”他承认,“我觉得这预言应该还有更多内容。也许艾拉能回忆起余下的部分。”
弗兰克把书放回自己的口袋里:“我们需要带着她一起走——我是说,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如果屋大维发现艾拉背熟了西卜林书……”
波西一阵战栗。屋大维用预言保持着自己在营地的影响力。现在波西已经夺走了他成为执政官的机会,屋大维肯定要寻找其他方式施加影响。如果他抓住了艾拉……
“你说得对,”波西说,“我们必须保护她。我真希望咱们能说服她——”
“波西!”泰森跑过广场,艾拉在他身后拍打着翅膀,爪子里抓着一个卷轴。当他们来到喷泉边时,艾拉把卷轴丢在波西的膝头。
“特快专递。”她说,“来自一个奥拉,风之仙子。是的,艾拉收到了一份特快专递。”
“早上好,兄弟们!”泰森的头上满是干草,牙缝里都是花生奶油,“卷轴是来自雷奥的。他人很小,但很有意思。”
卷轴看上去很普通,但当波西在膝头把它展开时,一段视频记录在羊皮纸的上方弹了出来。一个身穿希腊盔甲的孩子朝他们咧嘴笑着。他有一张顽皮的脸庞、黑色的鬈发和一双狂热的眼睛,就好像他刚刚灌下了几大杯咖啡一样。他坐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周围是木质的墙面,像是船舱。油灯在天花板上来回晃动着。
黑兹尔压抑住一声尖叫。
“什么?”弗兰克问,“怎么了?”
慢慢地,波西意识到那个鬈发男孩看上去很眼熟——并不只是在梦境里见过。他也在一张老照片上看到过那张脸。
“嘿!”视频里的男生说,“来自你们混血营朋友们的问候,等等等等。我是雷奥。我是……”他看向屏幕之外大喊着,“我的头衔是啥?海军上将不错,要么就叫船长,或者——”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吼过来:“机修工。”
“很有趣,小笛。”雷奥抱怨着说,他转回羊皮纸屏幕上,“所以是了,我……呃……我是阿尔戈二号的最高指挥官。耶!我喜欢这个头衔!不管怎么说,我们将要驾驶这艘巨大的母舰朝你们那边航行过去,在大概,我不知道,一个小时之内。如果你们没有把我们从天上炸下来的话,我们将非常感激。那就这样吧!请告诉罗马人这些事。希望很快能见到你们。以混血半神的名义致敬,诸如此类。再见啦。”
羊皮纸变成一片空白。
“那不可能。”黑兹尔说。
“什么?”弗兰克问,“你认识那个家伙?”
黑兹尔看上去就像见了鬼一样。波西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他还记得黑兹尔在苏华德那间被遗弃的房子里的照片,战舰上的这个孩子看上去很像黑兹尔的前男友。
“那是山米·瓦尔迪兹。”她说,“但怎么……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波西说,“那个家伙名叫雷奥。而且你认识的人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肯定是个……”
他本来想说是个巧合,但他自己也没法相信这种说法。这几年来他见识过太多的事情——命运、预言、魔法、怪兽、天命,但他从没有见到过任何一种巧合。
他们的谈话被远方响起的号角声打断了。参议员们在蕾娜的带领下行进到广场之上。
“该开会了。”波西说,“来吧。我们要提醒他们关于战舰的事情。”
“为什么我们要去信任那些希腊人?”屋大维正在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