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雷奥端详着立体影像,“我在北方没看到任何适宜的通道。不过我更倾向于不向南走回头路,我已经受够了罗马。”
没人对此表示异议。在罗马的经历并不那么令人愉快。
“无论我们怎么做,”尼克说,“都必须得赶紧。安娜贝丝和波西在塔塔勒斯每多待一天……”
他不需要再说下去。他们必须寄希望于波西和安娜贝丝能够活着找到位于塔塔勒斯一侧的死亡之门。同时,假设阿尔戈二号能平安抵达哈迪斯之屋,他们也许能在凡人世界的一侧打开死亡之门,救出朋友们,并封闭入口,阻止盖娅的军队在凡人世界里的一次次转世重生。
是的……这个计划不会出错。
尼克冲身下的意大利乡村皱了皱眉。“或许我们该叫醒大家,这个决定关系到所有人。”
“不,”黑兹尔坚持,“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一点感觉如此强烈。自从离开罗马之后,船员们开始失去了凝聚力。他们一直在学习作为一个团队相互配合,但是紧接着砰的一声——两位最重要的成员坠入了塔塔勒斯。波西一直是所有人的支柱。在穿过大西洋,驶进地中海的时候,是他给了大家信心。至于安娜贝丝,她一直是探险的实际领导者,是她单枪匹马重新找到了雅典娜帕台农神像。她是众人中最机敏的一个,问题的解决者。
而现在,如果每次遇到问题时黑兹尔都得把其他人叫醒,他们只会再次陷入争吵,让人感到越发无助。
她必须让波西和安娜贝丝为她感到骄傲,必须去掌握主动。她不相信自己在这次探险中的唯一职责便是尼克提醒过她的——去哈迪斯之屋排除等待他们的障碍。她把这个念头抛在一边。
“我们需要创造性思维,”她说,“别的翻越这些山脉的通路,或是在奴米那面前隐藏自己的办法。”
尼克叹了一口气。“要是就我自己,我还可以影子旅行。不过这对于这么大一艘船来说行不通。而且说真的,我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能量传输自己。”
“我或许可以用一些伪装手段,”雷奥说,“比如障眼法,把我们藏进云层之中之类的。”他的口气听起来并不那么热切。
黑兹尔俯视高低起伏的农田,思量着田野之下的一切——那是她父亲,也就是冥神的领地。她只见过普路托一次,而当时她甚至没有意识到他究竟是谁。当然她从未期盼过得到他的帮助——在她第一次的生命中没有过,在冥界做幽魂之时没有过,自从尼克把她带回到现世之后亦从未有过。
她父亲的仆人,死神塔纳托斯,曾建议普路托忽略她,算是对她的帮助。毕竟她现在不应该还活着。若是普路托注意到她,他也许不得不将她再次打回死亡之地。
这意味着,召唤普路托也许是个再糟糕不过的主意。而且……
拜托,爸爸,她发现自己在祈祷,我必须找到一条通向你在希腊的神庙——哈迪斯之屋的通道。如果你在那下面,请告诉我该怎么去做。
地平线边缘一闪而过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一个小小的米色物体以惊人的速度穿过田野,在身后留下了一道喷气式飞机般的烟痕。
黑兹尔无法相信。她不敢奢望,不过那一定是——“阿里翁。”
“什么?”尼克问。
雷奥开心得叫出了声,现在烟云越来越近了:“那是她的马,伙计!你错过了太多。从堪萨斯开始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它!”
黑兹尔笑了——这么多天来,这是她脸上第一次绽放出笑容。见到老朋友真是太好了。
大约向北一英里之外,米黄色的小点在一座小山丘上盘旋了一阵,落在了山顶。它很难辨认,不过当马儿抬腿长嘶的时候,声音一路传到了阿尔戈二号近前。这使黑兹尔能够完全肯定——那正是阿里翁。
“我们必须去找它,”她说,“它是来帮忙的。”
“是啊,好吧。”雷奥挠挠头,“可是,呃,我们说过不再把飞船降落在地面的,还记得吗?你知道的,盖娅想把我们全部消灭。”
“只要带我靠近就行,我可以用绳梯,”黑兹尔的心怦怦直跳,“我觉得阿里翁想告诉我些什么。”
黑兹尔从未感到如此开心过。哦,也许除了朱庇特营地胜利晚宴的那个晚上,那晚她第一次吻了弗兰克……不过这一次与那时也相差无几。
一到地面,她便飞奔向阿里翁,一把抱住它的脖子。“我想死你了!”她把脸颊贴在马儿温暖的肚皮上。它身上散发出海盐与苹果的气息,“你到哪儿去了?”
阿里翁一声长嘶。黑兹尔真希望自己能跟波西一样懂得马的语言,不过她也能猜出个大概。阿里翁听起来很急躁,仿佛是在说:没时间多愁善感了,女孩!快来!
“你想让我跟你走吗?”她猜道。
阿里翁的脑袋一起一伏,在原地踱起了步子,深棕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急切的光芒。
黑兹尔依然不敢相信它就在眼前。它能奔跑在任何表面上,甚至包括大海。不过,她担心它不会跟他们进入远古之地。地中海对于半神和他们的盟友来说都太过危险。
若不是黑兹尔非常需要,它是不会来的。它显得焦躁不安……任何能让一匹无畏的飞马胆战心惊的东西应该同样会令黑兹尔感到害怕。
可是,现在她却倍感欢欣鼓舞。她早已厌倦了晕船与晕机的感觉。登上阿尔戈二号之后,她觉得自己就像一箱压舱石般没用。她很高兴回到坚实的土地上,即便这里是盖娅的地盘。她已经准备好纵马驰骋了。
“黑兹尔!”尼克在船上对着下面喊道,“怎么回事?”
“没事!”她蹲下身,从地里召唤出一块金子。她对自己能量的控制越来越得心应手。宝石很少再意外地从她身边冒出来,而从地里取出金子对她来说则变得容易了。
她把金块喂给阿里翁——这是它最喜爱的点心。接着,她对雷奥和尼克微微一笑,他们正从一百英尺高的绳梯上向下张望。“阿里翁想带我去个地方。”
男孩子们紧张地对视了一眼。
“呃……”雷奥朝北方一指,“别跟我说,它会带你往那边去。”
黑兹尔刚才全神贯注地看着阿里翁,并没有到注意到前方的骚动。就在一英里之外,下一座山丘的山顶,一堆石头废墟之上正积聚起一团风暴——那片废墟也许是古罗马神庙或堡垒之类。一朵漏斗云有如乌黑的手指,向山下盘旋而来。
黑兹尔嘴里涌起一股血腥的味道。她看了一眼阿里翁。“你要去那儿吗?”
阿里翁长嘶一声,仿佛是在说:哦,对!
嗯……黑兹尔刚刚寻求过帮助。这会不会就是她父亲的回应呢?
她希望如此,不过在那暴风雨中间除了普路托之外,她还感觉到了别的什么——某种黑暗、强大的东西,并且不一定友善。
不过,这正是她帮助自己朋友的机会——让她占据主导而非简单追随。
她紧了紧帝国黄金马刀的束带,爬上阿里翁的后背。
“我没事!”她冲尼克和雷奥喊道,“待着别动,等我回来。”
“需要等多久?”尼克问,“要是你没回来怎么办?”
“别担心,我会回来的。”她保证,心中也希望这是句真话。
她踢了阿里翁一脚,马儿在乡野间飞驰起来,直奔渐渐堆积的风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