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海岸警卫队的船把我们救了起来,不过他们太忙碌了,没法留我们太长的时间询问,也没工夫奇怪为什么三个穿着街头普通服装的孩子会跑到海湾的深处去。有太多灾难事故等着去收拾救援。他们的无线电里满是紧急呼救的信息。
他们把我们放在了圣莫妮卡码头,给了我们一人一条毛巾围在肩膀上,还有一瓶水,上面印着“我是少年海岸警卫队”,之后就冲过去营救更多的人了。
我们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我自己的也不例外。当海岸警卫队的船出现的时候,我默默地祈祷他们不会在把我拉出水面时发现我全身是滴水不沾的,这样的话绝对会引起某些不必要的注意。所以我祈祷自己能全身湿透。果然,我通常可见的防水魔力这次离我而去了。而且我还打着赤脚,因为我把自己的鞋子给格洛弗了。让海岸警卫队去奇怪为什么我们中的一个人光着脚总好过让他们发觉我们中的一个人长了蹄子。
到达干燥的陆地上之后,我们蹒跚着离开海滩,看着以美丽的日出为背景的四处起火的城市。我觉得自己就好像刚从鬼门关回来一样——实际上我的确去过了一遭。我的背包里因为装着宙斯的闪电权杖而沉重无比。但看到妈妈之后,我的心比背包还要沉重。
“我不相信,”安娜贝丝说,“我们努力了这么多……”
“这是个诡计,”我说,“一个和雅典娜的智慧旗鼓相当的谋略。”
“嘿。”她警告我说。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是吗?”
她垂下了眼皮,怒火消散而去。“是啊,我知道。”
“喂,我可不知道!”格洛弗抱怨说,“到底是什么人……”
“波西……”安娜贝丝说,“关于你的妈妈,我很抱歉。真对不住……”
我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如果现在开始谈起有关我妈妈的事,我估计自己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开始哭泣。
“预言是正确的,”我说,“‘你将向西行进,面对变化了的神祇。’不过那变了的人并不是哈迪斯。哈迪斯并不想挑起三巨头之间的战争。另有其人在背后操纵小偷。有人偷了宙斯的闪电权杖,还有哈迪斯的头盔,并且都嫁祸给我,因为我是波塞冬的孩子。波塞冬将会左右为难,两边受责怪。在今天日落的时候,就会有一场三方战争了。而我正是引发这场战争的人。”
格洛弗困惑不解地摇摇脑袋:“但有谁那么卑鄙呢?有谁愿意见到如此惨烈的战争?”
我停下脚步,往海滩的那一边看过去:“哎呀,让我想想是谁。”
他就在那儿,正等着我们,穿着他那黑色的皮衣,戴着太阳眼镜。一把铝制的棒球棒扛在肩膀上。他那辆摩托车停在旁边隆隆作响,车灯的光线把沙滩染成一片红色。
“嘿,小子,”阿瑞斯像是非常真心地愿意见到我一样,“你本来应该死定了的。”
“你诬陷我,”我说,“是你偷了头盔和闪电权杖。”
阿瑞斯咧开大嘴笑了:“哈,这么说吧,我并没有亲自去偷那些东西。神祇之间拿走对方的权力象征,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但你并不是这世界上唯一可以派下差事的英雄啊。”
“你利用的是谁?克拉丽丝吗?她在冬至日的时候倒是的确在那儿。”
这个想法似乎让他觉得非常搞笑。“那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小子,你正在妨碍这场战争的进程。你看,你本应该死在冥界的。这样老海草就会因为哈迪斯杀了你而发疯。而老尸头就会得到宙斯的闪电权杖,这样宙斯也会对他发狂。而哈迪斯还是会在寻找这个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顶滑雪帽,就是那些银行劫匪经常爱戴在头上的类型,他把那帽子丢在摩托车的车把中间。眨眼之间,帽子变形成为一顶精致的青铜战盔。
“黑暗之盔。”格洛弗倒抽了一口冷气。
“完全正确。”阿瑞斯说,“刚才我说到哪儿了?噢,对,哈迪斯会对宙斯和波塞冬两人同样心存怒气,因为他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偷了这个。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看到一场精彩的三方决斗了。”
“但他们是你的家人!”安娜贝丝抗议着。
阿瑞斯耸耸肩膀:“这才是最好的战争类型,总是最血腥的。没有什么比观看亲戚之间打架最精彩的了,我一直这么觉得。”
“你在丹佛的时候把这个背包给我的,”我说,“闪电权杖从那时开始就一直在里面了。”
“既是又不是,”阿瑞斯说,“对你这样的凡人小脑筋,估计理解起来太过复杂了吧。其实背包是闪电权杖的护鞘,只是稍微有些变形而已。闪电权杖与背包是连在一起的,有点像你得到的那把剑,小子。那把剑不是总会回到你的口袋里吗,对吧?”
我不知道阿瑞斯怎么知道这个的,不过我猜,战争之神必须要负责了解所有的武器吧。
“总之呢,”阿瑞斯继续说道,“我用魔法又修改了一点点,这样闪电权杖只会在你到达冥界的时候才会回到护鞘里。当你接近哈迪斯的时候……叮咚一声,你就收到这个邮包了。如果你在路上提前死了,我也没什么损失。反正我还留着这件武器。”
“但为什么你不自己留下闪电权杖呢?”我说,“为什么非要送到哈迪斯那里呢?”
阿瑞斯的下巴抽动了一下。有那么一会儿,他好像正在聆听着另一个声音,发自他头脑的深处:“为什么我不……是啊……用那种火力的武器……”
他保持着这个恍惚的状态,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
我与安娜贝丝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
阿瑞斯终于回过神来:“我其实是不想惹麻烦。让你带着这个东西被人赃俱获地抓到是更好的选择。”
“你在撒谎。”我说,“把闪电权杖送到冥界去并不是你的主意,对不对?”
“当然是我的主意!”烟雾从他的太阳眼镜后面升腾起来,就好像那里着起了火一样。
“你并没有派出窃贼去偷,”我继续猜测着,“而是另有其人,他派出了一个混血英雄去偷这两样东西。之后,宙斯派你去把贼抓捕归案,你其实抓到了那个贼,但并没有把他交给宙斯,有什么东西说服你放走了他。你留着这两件东西,然后等待另一个混血英雄出现,好让他能完成这次传送。是深渊里的那个东西命令你这么做的。”
“我可是战争之神!没有任何人和神可以命令我!我也不会做梦!”
我迟疑了一下:“谁也没有提到什么关于做梦的事啊!”
阿瑞斯看起来很焦虑,但他试图用假意的微笑来掩饰过去。
“让我们回到现在的问题,小子。你现在还活着。我不能让你把闪电权杖带到奥林匹斯去。那些顽固的老白痴们说不定真的会听信你的话。所以我必须杀了你。当然不是亲自动手。”
他打了个响指。脚下的沙子忽然爆开,冒出一只大野猪,甚至比挂在混血大本营七号小屋的门前那只野猪要大上好几倍,也更加丑陋。这野兽划拉着沙地,用小圆珠子一样的眼睛瞪视着我,低头亮出锋利的獠牙,等待着杀戮的命令。
我踏入海浪之中。“你自己来跟我打,阿瑞斯。”
他大笑起来,不过我听得出他的笑声中有些许……担忧不安的成分。“你只有一项天赋,小子,那就是逃命。你从奇美拉面前逃走了。你从冥界逃走了。你并没有什么本事。”
“你怕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太阳眼镜已经在他眼中灼烧的热度下开始融化,“神祇不能直接涉入。抱歉啦,小子,但你真不是我这个等级的。”
安娜贝丝说:“波西,快跑!”
巨型野猪开始冲过来。
但我已经受够了从怪物面前,或者从哈迪斯、阿瑞斯或者其他任何人面前逃离。
当野猪朝我冲过来的时候,我拔下笔帽,闪到侧面。激流剑出现在我手中。我向上挥动长剑,野猪獠牙被我砍断,落在我脚边。而那头现在已经晕头转向的动物则直接冲进了大海。
我大喊:“海浪!”
忽然间,一个大浪头凭空涌现,吞没了野猪,像一张毛毯一样完全覆盖住了它。野兽发出尖厉的哀号声,随即消失不见,完全被大海所吞没。
我转身看向阿瑞斯。“你现在要和我来打一架了吗?”我问他,“还是你还想藏在另一只宠物的后面?”
阿瑞斯的脸因为愤怒而涨成青紫色。“你等着,小子,我能把你变成……”
“一只蟑螂?”我说,“或者一条虫子?是啊,我确定你会这么做的。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持天神的尊严而不会挨揍,不是吗?”
火焰在他眼镜的上方跃动着。“噢,好小子,你现在真的是在邀请我,让我把你碾成一块油渍。”
“如果我输了,把我变成什么都行,随你喜好。闪电权杖你也可以拿走。如果我赢了,黑暗之盔和闪电权杖都是我的,而你必须离开。”
阿瑞斯发出一声冷笑。
他从肩膀上卸下棒球棒挥舞起来。“你喜欢以哪种方式被碾碎呢?古典的还是现代的?”
我对他举起手中的剑。
“这很酷,死小子。”他说,“这是古典型。”棒球棒变化成一支巨大的双手剑。剑柄上雕刻着一只银色的大骷髅,骷髅口中叼着一块红宝石。
“波西,”安娜贝丝说,“别这样啊。他可是位神祇。”
“他只是个懦夫而已。”我对她说。
她吞了吞口水:“至少,戴上这个吧。保佑你好运。”
她从脖子上摘下了自己的项链,上面有她五年份的结营纪念珠子,还有她爸爸送给她的戒指。她把这项链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和解达成。”她说,“雅典娜和波塞冬站在一边。”
我的脸上感到有些发烧,但我还是尽力保持微笑。“谢谢。”
“也带上这个。”格洛弗说,他递给我挤变形的易拉罐空壳,这个锡罐子可能已经被他藏在口袋里带了好几千里的路程了,“半羊人们都站在你这边。”
“格洛弗……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把锡罐放进后面的口袋里。
“你们全都说完再见了吗?”阿瑞斯朝我跑过来,他那黑色的皮衣披在肩膀后面,双手剑上闪烁着如同日出和火焰般的光芒,“我可以永恒地战斗,小子。我的力量无穷无尽,我永远是不死的。可是你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