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有三个难度选项,简单、一般和困难。”
“我之前也玩过视频游戏的,”小笛说,“那么你做了什么呢?”
“嗯……我已经厌倦了那些设置。”雷奥耸耸肩,“所以我发明了第四个难度:傻瓜模式。这让计算机变得愚蠢而有趣,永远选错误的事来做。”
小笛盯着雕像和蛇,他们翻滚着,开始冒烟。“你确定把他们设置成了傻瓜模式吗?”
“等下我们就知道了。”
“如果你把他们设置成了终极困难模式该怎么办?”
“等下我们都会知道的。”
金蛇停止发抖,它蜷起身子四处张望,仿佛很困惑。
海吉亚定住了,一股烟从她的右耳飘出。然后她低头看着雷奥说:“你必须死!嘿!你必须死!”
她举起杯子把酸液倒在脸上,然后转身冲向最近的墙。金蛇也暴跳起来把头不停地往地上撞。
“很好,我想我们的傻瓜模式成功了。”
“嘿!去死吧!”海吉亚把自己的脸不停地往墙上撞。
“走吧。”雷奥跑到平台旁边的铁门处,拉了一下把手,发现门依然锁着。但雷奥感觉到了里面的机械——门框里堆积着铜线,连接至……
门上方两块闪烁的告示板吸引了他的眼球:“伊阿宋,送我上去。”
又一阵风让他浮在了空中,雷奥用钳子在上面忙活着,重置了告示板显示的内容,上面那块变成了:
医生:在诊室。
下面那块的字也变了:
当前服务:所有女医生都爱雷奥!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雷奥也落在了地面上。
“看看,我们不白等!”雷奥对朋友们咧嘴一笑,“医生现在要见我们了。”
在大厅的尽头有一扇胡桃木门,上面有一块铜牌:
埃斯科拉庇俄斯
医学博士、牙科学博士、临床医学研究、兽医外科博士、美国护理学院会员、对象管理组织、内科急救专家、皇家内科医师学会会员、药学博士、注册护士、公共卫生学博士,有限公司
列表上可能还有更多的名称,但此时的雷奥头都大了。
小笛敲敲门:“埃斯科拉庇俄斯医生?”
门从里面开了。里面的男人带着亲切的微笑,眼睛周围布满皱纹,满头都是花白头发,脸上的胡须修剪得很整齐。他的西装外面套着白大褂,听诊器绕在脖子上——典型的传统医生装扮,但除了一样东西:埃斯科拉庇俄斯手里有根闪亮的黑色权杖,一条绿色巨蟒缠绕在上面。
雷奥很不高兴又看见一条蛇,巨蟒用淡黄色的眼睛注视他,而直觉告诉雷奥这一次没有傻瓜模式可设。
“你们好!”埃斯科拉庇俄斯说。
“医生,我们很感谢你的帮助。我们需要医师特效药。”小笛的微笑很温暖,甚至能把冰都融化了。
雷奥虽不是小笛的目标,但小笛魅惑的洗礼使雷奥都无法抗拒,他简直想要用尽办法帮小笛拿到特效药。他要去上医学院,拿到十二个博士学位,再买一条绿色的巨蟒缠在权杖上。
埃斯科拉庇俄斯的手放在心脏部位,说:“啊,亲爱的,我很乐意帮助你。”
小笛的微笑有些踌躇了:“你乐意?我是说,你一定很乐意。”
“进来!进来!”埃斯科拉庇俄斯把他们请进了办公室。
这家伙实在太好了,雷奥还以为他的办公室会摆满“刑具”,但看上去……就是普通医生的办公室:大枫木书桌、塞满医学书籍的书架和一些雷奥小时候爱玩的塑料器官模型。他还记得一次他惹的麻烦,他把肾脏的横截面和骨头拼成了一个“肾脏怪物”,把护士吓坏了。
那时的生活真单纯。
埃斯科拉庇俄斯拉出舒服的医生座椅,然后把权杖和蛇放在桌面上,对他们笑着说:“请坐!”
伊阿宋和小笛分别坐在两张病人椅子上。雷奥只能在一旁站着,他喜欢这样,因为他不想和蛇对视。
埃斯科拉庇俄斯靠在椅背上开口了:“嗯,我说不出真实地和病人谈话的感觉有多好。过去的几千年里,文职工作已经失控了。总是匆匆忙忙填写表单,处理那些繁文缛节。更不用说那位石膏做的巨人看守在候诊室里杀死了每一个人。这让医学失去了乐趣!”
“是啊,海吉亚算是一种镇静剂。”雷奥说。
埃斯科拉庇俄斯咧嘴一笑:“我真正的女儿海吉亚不是这样的,我向你保证。她相当不错。无论如何,你把雕像重新编程,你有一双外科医生的手。”
伊阿宋打了个寒战:“雷奥拿着一把手术刀?别怂恿他了。”
医药之神窃笑着:“现在有什么麻烦吗?”他往前坐了坐盯着伊阿宋,“嗯……你的帝国黄金短剑的伤口愈合得很好,没有癌变,没有心脏问题。看看你左脚上的痣,我确定是良性的。”
伊阿宋的脸白了:“你怎么——”
“啊,对了,你有点近视!很容易治的。”医药之神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处方单和一个眼镜盒。在纸上写了些字后撕下来连同眼镜一起给了伊阿宋。“保存好处方备查,这副眼镜应该对你有用,试试吧。”
“等等,”雷奥说,“伊阿宋有近视?”
伊阿宋打开眼镜盒说:“最近我看远处的东西是有些障碍,还以为仅仅是累了呢。”然后他戴上了眼镜,细细的镜框是用帝国黄金制成的。“噢!真是看得更清楚了。”
小笛笑了:“你看起来不一样了。”
“兄弟,我不是很确定啊,我得打听一下,有一种发橙色光的隐形眼镜,瞳孔是猫眼式的,应该很酷。”雷奥说。
“普通眼镜就可以了。”伊阿宋很坚决,“谢谢你啊,埃斯科拉庇俄斯医生,但我不是为眼镜而来。”
医药之神用手撑着下巴:“哦?那我们来看看……”他转头看向小笛,“亲爱的,你看起来没事。但你六岁的时候因为从马背上跌落而摔断了胳膊,对不对?”
小笛惊奇地张大了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素食主义者,”他又继续说,“没问题,只要确保摄取足够的蛋白质和铁就行了。嗯……你的左肩膀有点虚弱,我猜你是一个月前被什么重物压伤了。”
“是啊,在罗马被一个沙袋压伤的。”小笛无比惊奇,“你真是神了!”
“如果不舒服就冷热交替敷。”医药之神给她建议后又转向雷奥,“还有你……”
“噢,天……”医生的表情严峻了,友好的表情从他脸上消失了,“我明白了……”
医生的表情透露出了他想说的话:我很抱歉。
雷奥的心仿佛装满了水泥。如果说原来他还抱有希望,想避免接下来的事,那么现在希望沉下去了。
“什么?”伊阿宋的新眼镜反着光,“雷奥怎么了?”
“嘿,医生,”雷奥看了他一眼,希望他们知道古希腊的病人保密制度,“我们是为了医师特效药来的。你能帮我们吗?我带来了些皮洛斯薄荷,还有一朵美丽的黄色小雏菊。”说着将东西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躲开蛇的嘴。
“等等,雷奥到底有没有不妥?”小笛质问他。
医药之神清了清嗓子:“我……不要紧。忘记我说的话,你只是想要医师特效药而已。”
小笛皱起了眉头:“但是——”
“各位,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没事,问题是盖娅明天就要摧毁世界了,不要节外生枝。”雷奥说。
他们看起来闷闷不乐,但医药之神继续说着:“这朵雏菊,是我父亲阿波罗摘的吧?”
“是的,他送上了亲吻和拥抱。”雷奥说。
医药之神拿起雏菊闻了闻:“我希望爸爸能安然度过这场战争。宙斯可能……很不可理喻。现在唯一欠缺的材料就是被困神的心跳了。”
“我有,”小笛说,“至少……我可以召唤战神。”
“很好,亲爱的,等我一下。”他看着自己的巨蟒,“斯派克,准备好了吗?”
雷奥扑哧笑了:“你的蛇名叫斯派克① ?”
斯派克不高兴地看着他,发出咝咝声,脖子上露出一圈尖刺,像蛇怪的皇冠。
雷奥把笑声憋回了嗓子:“我错了,你当然要叫斯派克。”
“它的脾气有点暴躁,”医药之神说,“人们总是把我的员工跟赫尔墨斯的员工混淆,但显然他有两条蛇。在过去的几个世纪,人们称赫尔墨斯的蛇为医学象征,但这显然应该属于我的蛇。斯派克感觉被轻视了,而乔治和玛莎获得了所有的关注。算了……”
医药之神把雏菊和毒药放在斯派克面前说:“皮洛斯薄荷——致命的毒药。提洛岛的诅咒——让流浪的人停驻下来。而最后一个成分:被困神的心跳——混沌、暴力和死亡的恐惧。”他又转向小笛,“亲爱的,你可以释放战神了。”
小笛闭上了眼睛。
大风在屋里回旋,愤怒的声音在恸哭。雷奥感到一种奇怪的欲望,想要用锤子重击斯派克,然后徒手掐死这个好医生。
然后斯派克张开下颌吞进一口愤怒的风。它的脖子膨胀得就像吞下了斗争精神一样,接着又匆匆忙忙把雏菊和皮洛斯薄荷当甜点吃了。
“它不会被毒死吗?”伊阿宋问。
“不,不。”医药之神说,“你们看着就好了。”
片刻后斯派克吐出了一个新玻璃瓶——不比雷奥手指大的玻璃管,深红色的液体在里面发光。
“医师特效药。”医药之神拿起后放在灯光下,表情先是严肃,然后不知所措,“等等……为什么我要同意制作它呢?”
小笛把双手摊开放在桌子上:“因为我们要用它拯救世界,这极其重要。你是唯一可以帮我们的人。”
她的魅惑语真的很强大,甚至让斯派克都放松了。它把身子缠绕在权杖上便睡去了。医药之神的表情也柔和了,好像正在温暖的浴缸里放松。
“当然。”医药之神点点头,“我忘了。但你必须小心。哈迪斯憎恨我把死人复活,上一次我给别人这种药水之后,冥王向宙斯投诉,我就被一道闪电劈死了……咔嚓!”
雷奥畏惧了:“你看起来挺好的,不像死人。”
“哦,我好多了。这是协议的一部分。你看啊,宙斯杀了我,我父亲阿波罗很生气,可又不能直接向宙斯发泄怒火,诸神之王太强大了。所以阿波罗就转而报复闪电制造者们,杀了一些老独眼巨人。为此,宙斯惩罚了阿波罗……而且相当严厉。最后为了和平,宙斯同意让我做医药之神,但前提是我不能再复活任何死人。”医药之神的眼神飘忽不定,“然而,我现在却……给了你特效药。”
“因为你意识到了这有多重要,”小笛说,“你愿意破这个例。”
“是的……”医药之神勉强地把药瓶递给小笛,“无论如何,这瓶药一定要尽快给死人服用,晚了就失效了。可以注射或口服,但只够一人的量。明白了吗?”他直勾勾看着雷奥。
“我们明白,”小笛信誓旦旦,“你确定真的不跟我们走吗?你的看守已经倒下了。如果你能跟我们上阿尔戈二号,对我们是有很大帮助的。”
医药之神露出向往的微笑:“阿尔戈……那时我还是个半神,在最初的那艘船上航行。啊,再次做个无忧无虑的冒险家吧!”
“是啊……无忧无虑。”伊阿宋跟着喃喃自语。
“唉,可我不能。我帮你们已经让宙斯很生气了。此外,看守很快就会重新自动编程。你们应该离开了。”然后医药之神站了起来,“半神们,祝你们成功。如果你们能再见我父亲……请帮我转达悔意。”
雷奥不确定他到底什么意思,但他们该走了。
他们经过候诊室的时候,海吉亚雕像正坐在一张长椅上,一边把酸液倒在脸上一边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与此同时金蛇在咬她的脚,和谐的景象足以提升雷奥的士气。
回到阿尔戈二号上,他们去餐厅和其他船员会合了。
“我真的很不喜欢医药之神看雷奥的方式——”伊阿宋说。
“啊,他只是感觉到我闷闷不乐而已。”雷奥试图一笑,“你也知道我多么渴望见到卡里普索。”
“好甜蜜啊,”小笛说,“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
波西坐在桌子中间,看着发光的红瓶子皱起了眉头:“我们之中谁都可能会死,对吗?所以我们要把药水带在身边。”
“只能死一个,我们只有一剂药。”伊阿宋指出。
黑兹尔和弗兰克盯着雷奥。
而雷奥给了他们一个“住口”的眼神。
其他人并没有看穿——世界必将面临风暴或火焰——不是伊阿宋,就是雷奥。而在奥林匹亚,耐克警告说四个半神中有一个肯定会死:波西、黑兹尔、弗兰克或雷奥。只有一个名字在两个列表里重叠了:雷奥。如果雷奥的计划奏效,那么在他扣动扳机时就不会有人在他身边。
他的朋友永不会接受他的决定。他们会为此争辩,试图拯救他,会坚持寻找另一种方式。
但这一次,雷奥确信真的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就像安娜贝丝经常告诉他们的,对抗预言是永远不会成功的,只能造成更多的麻烦。他必须确保这场战争能彻底结束,一劳永逸。
“我们必须保留选择的余地,”小笛建议道,“我们需要……比如一个指定的医护人员来携带药水——这个人一定要反应迅速,立刻治好被杀的人。”
“好主意啊,大美女!我推荐你。”雷奥言不由衷地说。
小笛眨眨眼:“但是……安娜贝丝更聪明,黑兹尔骑着阿里翁能行动得更敏捷,弗兰克能变成动物——”
“但是你是个有心人。”安娜贝丝握住了她的手,“雷奥说得对,当那一刻到来时,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的,”伊阿宋也同意,“直觉告诉我选择你是最正确的,小笛。你会陪我们到最后一刻,无论风暴还是烈火。”
雷奥拿起了药瓶问:“有没有不同意的?”
没人反对。
雷奥又盯着黑兹尔,仿佛在说:你知道需要做什么。
他从工具腰带里拿出一块麂皮,郑重其事地包起医师特效药,然后递给了小笛说:“好了,明天早上雅典集合,伙计们。做好对战巨人的准备。”
“是啊……”弗兰克喃喃自语,“我知道我一定能睡个好觉。”
晚饭之后,伊阿宋和小笛试图拦住雷奥。他们想谈谈关于医药之神的事,但雷奥有意躲避他们:“我还要调引擎呢。”这倒是实话。
进入引擎室里,就只有奇异桌布福德与他为伴。雷奥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伸进工具腰带里,拿出真正的医师特效药——而不是他利用幻影迷雾交给小笛的那瓶假的。
布福德向他喷着蒸汽。
“嘿,兄弟,我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雷奥说。
布福德激活了海治的全息影像:“穿上些衣服!”
“看见啦?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否则我们就都得死。”
布福德发出一声悲哀的长啸,然后滚到角落里独自生气。
雷奥盯着引擎,他在这上面花了太多的时间,牺牲了几个月的汗水、痛苦和孤独。
现在阿尔戈二号即将到达航程的终点。雷奥的一生——和萜娅·凯丽达度过的童年,死在仓库火灾中的妈妈,被收养的那些年,还有跟伊阿宋和小笛在混血营的那几个月——这一切将会在明天的最后一战中画上句号。
他打开了检修门,对讲机里传出范斯塔嘎嘎的声音。
“是的,兄弟,时间到了。”雷奥回应它。
又传出了些嘎嘎声。
“我知道,要一起走到最后对不对?”
范斯塔的声音很果断。
雷奥检查了古铜星盘,现在镶着奥杰吉厄岛的水晶,雷奥只能希望它会起作用。
“我会回到你身边的,卡里普索。”他喃喃自语,“我向冥河发过誓的。”
他按下开关,启动了在线导航,把定时器设定了二十四小时倒计时。
最后,他打开了引擎通风管,然后把医师特效药推了进去。随着决定性的铛一声,小瓶子消失在了船体管路里。
“现在回头太晚了。”雷奥说。
他蜷缩在地板上,闭上了眼睛,决定再欣赏一晚熟悉的引擎嗡嗡声,这是最后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