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赫拉想争辩,不过她没有开口。
“但是,阿波罗……”宙斯看着站在阴影下的双胞胎说,“我的儿子,过来。”
阿波罗像走独木桥那样一寸寸地前进,看起来像个紧张的小半神——不超过十七岁,穿着牛仔裤和混血营T恤;肩上背着一张弓,腰间别着一把剑;蓬乱的金发和蓝眼睛简直就像伊阿宋的同胞兄弟。
伊阿宋怀疑阿波罗变成这个样子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或让父亲觉得他可怜。阿波罗脸上的恐惧显得非常真实,就像凡人一般。
命运三女神聚到他周围,环绕他举起干瘪的双手。
“你违抗了我两次。”宙斯说。
阿波罗舔着嘴唇:“我……我的陛下……”
“你玩忽职守,屈服于谄媚和虚荣。你鼓励你的后代屋大维走上危险的道路,还过早地透露了一个可能会毁灭我们大家的预言。”
“但是——”
“够了!”宙斯怒吼,“对你的惩罚我们迟些再说。现在,你先回奥林匹斯去等着吧。”
宙斯挥了挥手,阿波罗就变成了一片闪闪发光的云。命运三女神环绕着他消失在空气中,闪光的旋风冲上云霄。
“接下来他会怎么样?”伊阿宋问。
诸神都盯着伊阿宋,但他不在乎。真正见过宙斯之后,他就对阿波罗产生了新的同情。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我们还有其他问题要处理。”宙斯驳斥他。
一种不自然的安静笼罩了帕台农神庙。
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似乎并不对。伊阿宋没看见阿波罗做了什么值得被拉出来惩罚的事。
一定要有人承担责任。宙斯说过。
为什么呢?
“爸爸,我对诸神的荣耀起过誓,”伊阿宋站了出来,“我答应过科墨珀勒亚,只要战争一结束,混血营里就会有每一个神的圣地。”
宙斯阴着脸说:“这没问题。但……科墨是谁?”
波塞冬把拳头挡在嘴上,咳了一声说:“她是我的一个孩子。”
“我认为,互相责备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伊阿宋说,“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希腊人和罗马人会分裂。”
空气开始危险地电离,伊阿宋的头皮刺痛了。
他意识到自己冒犯了父亲。他可能会变成一道光或被射向雅典卫城的上空。他用了五分钟了解父亲,给了他很好的印象,不过现在好印象都没有了。
一个优秀的罗马人是不会说个不停的。
可伊阿宋还是说个不停:“问题不在阿波罗,因为盖娅觉醒而惩罚他实在——”他把“愚蠢”二字憋了回去,“很不明智。”
“不明智。”宙斯的声音简直就是耳语,“在诸神面前,你说我不明智。”
伊阿宋的朋友们全绷紧了神经,波西似乎已经准备要跳出来与他并肩作战。
然后阿耳忒弥斯从阴影里走出来:“爸爸,这位英雄为了我们进行了长期的艰苦战争。他的精神已疲惫,这一点我们应该考虑。”
伊阿宋刚要抗议,阿耳忒弥斯就用眼神制止了他。伊阿宋用心读懂了她发出的信息:谢谢你,半神。但别强迫,当宙斯冷静些时我会劝他的。
“爸爸,我们现在无疑要致力于更紧迫的问题,就像你指出的一样。”女神说。
“盖娅她已经醒了,不是吗?”安娜贝丝插进来,明显很焦虑地想转移话题。
宙斯转头看着她。伊阿宋周围的空气分子终于停止流动了,他感觉自己的头骨刚刚被微波烤过。
“你说得对。”宙斯说,“奥林匹斯之血已经流出,她完全恢复了意识。”
“噢,不会吧!”波西悲叹,“我只是流了点鼻血,就唤醒了整个大地吗?这不公平!”
雅典娜披上了护盾说:“抱怨不公平跟推卸责任是一样的,波西·杰克逊。对任何人都没好处。”然后她赞许地看看伊阿宋,“现在你们要加快行动,盖娅已经崛起,就要摧毁你们的营地了。”
波塞冬拄着他的三叉戟说:“这次雅典娜是对的。”
“只有这次?”雅典娜抗议。
“可盖娅为什么要回到营地呢?”雷奥问,“波西是在这里流的鼻血啊。”
波西说:“老兄,第一,你听到雅典娜的话了——不要责怪我的鼻子。第二,大地是盖娅的,她可以从任何地方钻出来。此外,她也告诉我们她要这么做了。她说她的待办事项中,第一项就是摧毁我们的营地。问题是,我们如何阻止她?”
弗兰克看着宙斯说:“嗯,先生……陛下,你们诸神就不能和我们直接穿越到那里吗?你们有战车,还有魔法力量什么的。”
“是啊!”黑兹尔不断点头,“我们两秒钟就一起击败了巨人。现在就走吧——”
“不。”宙斯断然地说。
“不?”伊阿宋不解,“但是爸爸——”
宙斯的眼睛里火花四溅,伊阿宋意识到他今天已经把父亲推到了很远很远……也许接下来的几世纪都是这样。
“问题在于预言,”宙斯向他们咆哮,“当阿波罗允许七子预言被说出时,赫拉根据自己的理解解释了它,命运三女神就编织出了一个有很多种结局和多种解决方案的未来。你们七个半神命中注定要击败盖娅。我们诸神却不能。”
“我不明白,”小笛摇摇头,“如果你依赖于弱小的人类执行你的命令,那作为诸神还能干什么呢?”
诸神都在互相交换暗淡的眼神。然而阿芙洛狄忒却轻轻一笑,吻了自己的女儿:“亲爱的小笛,你不觉得我们几千年来,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吗?也正是它把我们永远地捆绑在一起。我们需要你们人类,就像你们需要我们一样。这也许很恼人,可却是事实。”
弗兰克不自在地拖着脚,好像还以为自己是一头大象。“那么我们到底怎么样才能准时到达并拯救混血营呢?我们可是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到达希腊啊。”
伊阿宋说:“用风。爸爸,你不是能释放风,把我们的船送回去吗?”
宙斯怒视着他:“我能把你们一巴掌拍回长岛。”
“嗯,这是个玩笑,还是恐吓,还是——”
“不,”宙斯说,“我说得毫不夸张,我可以把你的船拍回混血营。不过所包含的力量嘛……”
在被毁的王座之上,丑陋的火神穿着他的机械制服摇摇头说:“我的儿子雷奥建造了一艘很好的船,但它承受不住那种压力。它一到达目的地就会解体的,也许还会更快。”
雷奥抻直了他的工具腰带说:“阿尔戈二号可以承受得住,只要能坚持到送我们回家就可以。一到家,我们就可以弃船。”
“太危险了,还会有生命危险。”火神赫菲斯托斯警告他。
女神耐克转动着手指上的桂冠说:“胜利永远是危险的,它经常需要牺牲。我和雷奥·瓦尔迪兹讨论过这一点。”她锐利的目光盯着雷奥。
伊阿宋一点也不喜欢这样。他还记得埃斯科拉庇俄斯检查完雷奥时的严峻表情。噢,天……我明白了……伊阿宋知道怎么做才能打败盖娅。他知道这很冒险,但他想自己冒这些险,而不是让雷奥去。
小笛有医师特效药,他告诉自己,她会照顾好我们大家的。
“雷奥,耐克说了什么?”安娜贝丝问。
雷奥挥了挥手说:“也没什么。就是胜利啊,牺牲啊,等等……等等……没事。我们可以这么做,伙计们。我们一定要这么做。”
一种恐惧感降临到伊阿宋头上。宙斯有句话说得对:最糟糕的还没结束。
南风之神诺塔斯告诉过他:需要做出选择时,不论选择风还是火,都不要绝望。
伊阿宋做出了选择:“雷奥是对的,大家上船吧,为了最后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