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大笑，却能听出蓬勃而出的绝望。

「当真，当真，只有本宫是个笑话。」

5

似乎笑累了，皇后逐渐平息。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冷宫里皇后娘娘是冷寂的，但心是极善的，在残羹冷饭中养着一只可怜兮兮的猫儿。

那时的皇后娘娘心是冷的，却也至纯至善。

依稀记得得召令出冷宫那天，皇后娘娘披着灰扑扑的狐毛斗篷。

笑得像化了冰后的迎春花。

不知为何，出了冷宫没几天，皇后娘娘变得易怒，爱哭。

时至今天，我找不出半分最初见娘娘时的样子。

「娘娘。」

我出声想要说些什么。

「低贱的下人。」

皇后转身伸脚把我踢倒，花盆底砸的人生疼。

她居高临下，「来人，把那只猫儿抓来！」

猫儿，猫儿！

那猫儿自皇后娘娘回来后不得宠爱，我一直偷偷喂她。

现下已经长得不错了，圆滚滚的一只。

我隐隐猜到皇后娘娘要做什么，跪地抓住她的裙摆。「不要，不要，娘娘！」

我抬头看向娘娘，想求得一丝怜悯，拼命喊着，嗓子像被撕开一样。

猫儿很快被抓来，橘色的身子上粘着了血迹，嘴被血淋淋撕开，好像已然合不上了。它见到我，立即「喵喵」叫起来，不似平日的慵懒，一声比一声长，一声比一声弱。

我从不知，猫儿也会哭。

皇后娘娘在我面前拎起猫儿，凑近我，「你看，我一句话没说，这猫儿就被这样带上来。」

「上面的人一声不吭，这底下的......就会将坏事做尽。」

「如此，你可知？」

说着，皇后摸上猫儿的伤口，猫儿立即尖利的叫起来。

想来是很疼。

皇后娘娘盯着我，满满绽开笑容。

像是灿烂着，灿烂着，开败了的花，刺眼，美丽，无力。

我拼命回想，拼命回想，那时......娘娘第一次见到小猫的样子。

她穿着上季留下的旧衣，蹲下身子一下一下抚摸猫儿的毛。

嘴里唤着我，让我下回留些饭菜给它。

她会抱着小猫在阳光正好的日子，躺在摇椅上午想，晃啊晃啊，晃的猫儿也晕晕乎乎睡着。

现在的娘娘，按着猫儿的伤口，眼也不眨，耳朵好似屏蔽了它的惨叫。

她随手扔开猫儿，背过身去。

「春花，你也该尝尝我的滋味。」

6

回到宫中，我筋疲力竭。

心里的天地被彻彻底底掉了个个儿。

本来，我规划着到了年纪出宫，在外面讨个吃饭的活计。

再偷偷做些手段，跟这宫里的管事们找好关系，能时常来看看小太监。

安安稳稳的这辈子也就过了。

怎的这番日子过得越是不太平，命被紧紧拽着，不知前路是煎烤烹炸。

7

这日子确实是过得煎烤烹炸。

不知我哪里讨到皇上欢心，金银财宝流水一般的往我宫里送。

皇后娘娘遇见我，也是和颜悦色，笑意盈盈，那是一个热情。

惹得这后宫里的娘娘们最近的话题都是我。

而我本人，对着大片大片的赏赐，坐立不安。

以至于到了这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都有些喘喘不安。

琼浆玉液，玉盘珍馐，这是宫内数一数二的宴会。

不料，偏偏有人不愿安稳吃顿饭。

8

「珍妃，近来可好？」

皇上坐在高位，和风般的人，怎会不让人痴迷？

每每望向皇上，都会溺毙在那一双桃花眼里。

「皇上，我们这珍妃妹妹是最得您宠爱的，怎会不好呢？」

帝后二人坐在高位，华服贵饰，眼里含笑。

往前的皇后娘娘是面冷心善的菩萨，现在......分不清这笑里有几分真假。

我被定在话题中央，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所幸，有人为我解围。

后来我想，这围不解也罢！

「皇上，不好了，有婢子发现宫内大太监与人私会！」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皇上已经从龙椅上大步走下，眉间像是压了浓重的墨。而皇后娘娘，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但是一直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心思。

我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大汗淋漓，眼里除了后怕之外还有莫名的畅快。

她嘴里念叨着，「终于，终于，不是我一个人知道了。」

9

没过多久，皇上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大太监和我的婢女蝴蝶。

皇上面色沉沉，「珍妃，今日一事你可知晓？」

蝴蝶身上衣裳扣子崩了，口脂也花了，那大太监上半身赤裸，身上有几道划痕，那一看就是女人弄的。

这场景，我眼前一花，跪坐在地。

竟是我的婢女与人私通。

偏偏我眼见看到了大太监肩膀上的牙印，不是全乎齐整的，而是有一处鼓起。

我心下一震，不对，蝴蝶牙齿齐整，要是有了牙印那必是齐齐整整的。

而......这后宫当中，唯一一个缺齿的是——皇上！

怪不得，怪不得，有名头接近皇上还能进后宫的男人。

是大太监！

所以，和皇上有一腿的人是大太监！

而皇上一月中大抵只有五日宿在嫔妃宫中，其余皆宿在勤政殿，由大太监夜夜伺候。

这当真是夜夜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