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停下！别放了！”
“谁他妈给老子捣乱！都是假的！”
可是大家都被眼前的视频震惊，甚至有人开始录屏传播到了网上。
视频结束，最后展现在投影屏的，是一个亲子鉴定书。
里面写着一个男人的名字，写明是朱兰的生物学父亲。
我见众人呆愣，冲上台抢过司仪的话筒。
“朱兰，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你开心吗。”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的父亲看到你一直在维护身边这个杀人犯的时候他该有多失望！”
朱兰看到那份亲子鉴定，瞪大了眼睛，捂着头尖叫着。
“不会的，不会的…”
“这一定是你P的！朱殷，你个贱人！”
我看她还想反驳，直接从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小婴儿的脸上被摩挲了好几遍，已经出现泛白。
那是流浪汉叔叔身上唯一的遗物，一张他和女儿的照片。
那个小婴儿也出现过我们的家庭相册上，朱兰不可能认不出来。
“叔叔一个人在外地，无论受了多大的苦，只要看到这张照片他就能撑下去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哑的吗！他努力找了份工作给爸妈寄钱好好养你，因为不小心撞见老板的隐私事情被强行灌开水烫伤喉咙也要保住那份工作！”
“你一遍一遍说着他是又臭又脏的哑巴，可他眼神对你有无尽的爱！被你嫌弃多委屈都受着！”
王军想阻止我继续说，被蜂拥而来的警察擒住胳膊。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其混乱。
“你好王先生，朱小姐已经将证据提交，请跟我们走一趟。”
看到王军不甘的嘶吼，我欣慰地叹了口气。
叔叔，你的仇我帮你报了。
在天之灵，你可以安息了。
朱兰宛如世界崩塌了般，直直跌坐在地上。
她的脸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惶失措和不可置信。
看着手里的照片，她嘴唇抖动，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想与她多话，我叹息一声，准备离开这个混乱的婚礼现场。
也是时候去参加流浪汉叔叔的葬礼，给他个交代了。
见我准备走，朱兰突然回过神来在地上连滚带爬拉着我的裤脚，将我拦了下来。
声音颤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等下！你先不要走…”
“他在哪…就是我爸的葬礼在哪，你带我去好不好，求你了…”
“我想去认错，我知道自己错了…至少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啊。”
看到她这个模样，我叹息一声。
姐妹一场，我虽然十分怨恨她从小对我的刻薄，但此时此刻的场景我实在不忍心将她逼到太绝。
或许叔叔也会想自己的女儿参加自己的葬礼吧，即使她做得有多过分。
“好，那我带你去见叔叔最后一面。”
将已经脱力的她拉起来，我几乎是拽着她的身子打车去了葬礼的现场。
时间把控刚好，当我们到场的时候，葬礼的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叔叔的遗体静静躺在棺材上，身上脏污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穿上了父亲为他准备的西装。
万千鲜花围着他，他闭着眼，十分安详的模样。
摆在大厅中间的，是他的黑白遗照。
照片里，流浪汉叔叔笑得十分灿烂，虽然满脸褶子刻画出岁月的痕迹，但显得和蔼可亲。
那一刻，他的笑容将我带进回忆里。
那是我将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送给流浪汉叔叔吃时，他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那一刻，被我抓拍了下来，保留至今。
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为他的遗照。
大家看到我带着朱兰来，震惊过后带着明显的不悦。
在他们眼里，朱兰是害死流浪汉叔叔的最大罪人。
“你还带这个女人来干什么，她不是已经不认人家是她亲生父亲了吗。”
“在爸爸的葬礼那天办婚礼，也不知道害臊怎么写！现在还来干什么！”
“不孝女，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朱兰看到遗照那一瞬间，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她从来都没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与她这么像。
不顾形象，她趴在棺木前，看着流浪汉叔叔安详的模样，哭得肝肠寸断。
“爸爸…我错了…”
我妈看到她便怒火攻心，上前将她从棺材推走。
“猫哭耗子假慈悲！如今你还有什么脸面认这个爸爸！”
朱兰被推开了又重新爬了回来，她瞪着我妈，十分幽怨地吼道。
“我凭什么不能认！都怪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偏偏要我爸爸死了你才说这个真相！”
我妈被她这套说辞，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朱兰的脑袋骂道。
“好啊，事到如今你还没明白你自己犯了什么错，居然还敢指责我？”
“如果我不想告诉你，我那年为什么只单单叫你给他送饭！”
“难道你这个没心肝的忘了你是怎么抗拒他，在送饭时直接说人家是又脏又臭的老乞丐，甚至扑到我怀里哭的时候了？”
“我们是不是苦口婆心劝过你，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再多送几回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结果你直接撒泼哭闹不想去！”
“本来只是觉得你年纪小不懂事算了，都长这么大了有脑子思考了，你不还是仍然看不起你爸，后面甚至为了躲避几天不回一次家！”
“如果不是你一直排斥他，这个真相我们早就告诉你了！何苦还得等到他被你那个心心念念的男朋友揍死才跟你说！”
“他这一生本来就凄惨吃尽了苦头，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就是看着你长大，即使在阴暗角落看看你也是他生活唯一的甜头。”
“可是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他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样一个恶毒的女儿！”
我妈句句诛心，让在场的人听了都止不住地流泪。
即使大家有限地帮助过流浪汉叔叔，仍然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朱兰早已被我妈一句一句的刀子捅得说不出话，连痛哭都无法哭出声音。
她跪在棺木前，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爸爸我不应该这么对你，我错了…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不该逃避你，也不该这么恶毒，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
可葬礼并不会给她忏悔的时间。
告别仪式限定的时间结束，流浪汉叔叔的棺材被工作人员合上。
接下来，便是火化了。
朱兰看着被推进去的棺材，整个人灵魂像是被抽空了般，陷入了沉寂。
她看着那张遗物照片，再看着那张带着笑的遗照，整个人蜷缩着剧烈颤抖。
如今，已经没有人再可怜她了。
我们细细算了一下那时在外地流浪汉叔叔给我们家寄的生活费，按照那个数额给他买了一个风水极好的墓地。
他这一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死后也应该好好安置。
朱兰生怕我们赶她走，一直在背后穿着满是褶皱的婚纱不发一言。
最后等我们将骨灰盒埋入墓地入土为安后，她才有了一些反应。
她像是疯了般，直接一屁股坐在墓碑前，一遍又一遍擦着那张遗照。
“爸爸，你在这里舒服吗？冷不冷啊。”
“你一点都不脏不臭，你是最好的爸爸…”
“爸爸，你跟女儿说说话，好不好？”
我爸还想赶她走，被我和我妈无声拦下。
“算了，总归不要做太绝，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她怎么样活都让她自己定吧。”
几月后，朱兰婚礼现场有人发在自媒体平台，流浪汉叔叔的故事收获爆火。
不少人因为流浪汉叔叔的悲惨遭遇感到痛心，甚至不少博主开始自发在举行救助流浪者的活动。
连我们也没想到，流浪汉叔叔的善良有如此大的影响。
不禁想到朱兰。
我和母亲虽然表面冷淡，偶尔也有偷偷去看她，主动了解她的近况。
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婚纱，在墓地的附近流浪。
之前她和王军的租房房东听说这件事后，已经将她赶了出去不再租给她。
她带着行李到处走，加上失魂落魄的样子，东一个西一个，很快便被一些人捡走。
而到最后唯一保留的，只有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婚纱。
她陷入无家可归的境地，而她的男朋友王军本来就是个混混，不务正业身上也没几个钱。
入了狱后，那些钱直接被王军的家里人瓜分，一点也没有留给朱兰。
朱兰被连环的事情打击太大，精神已经不正常。
很快也和她的父亲走向了一样的生活，主要在墓地附近流浪。
她甚至上了社会新闻，原因是她看见一个与流浪汉叔叔神似的男人都冲上去喊爸爸。
大家听说她是流浪汉叔叔的女儿，都恨不得将她打一顿。
现在她已经变成了身上脏臭令人嫌，只会抱着流浪汉叔叔生前的一张照片还有他经常睡的一块纸皮与被子过度日子。
意识清醒时就会去流浪汉叔叔的墓碑坐着，一坐就是很久，每次都泪流满面。
令人唏嘘，但又可怜不起来。
过了一阵时间我们再去后，就没有在墓地的附近看到她了。
听说终于有人看不过去她到处喊爸爸的疯劲，直接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而王军也没有很好过。
警察告诉我们，王军被判了无期。
他本来就是有前科的人，杀人未遂。
能那么猖狂的原因是上面有人保着，蹲了几个月便又放出来了。
因为他，还牵扯出了不少的事情。
而这次，他是彻底无法保释，只能一辈子待在监狱。
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