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四顾茫然。
心里出乎意料地平静。
我想我应该是彻底放下陈娇了。
当年是我明知年龄的差距还要义无反顾地选择爱她。
那多年之后,不论是什么结果,我都应该坦然接受。
爱情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没有钱不能活,没有饭吃不能活,但没有爱情,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11
三天后,我给陈娇打去电话。
那边足足响了四十几秒才被人接听。
我说:“有空吗?现在去办理离婚。”
陈娇声音淡漠,“没空,在做产检。”
“那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
“陈娇。”我语气加重,“拖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现在和林鹤恩爱着呢!我们马上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没了你我也一样过得很好!”
她激动到呼吸急促,一口气把话说完。
我安静地听着,等到她平复情绪,才重新问她:“到底哪天可以去民政局?”
陈娇蓦然挂断电话。
我不明白事到如今她为什么还不愿意去领离婚证。
继续拖延下去,只会让彼此都闹得难看。
当晚她就来家里找我。
我看了一眼时间,语气不满,“你应该早点过来。”
陈娇终于露出笑意,但下一秒我的话就将她重新打入谷底。
“这个时间民政局已经下班了,你明天早点来吧,我可以捎上你一块过去。”
陈娇笑容崩裂,瞪着我不屑地笑,“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翻脸无情!我真是看错你了!”
“要不是年纪大又没有情趣,我怎么可能找去找别人?”
“谁和你在一起都会出轨的!对着你过一辈子我都不敢想该有多无聊!”
分明是她出轨,却执拗地要把错误归咎到我身上。
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的负罪感减轻。
我任由她说,可身后的人却早就听不下去。
“陈娇,当初是你缠着江哥,说他有颜有钱,非要把他拿下当你老公,怎么现在有了小奶狗,就学会咬人了?”
“阮静?你怎么在这儿?”
她眼睛大到像要吃人。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我俩要离婚的节骨眼上,她一直信任的好闺蜜会忽然出现在我家。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她,“陈娇,明天必须去民政局。”
阮静刚要得意,我就给她也泼了一盆冷水,“收起你的小伎俩,我很感谢你给我发来陈娇出轨的照片当做证据,但这不代表我会接纳你成为我的朋友。”
陈娇顿时怒目圆睁,上去撕扯阮静的头发。
两人扭打在一起,我没理会,直接把门关上。
和我猜测的一样,匿名添加我为好友,发来照片又秒撤回,不间断地用陌生号码给我发短信图文的人,就是陈娇最好的闺蜜,阮静。
她几次三番对我表达出了暧昧情绪。
我不是没有看懂,只是我我一直碍于她是陈娇最好的朋友,才始终没有把事做绝。
其实细想也能知道,就算私家侦探再厉害,也不可能弄到陈娇和阮静那么私密的谈话录音。
唯一能得到录音的人就是阮静自己。
第二天我就和陈娇去了民政局。
她捂着小腹,面露痛苦地坐在我旁边。
周围人频频侧目,都以为我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没多久,工作人员就念到我们的号码。
我起身。
陈娇忽然拉住我的手腕,
“我后悔了,我们能不能不离婚?你明明那么爱我,为什么不能把这个孩子当做你的亲生孩子一样看待?我答应你,一定和林鹤断了,以后在家相夫教子,努力去做一个好妻子,你别不要我,行不行?”
“都是阮静怂恿我的,要不是她,我怎么会找林鹤?我真的知道错了,江辰,我不能没有你,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
她哭得可怜,眼泪一滴一滴从脸颊坠下。
以前我最受不住她哭。
不论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她红了眼眶,我都能排除万难,立刻答应。
但现在我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陈娇,你哭得让人厌烦。”
她猛地收紧手,怔怔地抬眸看我,连哭都忘了。
我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其实仔细想想,我们根本就不合适,你喜欢热闹,刺激,而我更喜欢安静,稳定,在这个时候,你遇到了充满青春朝气的林鹤,你后悔找了大你十岁的老男人,你想从林鹤身上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在你拿着我的钱去包养男人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没有,陈娇,你只是在沾沾自喜,因为你能一边享受我带来的财富,一边和别的男人寻求刺激。”
“但你别忘了,陈娇,你也会老,你比你的小奶狗也大了八岁。”
“放手吧,我只是个老男人而已。”
陈娇浑身发抖,眼里浮现惊恐。
她拼命抓着我不放,“不,你不是老男人,你成熟稳重,我一直很喜欢你,我真的很爱你,我和林鹤只是玩玩,你能不能忘了这段,我们重新开始,你明明也很喜欢我的!”
看她这样,我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我一字一顿杀光她的全部希冀。
“不,我老,自从我过了三十五岁,我身上就有股怪味,你受不了的,很恶心的,对吗?”
12
“你什么都知道了。”
陈娇彻底放弃挣扎。
这一闹摧毁我们彼此最后的体面。
她不再说话,表情平静地和我领证。
离开民政局前,我把她叫住。
她还用一双委屈的眼睛看我。
我说:“抽空把你的东西带走。”
陈娇眼里的光终于熄灭,她摇摇头,说了句:“都不要了。”
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以前预留出来陪伴陈娇的时间,现在都被我用来工作。
领导对我另眼相看,在月底为我升职加薪,我的年收入几乎翻了一倍。
我在家里重新添置了很多家具,装修大改成灰冷色调,全部都是我喜欢的风格。
陈娇的痕迹被彻底抹去,我也很久没有想起她来。
直到阮静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江哥,我知道你不能原谅陈娇,但我和她不一样,我绝对会对你忠诚,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也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我想成为可以和你相伴一生的女人。”
我回绝得毫不留情,“阮静,其实你和陈娇一样,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卖弄自己那点为数不多的纯情,你这些年交往的男人难道还少吗?”
阮静没想到,陈娇早就把她的底和我交待个透彻。
她被噎得哑口无言,终于还是自己挂断电话。
我本以为日子会继续风平浪静。
没想到陈娇会再次找我。
她堵在门口,摇摇欲坠,“江辰,你帮帮我,我不想打掉我的孩子。”
我没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实际上,这段时间周桥一直在给我带来她和林鹤的消息。
13
按照法律规定,陈娇赠与林鹤的所有财物都算作婚内财产,他应当全部归还。
可林鹤早就把钱财挥霍一空。
细查下去才知道,林鹤有个身患白血病的女友。
两人感情很好,只是家境一般,高额的治疗费用早就将两家人的脊梁压弯。
他开始在学校偷钱。
被同学发现后暴打一顿。
陈娇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将他拯救,她自以为做了别人的英雄,却不想招惹上了一个吸血虫。
他和陈娇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
他把陈娇给的钱都填进了医院给女友治病,现在被法院要求归还,他当然没钱,也不想给陈娇养胎,就逼她打掉孩子。
报应不爽,玩弄感情的人终于也被恶人反噬。
我愣愣地盯着她,连门都没让她进。
“陈娇,你生不生孩子,和我无关。”
陈娇痛苦地捂脸大哭。
她应该也已经知道真相,这段时间她清减不少,长戴的手表也拿去变卖帮林鹤填补窟窿。
过惯了奢靡生活,现在骤然从天堂跌入地狱,她比死还要难受。
我不让她进门,她就跪在地上给我道歉。
“江辰,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现在知道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你,求求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我笑了,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以前你即使只读一个三本学校,我都不会嫌弃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的哭声止住。
我想她是希望听到我爱她这类的话。
但她忘了,没有爱情之前的我也曾在工作中杀伐决断。
“因为你年轻。”
我轻轻吐口,每个字都化作利剑往她心上直戳。
“你将最好的时光交付给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但现在你也不再年轻,再过两年,你就三十岁了,还婚内出轨和别人有了孩子,你凭什么认为我还爱你?”
14
我的话让她如梦初醒,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和我联系。
加班加点赶完一个项目,公司特意带我去酒吧放松。
我看着舞池中晃动的年轻身影,一下子感到无比疲惫。
我早已不再适应放纵的生活。
或许陈娇说得对,我的确无趣。
比起在外面花天酒地,我更喜欢待在家里。
对我来说,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三餐四季,携手白头就是最大的浪漫。
我随意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刚走出门,就听到旁边传来微弱的抽泣。
那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她浑身衣服都被扯烂,头发也乱蓬蓬成为一团。
我把西装脱下给她披上。
姑娘怯怯地抬头看我,求我把她带走。
她说只要我能给钱,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陈娇。
我想就算最后和她闹到歇斯底里,但她烙印在我脑海中的印象也始终是纯洁朝气。
我知道现在就算我提出把人带去酒店,这位初次谋面的姑娘也一定不会拒绝。
但我不愿意再去介入一个姑娘的青春。
也想给我的下一任妻子留下一份干净。
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回家。
这一幕恰好被陈娇看到。
她冲上来就给了姑娘一个耳光。
我把人推开,视线落在她身上时猛然一顿。
半年没见,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以前的她是晶莹剔透的水蜜桃。
而现在她浓妆艳抹,浑身充满市侩,早就没了当年的清纯。
和我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
我默默看向她平坦的小腹。
看来她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还不等我说话,她先按捺不住抓住我的领子咆哮:
“江辰,你有钱为什么不给我?你看我过得这么惨,你很高兴是不是?”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把钱给她?”
“你给我钱吧,我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你带我走吧,求求你带我走。”
陈娇对我哭得可怜,我却无动于衷。
我说:“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我的钱也不再需要你来支配,你应该去找你现在的老公才对。”
前因皆由自己种下,苦果也应当自己品尝。
我甩开她的手,下一瞬她就被一个老男人搂进怀里亲吻。
那男人的肥手不安分地钻进她的裙摆。
她却连反抗的本能都彻底遗忘。
不少男人围聚上去,像是凶猛的野兽在等待加餐。
而不远处,林鹤正笑得合不拢嘴,手上不停数钱。
我没去看陈娇求救的双眼,只是坐上车后随手报警,举报酒吧里有人违法卖淫。
夫妻一场,我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么多。
多年前我救了她,许给她一生荣华,但她并不知道珍惜。
希望往后余生,她能尽快看清渣男,走上正途。
而我即将坐上去往国外的飞机,下一站将是更加绚烂多彩的世界。
未来等待我的,会是美好,安定的生活。
也许还会有一位很好的伴侣。
但即便没有,我也要在余生,学会好好爱自己。
可惜我度过半生,才能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