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此时此刻，林曼的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她胡乱地说，“我爸他不让我联系你。”

男生的脸上微微变了神色，林曼没有注意到，她现在还没有做好面对傅靳年的勇气，只得说：“我先回宿舍，明天有课。”

她走了两步，傅靳年没有阻拦，就在此时，福至心灵一般的预感涌上心头，林曼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她看见傅靳年站在原地，一双平日里极为深邃清冷的眼眸微微眯起，眉间轻蹙，好似陷入了沉思。

林曼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这个习惯性的思考动作，她看得很少，却记忆深刻，五年后的傅靳年时常这么看着她，就好像在评估着一块肉的价值。

这绝不是21岁的傅靳年会有的表情！

林曼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她感到不可思议，可自己拥有着回到过去的可能性，傅靳年的事她怎么能敢下定论？

如果傅靳年也回来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报复曾经诬告他的自己和父亲！

林曼还没走出几步，却被傅靳年牵住了手，他的掌心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曼曼，”傅靳年低声道，“不要走。”

她被看穿了。林曼心想。

可是傅靳年这个态度太奇怪，不知为何，林曼不再担忧，就像傅靳年一眼看穿了她的伪装那样，她同样能够看清对方眼底深藏的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

林曼突然疲于着毫无意义的拉扯，想起身后的林家，她的脸色冷了下来：“傅靳年，没必要这样。”

他们在校门口纠缠，其中一位又是学校里多多少少都认得的知名人物，已经聚集了一部分目光。

傅靳年那么好面子的人此时却毫无顾忌，他那张极具哄骗性的脸难得露出这样惹人心软的表情，紧紧握着林曼的手。

“我们谈谈好不好。”

这个年代快消咖啡店很少，林曼找了个有低消的咖啡馆，却只点了自己的那份。她不想与傅靳年多谈，有意看他为难。

果然在支付时他狠狠皱了眉头，林曼知道，由奢入俭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曼曼，”傅靳年却顾不得太多，面对面坐下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眼眶便红得透彻，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乐乐是我的女儿……”

原来如此。

林曼心想，傅靳年这样，只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害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罢了。

第十七章

那些过往的爱恨都合该一笔勾销，她无意去打扰，手指搭在搅拌棒上绕了两圈，面上轻描淡写，心底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傅靳年没有那么狠心，乐乐就不会死。

“那你知道，当年我父亲设局污蔑你的事情吗？”

当年她将他送入牢狱，实非所愿。家里逼她分手，林曼死都不肯。

可她爸爸林董事长向来手腕狠绝，为了让傅靳年离开女儿，设计一场车祸撞死了一个酒鬼。

还逼林曼必须指认是傅靳年撞死的。

“曼曼，你要是不听话，今天我能找人撞死别人，明天，我也能让他死！”

林曼怕了，因为她知道父亲真的做得出来。

于是她站上审判台，指认了自己最爱的人。

傅靳年抹了把湿润的脸，他垂下头，长睫上还残留着水光，声音也发哑。

“我知道。”

林曼苦涩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在那之后，我妈自杀了，我再也没见过我爸，”眼泪从脸上滑落，林曼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傅靳年，我欠你的，总该还清了吧。”

三年无妄之灾的牢狱确实悲惨，可林家家破人亡，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颠沛流离，最辛苦的时候，连饭都吃不起。

林曼为了襁褓中的乐乐还能喝到奶水，甚至会在快餐店等客人走后，去捡他们剩下的食物，她长得漂亮，还孤身带着孩子，曾经遭受过无数欺辱。

这些够还清她父亲欠下的债了吗？

她的语气平静，却听得傅靳年心如刀绞，他哑着嗓子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对不起，曼曼，我应该去查清楚。”

“傅靳年，我不怪你。”

即使听到这一句，傅靳年也毫无喜悦之情，他能听懂其中深刻的悲哀，连舌尖都苦涩。

“你恨我是我活该，”她抬起脸，目光里满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恨意，“但是我会替乐乐恨你。她还那么小，她甚至没有看到过更多美好的世界。”

“傅靳年，你就那么那么恨我吗，甚至要波及一个小小的生命。哪怕她不是你女儿，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这句指责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傅靳年无话可说。

连一个普通的助理都知道放下成见，去听一听林曼作为母亲唯一的恳求。

而他自知自己的卑劣，自私、残暴、冷血多疑到了极点。

傅靳年几乎要抬不起头，他想起乐乐甜甜的嗓音，自责铺天盖地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