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旧下个不停。
散碎的雨滴打在帐篷上,浇湿了这一方土壤下埋葬的无数新魂。
姜蕖静静跪坐在坟墓前,怀里抱着个被火烟熏黑了的陶罐,她的脸上沾满雨水,看不出是否有在哭泣。
那是装着姜桑腌果子的坛子,这样一场大火都没能毁了它,被从废墟下面找到时,甚至连盖子都没有被打翻。
她默默从坛子里面拿出一枚腌果,低头咬了一口。
好甜。
果香与蜂蜜的滋味漫过她苦涩的喉咙,随着她深深的呼吸浸入胸腔,挖掘着她往日的陈旧的情绪。
泺清从她身后的帐篷里走出来,把一张毛皮毯盖在她身上。
“蚩尤军今夜就能够重新整顿好,派往西南两个方向的夸父族和神农氏旧部也会在今日汇合。”泺清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安慰她,“轩辕军带走巫堇,如你所说是为了解除血蛊瘟毒的话,那么朔月结束之前他们绝不会伤害他。”
“等夸父族和神农旧部汇合此处,就来不及了。”姜蕖站起身,话语间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情绪,“趁着现在还在下雨……”
她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转头看了泺清一眼:“朔月的影响从今日正午开始就会逐渐减弱,阿清,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泺清怔了怔,他恍惚间感觉到一团深流正在姜蕖眼底聚拢,被隐藏在她这听来理智的言语之下。
“阿蕖,别做傻事。”
姜蕖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把坛子交到泺清手上:“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它藏起来,藏高一点。毕竟只剩下这一坛,我不想再分给别人了。”
“好。”泺清点点头,“那你先回帐篷休息一下,我藏好了再回来找你。”
泺清抱着坛子很快就飞走了。
一片边缘焦黑的羽毛从他翅膀上掉落下来,徐徐飘到姜蕖肩头。
姜蕖捏起羽毛拿在手心看了一会儿,拿出挂在脖子上的竹笛。
竹笛轻轻放在唇间,刚要吹响时,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阿妹,想自己一个人去报仇?”
笛子掉回胸前,姜蕖转过头,蚩尤正站在她背后。
“这件事情因我而起,至少该由我来弥补。”她轻声回答。
“可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蚩尤低头笑了笑,“轩辕军已被逼上绝路,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他们也迟早会发起这场偷袭,我军的轻敌,巫族力量的削弱,无论哪一环出问题,都会导致眼下局面的发生。”
他顿了顿,落在姜蕖肩上的手紧握了握:“所以即便是打回去,也该是我们大家一起。”
姜蕖怔忡,嘴唇被她咬出血痕:“可是如果不是我……”
“没有如果。”蚩尤的声音坚韧而刚毅,“就算一定要如果,那也是将来由我们自己创造的如果。”
姜蕖长长叹了口气,她紧绷的肩膀逐渐从压抑的情绪当中舒缓下来。
“神农旧部驻扎离此地不远,眼下也快到达此处,阿妹不若去接应一下,炎居应该也很想见到你平安无事。”蚩尤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