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修拱而不搭模架是不可能的。”
“是可能的,”梅尔辛说,“有一个办法——”
“够了,”埃尔弗里克说,“你到这儿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讲课的。”
戈德温插话了:“听他说说吧,埃尔弗里克。如果这小伙子说得对,能给修道院省一大笔钱呢。”他又看着梅尔辛说:“你有什么办法?”
梅尔辛这时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他随后会为此吃苦头的。但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他不往下说,他们会认为他并不知道有什么办法的。“修道院图书馆里有一本书提到过,其实办法很简单,”他说,“当石头砌好后,用一根绳子从上面吊住它。绳子的一端固定在墙上,另一端系在一个沉重的大木块上。绳子与石头的边缘呈直角,这样就能保证石头不会从灰泥床上滑脱,掉落到地上了。”
他说完后,出现了好一阵子寂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努力在头脑中勾画着那会是怎样一幅景象。随之托马斯点了点头。“这办法行。”
埃尔弗里克看上去非常气愤。
戈德温则来了兴趣。“那是本什么书?”
“叫做《蒂莫西书》。”梅尔辛告诉了他。
“我知道那本书,不过没读过。很显然我该读读的。”戈德温又对其他人说道,“怎么样,我们在这里看得差不多了吧?”
埃尔弗里克和托马斯都点了点头。四个人离开拱顶时,埃尔弗里克对梅尔辛嘀咕道:“你不明白吗,你刚刚拒绝了一件能够干上好几个星期的活儿?我敢打赌,等你自立门户后,你就不会这样做了。”
梅尔辛倒没想到这一点。埃尔弗里克说得对:他证明了没必要做模架,也就把自己排除在了这项工程之外。但是埃尔弗里克的思维方式是极其错误的。只为自己有活儿干,就让别人花冤枉钱,是不公平的。梅尔辛不想靠欺骗别人活着。
他们走下螺旋楼梯,走进高坛。埃尔弗里克对戈德温说:“明天我来给你报价。”
“好的。”
埃尔弗里克又转向梅尔辛说:“你留在这里,数一数一个侧廊的拱需要多少石头。回去后向我报告。”
“是。”
埃尔弗里克和戈德温走了,托马斯又多留了一会儿。“我给你惹麻烦了。”他说。
“你本来是想让我表现一下的。”
修士耸了耸肩,用右臂打了个手势,表示“你还能怎么办”。他的左臂没有了,十年前在梅尔辛亲眼看到的那场搏斗中他受了伤,伤口感染最终导致了截肢。
梅尔辛很少想起森林里那惊人的一幕——他已经习惯了托马斯穿着修士袍服的模样——但此刻他却回忆了起来:那两个士兵,藏在灌木丛中的孩子,弓和箭,还有那埋在地下的信。托马斯一向对他很友善,他猜想一定是因为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那封信。”他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托马斯答道,“假如你提起,你就没命了。”
大多数大城镇都是由商业公会管理的。这是一种由城镇的头面人物组成的组织。商业公会下面有无数的手工业行会,管理不同的行业,如:石匠、木匠、皮匠、织工、裁缝……也有教区公会,是围绕当地小教堂组成的较小组织,旨在为教士的袍服、教堂的装饰募款,也救济寡妇和孤儿。
大教堂所在的城镇则不同。王桥像圣奥尔本斯和贝里圣埃德蒙兹一样,是由修道院管理的。修道院几乎拥有城镇及城镇周围所有的土地。修道院总是不允许成立商业公会。然而,王桥最重要的工匠和商人都加入了阿道福斯圣徒教区公会。无疑,当这个组织在遥远的过去成立时,是一个为大教堂募款的敬神团体,但如今已是镇上最重要的组织了。这个教区公会为行业行为制定规矩,并选举一位会长和六名委员来监督执行。公会大厅里设有度量衡,为王桥的所有行业规定了诸如一包羊毛的重量、一卷布的宽度和一蒲式耳的容积等标准。然而,教区公会却不能像自治城镇那样组织法庭或执行判决——王桥修道院保留了这些权力。
圣灵降临节的下午,教区公会在大厅设宴款待最为尊贵的来访客商。羊毛商埃德蒙时任会长,凯瑞丝陪同他担当女主人,于是梅尔辛只能自娱自乐了。
幸运的是,埃尔弗里克和艾丽丝也去赴宴了,因而他能独自坐在厨房里,一边听着雨声,一边静静地思考。天气并不算冷,而且厨房里点着小火在做饭,红红的火光让人心情愉快。
他能听见埃尔弗里克的女儿格丽塞尔达在楼上的动静。这房子尽管比埃德蒙的要小,但很精致。楼下只有一个厅和一间厨房。沿楼梯而上,先是一个未封闭的平台,格丽塞尔达就睡在这里,还有一个封闭的卧室,供师傅和他的妻子使用。梅尔辛睡在厨房里。
三四年前,曾经一度,梅尔辛夜里备受煎熬,不停地幻想着爬上楼去,悄悄地溜进毯子下,紧挨着格丽塞尔达那热乎乎、圆滚滚的胴体。但她自认为高他一等,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仆人,使他一点也鼓不起勇气来。
梅尔辛坐在长凳上,眼睛盯着火苗,脑海里勾画着他将为重修教堂塌拱的石匠们搭的木制脚手架。木头很贵,长树干更是稀有——林场主往往经不起利润的诱惑,不等树长大就砍了卖。因而建筑匠们总是想方设法地减少脚手架的木材用量。脚手架很少从地面搭起,一般都是从已有的墙上悬吊下来,以节省木材。
他正思索着,格丽塞尔达走进了厨房,从桶里舀了一杯淡啤酒。“你也来点儿?”她说。梅尔辛接受了,对她的殷勤感到很是诧异,但让他更加吃惊的是,她在他对面的长凳上坐下,喝了起来。
格丽塞尔达的情人瑟斯坦已经三个星期不见踪影了。无疑她现在很寂寞,这也是她想让梅尔辛陪陪她的缘故。啤酒暖了他的胃,也松弛了他的戒心。他没话找话地问道:“瑟斯坦出什么事了?”
她像匹撒欢的母马一样扬了扬头。“我跟他说我不想嫁给他。”
“为什么?”
“他太小了,配不上我。”
梅尔辛不信这理由。瑟斯坦十七岁,格丽塞尔达二十岁,但格丽塞尔达并不非常成熟。他想,更可能的原因是瑟斯坦地位太低下。他是几年前不知从哪里来到王桥的,他曾给镇上好几名工匠打过工,但本人却不懂什么技术。也许他就是厌烦了格丽塞尔达,或者是厌烦了王桥,径自离开了。
“他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我才不管他去哪儿呢。我该嫁个和我年龄相当的人,嫁个有责任感的人——也许是一个有朝一日能继承我父亲产业的人。”
梅尔辛听着,觉得她像是在说自己。但他又想,这不可能,她一向看不起我。这时她从自己的长凳上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长凳边,坐在了他的身旁。
“我父亲不喜欢你,”她说,“我一向这么认为。”
梅尔辛大吃一惊。“哦,这么长时间了,你才说这话——我住在这里,已经六年半了。”
“我很难跟我的家人对着干。”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呢?”
“因为你觉得自己比他更高明,而且你掩饰不住。”
“也许我就是比他高明呢。”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他大笑起来。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把他逗笑。
她在长凳上又挪得近了些,这样她穿着毛线连衣裙的大腿就紧挨着他了。他穿着一直垂到大腿中部的旧亚麻衬衫,里面穿着所有男人都穿的内衣裤,但他却能隔着两人的衣服感觉到她热乎乎的身体。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她。她有着光滑的黑发和褐色的眼睛。她丰满的面颊很是吸引人。她圆润的嘴唇让人真想亲上一口。
她说:“我喜欢在风雨交加的日子待在屋里。那感觉真是温馨舒适。”
他觉得自己的欲火被挑逗了起来,扭过头去不看她。他问自己,假如凯瑞丝这会儿闯了进来,她会怎么想?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却欲罢不能。
他回头看了一眼格丽塞尔达。她的嘴唇湿润,并且微微张开。她向他倾过身子。他吻了她。她立刻将舌头塞进了他的嘴里。这是个突如其来、令人惊讶的亲昵动作,让他浑身一阵颤栗。他也把舌头塞进了她嘴里。这感觉跟吻凯瑞丝可不一样……
这个念头让他一惊。他推开了格丽塞尔达,站起身来。
格丽塞尔达问道:“你怎么了?”
梅尔辛不想说实话,便说:“你好像从来不喜欢我。”
她面露怒容。“我告诉过你,我得跟我父亲站在一边。”
“你改变得太突然了。”
格丽塞尔达也站了起来,向梅尔辛贴了过来。梅尔辛后退着,直到身子靠在墙上。格丽塞尔达抓起他的手,压在自己胸上。她的乳房又圆又饱满,梅尔辛无法抵御抚摸那对乳房的诱惑。格丽塞尔达说:“你以前有没有和女孩子——真的——做过?”
梅尔辛说不出话来,但他点了点头。
“你想没想过和我一起做?”
“想过。”他勉强发出了声音。
“如果你愿意,趁他们都不在,你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做了。咱们上楼去,躺在我的床上。”
“不。”
格丽塞尔达用身子紧贴住他。“和你接吻把我的火全点了起来,我感到身体里滑溜溜的。”
他一把推开了她,用力比他打算的要猛,结果她向后倒去,肥厚的屁股坐在了地上。“别招我。”他说道。
梅尔辛并没有打定主意一定要这样做,但格丽塞尔达却认了真。“那就见鬼去吧。”她怒骂了一句,站起身来,咚咚咚地上楼去了。
梅尔辛呆立在原地,喘着粗气。他虽然已经拒绝了她,倒有些后悔了。
学徒工对年轻姑娘并不是很有吸引力。没有人愿意等上那么多年再出嫁。但梅尔辛还是追求过王桥的好几位少女。其中的一位凯特·布朗,是真心地喜欢他。去年夏天一个温暖的下午,他们在她父亲的花园里云雨了一番。随即她父亲猝死,母亲带着她们全家迁往了朴次茅斯。这是梅尔辛唯一一次做爱经历。现在他竟然拒绝了格丽塞尔达,难道他疯了吗?
他努力说服自己:刚才幸亏没有失足。格丽塞尔达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孩儿,并不真的喜欢自己。他该为自己拒绝了诱惑而感到骄傲。他没有像畜生般屈从本能,而是像男人一样打定了主意。
接着他就听见了格丽塞尔达的哭声。
她的哭声并不大,但他仍能听得清清楚楚。他踱向了后门。像镇上所有人家一样,埃尔弗里克的屋后也有一条狭长的空地,上面有厕所和垃圾堆。大多数人家都用这块地养鸡养猪,或者种些蔬菜水果,但埃尔弗里克的后院却用来储藏木料堆、石料堆、绳子卷、水桶、手推车和梯子。梅尔辛目视着雨点打在院子里,但格丽塞尔达的抽泣依然声声传进他的耳中。
他决定离开屋子,并且已经走到了前门口,却想不出能去哪里。凯瑞丝家这会儿只有彼得拉妮拉在家,而她并不喜欢梅尔辛。他想到去看他父母,但他们却是他在这种状态下最不想见到的人。他本该和他弟弟谈谈的,但拉尔夫要在本周稍晚些时候才会来王桥。除此以外,他还意识到,他必得穿上一件外套才能出门去——倒不是因为雨,他并不在乎被淋湿,而是因为他目前所穿的衣服遮掩不住他下体那怎么也不消退的凸起。
他努力在心中想着凯瑞丝。她这时一定正啜着葡萄酒,吃着烤牛肉和全麦面包,他想道。他还问自己,她这会儿会穿着什么呢?她最好的衣服是一件柔软的粉红色连衣裙,方形的领口展现了她那纤细的脖颈上白皙的皮肤。但格丽塞尔达的哭声不断地侵扰着他的思路。他想安慰她,告诉她自己很抱歉让她感到受伤。他想向她解释,说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姑娘,只不过他俩不合适。
他坐下了,又站了起来。听一个女子哭泣真是让人难受。当这样的哭声充满了屋子时,梅尔辛根本没法思考什么脚手架。他不能走,也不能留,更不能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上了楼。
格丽塞尔达脸朝下趴在塞满稻草的褥子上,那就是她的床。她的连衣裙在她圆润丰满的大腿周围褶皱着。她的腿背部的皮肤显得格外白,看上去非常柔嫩。
“我很抱歉。”他说。
“滚开。”
“别哭了。”
“我讨厌你。”
他跪下来拍了拍她的背。“我受不了坐在厨房里听你哭。”
格丽塞尔达一骨碌爬起来看着梅尔辛,脸上满是泪痕。“我又丑又胖,你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梅尔辛用手背擦去了格丽塞尔达两颊的泪痕。
格丽塞尔达抓住梅尔辛的手腕拽向自己。“你不讨厌我,真的?”
“我不讨厌你。但是……”
格丽塞尔达用双手拢住了梅尔辛的头,将他拽倒,吻起了他。梅尔辛呻吟着,欲火比刚才燃烧得更加旺盛。他和她一起躺倒在草垫上,心里想着:我过一会儿就离开她。我只是要稍微安慰她一下,然后我就要站起来,下楼去。
她抓住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裙子上,恰在她的两腿之间。他感觉到了那粗硬的阴毛,以及阴毛下那柔嫩的皮肤,还有那湿漉漉的裂缝。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控了。他使劲地揉搓着她,然后手指滑进了她的体内。他感到自己仿佛要爆炸了。“我挺不住了。”他说。
“快。”她气喘吁吁地说道,一把掀起了自己的裙子,又扒下了梅尔辛的内裤。他扑到了她身上。
当她导引着他进入她的体内时,他感到自己完全不能自已了。事情还没完,懊悔便袭上心来。“噢,不。”他叫了起来。他刚刚推进了一下,爆炸便开始了,而且仅仅一瞬间便结束了。他俯倒在她身上,闭上了眼睛。“噢,上帝呀,”他说道,“我情愿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