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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第四人

苏落雁道:“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同时她的身体不断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一棵枫树。她回头看了一眼。

退无?可退。

谢眠玉的身影逐渐逼近了。

“白拂英。她没死是不是?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她在?太?荒?”

他执着而反复地逼问苏落雁。苏落雁被他疯癫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师兄……”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两人齐齐抬头,连白拂英也挑了挑眉,朝着说话?人那边看去。

是双眼含泪的叶梦蓁。

她扶着一棵枫树,眼圈微红,身体犹如巨浪下的一叶扁舟,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倾覆。

叶梦蓁也在?顺利通过第?一道试炼的几百人中,只是名次不太?突出而已。

只不过叶梦蓁也不是很?在?意试炼的名次。

她的视线始终追随着谢眠玉,对方和苏落雁离开没一会儿,叶梦蓁就发现了。

当然,她没想到苏落雁叫谢眠玉出来和白拂英有关。

叶梦蓁还以为,她只是单纯想要表达对谢眠玉的爱慕呢。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其他女人接近谢眠玉,所以立刻就抽身跟了出来。

却没想到……正好听到那个名字。

那个名字。

那个许久没有人提起的名字,就是她此生也无?法摆脱掉的心魔。

叶梦蓁攥紧拳,在?这一瞬间,她竟然想到了不久前在?心象关中见到的。

白拂英。

满身是血的白拂英,皮肤苍白的白拂英

,她凶狠地挡在?她面前,让她把?谢眠玉还回去。

在?那一瞬间,叶梦蓁失去了修士应当拥有的所有素质,近乎本能地尖叫着,疯狂地撕打着“白拂英”。

直到她筋疲力尽,“白拂英”才露出一抹大发慈悲的、看好戏般的讽笑,缓缓消散在?山雾之中。

可心象关消失了,叶梦蓁的心魔却没能消失。

白拂英!

又是白拂英!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道阴沉的鬼影,一抹灰蒙蒙的雾霾,一座沉重的山脉,永远笼罩在?她的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死了还不安生?

不对,不对……她说不定没有死。

叶梦蓁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血肉中,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指印。

她垂着头,半晌,倏地抬起脸,因憎恨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居然就那样多了几分?笑容。

“师兄……你说,你说白师姐还活着吗?”

眼泪从她眼中流下来,面前满是红色枫叶的世界被蒙上一层水雾。

只有叶梦蓁本人才知道,那眼泪中蕴含了怎样的恐惧。

谢眠玉还以为她是喜极而泣。

他不了解叶梦蓁,也不了解白拂英。虽然他总说喜欢,但?事实就是这样。

自始至终,他爱的都?是自己的幻想。

所以他当然不懂叶梦蓁这一刻的恐惧与痛苦。

白拂英倒是挺懂的。

她站在?远处的树荫下,拢着袖子?,静静地看着叶梦蓁,任由飒爽秋风吹动她的衣摆。

叶梦蓁哽咽着说道:“白师姐、白师姐她真?的还活着吗?苏道友,你见到她了吗?她过得还好吗?”

苏落雁“啊?”了一声。

她看看谢眠玉,又看看叶梦蓁。

这发展感觉不太?对啊?

她又回想了一遍之前打听到的消息。

白拂英和叶梦蓁互相?指认残害同门,谢眠玉为叶梦蓁做了证,紧接着玄云判决白拂英流放太?荒……

既然是这么个关系,叶梦蓁怎么也不该关心白拂英才对。

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

不对。

苏落雁摇摇头,很?快将这个想法给否决了。

事件的经过没什么复杂的,而且她向很?多人都?打听了。

就算各个版本有出入,白拂英和叶梦蓁互相?指认这件事也是事实。

苏落雁怀疑地看着叶梦蓁。

叶梦蓁感觉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眼眸暗了暗。

“白师姐她是不是还在?恨我?”

她抬头看向苏落雁,秀丽的脸上泪痕纵横。

“求苏道友告诉我她的下落,我要亲自去向她赔罪。就算她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多话?。”

这次,还没等苏落雁动作,谢眠玉就皱起眉。

“蓁蓁,是她残害同门,又污蔑你在?先,你不必对她有什么歉疚感。”

叶梦蓁垂下眼。

有时候,她真?不知道谢眠玉是真傻还是装傻。

当日,谢眠玉闻讯赶来时,她和白拂英已经打了起来。

换言之,他根本不知道强闯禁地杀害弟子的人是谁。

连叶梦蓁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事做得不算妥帖,处处都?是漏洞。

可谢眠玉就是这么相?信她的说辞,即使各种不利的证据都?指向她,而非白拂英。

直到现在?,他还对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深信不疑呢。

叶梦蓁忽然觉得有点冷。

明明还没入冬,秋日的太?阳明媚灿烂,阳光带着干燥的暖意。

可她就是觉得脊背发冷,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衣裳。

谢眠玉的声音又从身侧传来:“况且,她现在?身在?太?荒。就算知道了她的具体位置,你又怎么找她?”

叶梦蓁想,正是因为知道白拂英在?太?荒,她才敢说这种话?。

她才不会向白拂英赔罪。

更不会送上自己的命。

她想着,眼泪又落下几滴:“就算这样,我也想知道白师姐的位置……至少?,至少?能往里送一些东西,让她过得好一点。”

说话?时,她含着热泪的双眼又看向苏落雁。谢眠玉也朝着苏落雁看了过去,目光中是不容拒绝的询问。

苏落雁深吸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最开始,明明是她质问谢眠玉来着。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尽快脱身。

“我不会说。”指尖触碰到剑柄,她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也不知道。请你们让开,我要下山了。”

谢眠玉拧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紧接着,几道灵力在?他身前凝聚成线,朝着苏落雁的方向射去!

苏落雁腰间剑已出鞘!剑刃卷上灵力丝线,却不料那丝线极为柔韧,瞬间就缠住了她的剑。

与此同时,又有几缕丝线朝着她所在?之处延展,快速地爬上了她的手臂。

几乎瞬间,苏落雁就如同被黏在?蛛网上的猎物,动弹不得。

差距太?大了。

她只是筑基期,还没突破金丹。而谢眠玉却是金丹期的佼佼者,曾有杀死元婴妖兽的战绩。

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如同蹒跚学步的幼儿和人高?马大的成年人,无?论是在?力量上,还是在?速度上,都?横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苏落雁咬了咬牙。

她意识到,自己孤身来这里,有些太?托大了。

但?她原本想着,自己修为在?筑基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遇到金丹也未尝不可一战,就算打不过也能跑。

没想到……谢眠玉已经强到如此地步了。

幸运的是,谢眠玉似乎不想杀她。

“她在?哪里?”

他一字一顿,眼瞳幽深。苏落雁咬紧嘴唇,正想着说点硬气的话?,却忽然觉得身上一松。

与此同时,原本被捆住的双手双脚也恢复了自由。

谢眠玉的灵力丝线断了?!

来不及思考,苏落雁捡起落在?地上的剑,飞速后退几步,余光瞄到几缕断裂的丝线在?风中飘扬。

那切口……是被斩断的?

什么时候?

而震惊的不只是苏落雁,还有谢眠玉。

他抬起手,指尖挂着几缕残破的丝线,丝线坠在?半空中,正随轻风摇摆。

他神色冷了下来,身边的叶梦蓁也惊讶地睁大眼,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不只是苏落雁。连离谢眠玉的叶梦蓁,也没注意到攻击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只有谢眠玉,才隐隐察觉到了那隐蔽攻击的到来。

谢眠玉面色冷然。他放下手臂,那轻柔的丝线就飘落在?枫林中。

“滚出来。”

他冷冷道。

谢眠玉语气不善。一是因为这道隐蔽的攻击,二?是因为自己没能察觉到这道攻击。

光这两点原因,就足够让他不悦。

久久无?人应答。只有微风穿过山林,红叶被风吹起来,如同一朵燃烧的火焰,静静地从一棵树下,飘到另一棵树下。

咔!!

细小的声音。

红叶被从正中斩断,化为两半,一左一右地飘落到落叶堆中。

三人同时一顿,目光朝着那棵树下望去。

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谁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她只是站在?那里,黑衣与燃烧的枫树融为一体。

无?声无?息……不。

她有声息。

只是她的声息融入自然之中,化为了枫林的一部?分?,让人无?从察觉。

白拂英今日没有戴斗笠。她用苍白阴郁的面容看向三人,像是在?看三个不会呼吸的死物。

“……是你。”

叶梦蓁忌惮地看着她。她不会忘记这个人,就像她不会忘记白拂英。

“她是白复。”

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白复”,但?大多数修士都?听过这个名字。

谢眠玉皱眉。他觉得对面这个人有点眼熟,但?细细想来,却想不起来自己曾什么时候见过她。

唯有苏落雁。

她如同见了鬼一般,震惊地看着白拂英,久久无?法回神。

她认出了她!!

苏落雁见过重生后的白拂英,对她的身形和气质都?很?是熟悉。

绝不会认错!

她……她怎么……

苏落雁只觉得心脏狂跳。她紧紧盯着白拂英的脸,却得到了白拂英一个冷淡的眼神。

她不记得她了?

不对不对。她……她不想暴露身份。

苏落雁恍惚地收回目光,心中已经被各种疑问填满。

她想到白拂英当时说的话?,想到谢眠玉,又想到前段时间的传言。

不是传言。

有人从太?荒逃出来了。

这是真?的。逃出来的是她。

她攥了攥手掌,勉强平复了心情。

而在?她不远处,叶梦蓁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她看

了眼露出明显不悦的谢眠玉,抢先一步开口道:“原来是白道友。”

说出“白道友”三个字的一瞬间,除白拂英以外,在?场三人都?恍惚了一下。

叶梦蓁定了定神,又看向苏落雁:“苏道友,真?是对不住。我师兄心里一直把?白师姐当成亲姐姐看待,现在?好不容易知道她的消息,有些太?激动了,不是故意要伤道友的。”

苏落雁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白拂英身上,哪还听得见她说什么。

叶梦蓁说完一大串,她就浑浑噩噩地“哦”了一声,勉强道:“没事。我不生气。”

她本来是很?生气的。

但?白拂英出现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了,她都?忘了这点生气了。

而谢眠玉,只有在?叶梦蓁说到他把?白拂英当做“亲姐姐”时,额上青筋跳了跳。

亲姐姐……小师姐……

而白拂英,听到这几个字,只是笑了笑。

她的笑容很?淡,若非很?熟悉她的人,根本无?法捕捉到这丝笑意。

可叶梦蓁看到了。

她的心又向下沉了沉,脸上却还得保持着轻柔和缓的笑。

“白师姐也是犯了错,才被赶出宗门的,但?她昔日对我们的好,我们也记得,这才想着给她送些东西。太?荒太?苦了,白师姐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们也只是想让她过得轻松点。”

说话?时,她紧紧盯着白拂英的表情,想从她的神情上寻觅到些许蛛丝马迹。

可惜没有。

除了那抹极其浅淡、近乎于无?的笑意,她没能在?白拂英的脸上找到任何情绪。

她只是听着,好像在?听不相?干者的故事。

——这个故事,还是无?聊透顶那种。

叶梦蓁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她看着白拂英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话?语间的联系都?要断开了,才道:“请道友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这个要求很?合理。

或者说,从始至终,叶梦蓁的解释都?很?合理。

两个心软的人,惦念着违背门规被惩罚的师姐,心急出手。但?为了宗门名声,又求别人别把?事情说出去。

白拂英站在?原地没有动。

半晌,她说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句话?。

“我不会说出去的。”

很?轻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不太?相?符。

叶梦蓁又想到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心象关。

心象关纠缠着她,声音也是这么轻。

她又感觉有些冷了。

谢眠玉则是冷冷地看了白拂英一眼,而后转过身,踏着一地火红离开。

叶梦蓁顾不上冷,赶紧跟在?他的身后。她知道,谢眠玉有些生气了。

因为白拂英。

因为她提到了白拂英,提到了白拂英昔日的好,所以谢眠玉生气了。

多么可笑的事实。

叶梦蓁又深深叹了口气。秋风吹过掌心被指甲戳出来的伤口,带来丝丝痛苦的痒意。

随着两人的离开,枫林中再度恢复了寂静。

苏落雁忍了很?久很?久。直到彻底看不到谢眠玉和叶梦蓁的身影,她才豁然抬起头,快步走到白拂英身边。

“你、你……”

明明心中有满腹疑问,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问什么了。

能问什么?

问她怎么离开太?荒的?还是问她出来干什么?

苏落雁憋了好久,才慢吞吞道:“我没想到你就是传说中的白复。你现在?可真?厉害。”

比她、比叶梦蓁,甚至比谢眠玉都?厉害。

白拂英对她没什么敌意。

暂时来看,恶毒女配的脑子?是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苏落雁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恶毒女配而已。

她不像叶梦蓁、季轻虹和东方诗,恶毒贯穿了大半的剧情。

苏落雁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给谢眠玉的金身上再镀一层金,顺便给可怜的虐文?女主添一添堵。

这样的恶毒女配可太?多。

小到东方家的侍女,大到某个门派的掌门,无?不对她散发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恶意,无?论她们之间是否存在?瓜葛。

恶毒女配就像蟑螂。

当翻开书的第?一页就能看到她,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九百九十九页里,也必定大有文?蟑,随处可见她们的身影。

白拂英靠在?树上,语气淡淡:“没什么厉害的。”

“怎么不厉害。”苏落雁立刻反驳道,“我听说了!你在?修灵城对付了两只化神期妖兽!这还不叫厉害吗?!”

白拂英眉头动了动。

她轻笑一声:“多亏了你。”

“我?”

苏落雁疑惑:“我怎么了?”

白拂英道:“你给我的丹药。”

若没那颗丹药,她未必能撑过第?二?只焰隼的追击。

苏落雁立刻就想起来了。她笑了笑:“原来是那个丹药!能帮上你的忙就好。”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之前和我说的……”

她略有几分?犹豫。

“谢眠玉……他陷害了你。”

白拂英“嗯”了一声。

苏落雁叹气:“我一开始还有点不信。”

她现在?手里仍然没有证据。但?心中的天平,已经朝着白拂英的方向倾斜了。

而且,刚刚谢眠玉两人的态度……也让她心中隐隐不满。

想到自己之前还对谢眠玉有朦胧的好感,苏落雁就想抽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

“他们还不知道你出来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白拂英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她语气凉凉的。苏落雁开始还以为她生气了,但?看了一眼,也没发现她脸上有任何怒色。

苏落雁顿了顿,才说出自己的想法:“要不你联系玄云仙宗?”

第102章抢

“哦?”

苏落雁道:“你原本担心?玄云包庇谢眠玉,但?现在你已经和他一样,甚至比他还?强了啊。”

既然白?拂英够强,那玄云肯定很乐意替她洗刷冤屈,让她回归宗门的。

苏落雁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已经是当前的最佳选择了。

白?拂英却缓缓摇了摇头,散乱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而拂动。

“我不会回去的。”

即使她也知道,现在回玄云是最好的选择,至少那样,她就不会站在整个中洲的对立面。

但?白?拂英不会回去。

她深恨玄云仙宗。

恨玄云对谢眠玉的包庇,恨玄云对她冤屈的视而不见?,也恨玄云弟子对她的冷酷和无?情。

——或许有一天她会重新回到玄云仙宗。但?那时,她手上?一定会拿着一把屠刀。

杀了他们。

对于白?拂英来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吧……不过我看你那些同门,确实也不太关心?你的样子。”

“不太关心?”,其实已经是苏落雁美化过的说?法。

这两年间,为了找出真相,她也明里暗里接近了很多玄云弟子。

每次,只要?她一提到“白?拂英”,对方就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好像她是多么见?不得人的存在似的。

白?拂英并不是罪大恶极之?人,至少以前不是。

苏落雁打听来打听去,除了那件事,竟然没发现白?拂英做过任何恶事,甚至有不少人都?受过她的恩惠。

可即便如此,这些人提起她,也会用?上?厌恶的口吻,好像受过她的帮助成了他们身上?的最大污点。

至于“白?拂英有没有可能是冤枉的”,这句话苏落雁提都?不敢提。

因为只要?她一提,玄云弟子就会立刻跳起来,质问道:“你是在怀疑谢师兄喽!”

谢眠玉,一个能给玄云带来荣耀的人,一个被所有人追捧的人。

想到这里,苏落雁对白?拂英的选择多了几分理解。

白?拂英知道苏落雁在想什么。

她对自己在玄云内的名声,也是一清二楚。

“这件事你不要?再查了。”

白?拂英垂下眼,凝视着地上?的红叶。火红的叶子映亮了她的双眼。

苏落雁回过神:“为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洗刷冤屈呢。”

白?拂英没有回答。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斗笠,稳稳地扣在脑袋上?。黑色

的轻纱飘动,挡住了她的面容。

“总之?。”

她转过身,顺着林间被踩出来的小径,平稳地朝着山阶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你就当从没有见?过我。”

声音飘在山间,转眼间就被山风吹散。话音未落,白?拂英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枫林之?中,只剩苏落雁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众人抽完签时,就已经是下午,白?拂英又在枫林里耽搁了一段时间。等她下了山,飞仙城里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今夜的飞仙城,热闹非凡。

街道两边的酒肆已经人满为患,一些修士坐在酒肆中,大肆谈论?着今日?求剑山上?的见?闻。

各家商铺已经挂上?了灯笼,站在山上?,就能看到这些灯笼的光连成一片,形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白?拂英戴着斗笠,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她没什么目的,只是顺着人群走着,跟着人流出了城,走到了城外一条河边。

河上?已经飘满了灯。

灯光照亮了河水,河水如同明镜一般,又映出明亮的灯光。

但?今天既非元宵节,也非中元节,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秋日?。

白?拂英站在河边。

她看到河边立了一块碑,碑上?刻着几行磨损严重的字迹。

借着河灯的光,她勉强读完了碑文。

原来在上?古时期,这附近一带并不是城池,而是一个名为求剑的国家。

就如同同时期的其他国家一样,这个求剑国也不比飞仙城大上?多少。不过比起其他小国,求剑国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因为生活在这个国家的,是一些经验丰富的器修——当时称为锻造师。

这些锻造师极其擅长锻造兵器,且从不离开求剑国,想要?请他们锻造兵器,必须要?亲自上?门、花费重金才行。

而求剑山,其实就是求剑国的锻造师们锻造兵器的地方。

但?就在某一天,求剑国好像被凭空抹去了一般,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关于求剑国消亡的原因,各典籍记载不一。

有的说?是某位锻造师锻造了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受到了天罚;也有人说?,他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总之?,在之?后?的千万年里,求剑国的锻造师再也没现世过。他们的技艺,也就这样失传了。

但?求剑山那边还?保存着一部?分锻造师们留下来的刀剑。只不过这些刀剑都?是半成品,且大部?分无?法使用?了。

至于今日放河灯的传统,也和求剑国的消失有关。

有传言称,求剑国的锻造师们冤魂不散,化作恶鬼藏身于这片土地中,需要?定时以河灯祭祀,平息怨气。

也不知传言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反正?,这个习俗就这么维持了数千年,后?来祭祀的意味淡了,祈福的意味重了。

白?拂英站在河边湿润的土地上?,抬眼望着明亮的河。

河灯的光芒照在她的衣角上?,一时间,她竟有些恍惚。

她恍然想起,自己曾送给谢眠玉一个亲手做的河灯。

只是那个河灯被他随手丢在了室外。风吹日?晒雨淋,还?没到节日?,就已经破破烂烂,看不出本来模样了。

后?来,这个破破烂烂的灯又被谢眠玉想了起来。

他修修补补,只要?多在那破烂的河灯纸上?打几个补丁,那伤害的痕迹就摇身一变,成了深情的证明。

白?拂英想着想着,忽地笑了一下。

她难得来了兴致,找到了一个卖河灯的小摊,买了小摊上?最精致的河灯。

一个莲花形状的河灯。

花瓣是浅红色的,上?面用?笔精细地描绘了花瓣的脉络。

她没有在河灯上?写愿望。她的愿望,不需要?靠神灵来实现。

白?拂英将河灯放在掌心?,半蹲在河边,把它轻轻地放在河上?。

河灯遇到水,就轻轻地摇摆起来,随着水波晃动着。花蕊上?的灯火摇曳,河灯越漂越远,灯火与?其他河灯的光芒交汇在一起。

白?拂英缓缓站起身。

身后?传来叶梦蓁的声音:“白?道友也来放河灯?”

白?拂英转过身。

叶梦蓁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手里捧着个很大的河灯,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身后?没有出现谢眠玉的身影。

叶梦蓁走到她面前,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河岸:“白?道友在找谁?是在找我师兄吗?”

白?拂英轻笑一声。

“你又是来找谁?找我?”

说?话时,她望着明亮如镜的湖面,点点星火在她脸上?映出温暖的微光。

“只是正?好碰到了而已。”

叶梦蓁抱着河灯。

谢眠玉不在时,她的表情通常显得十分冷淡,全然没有平时的温柔。

“你来找我做什么?”

“只是想跟白?道友道个歉而已。上?次修灵城的事,是我们冒犯了道友。”叶梦蓁看着她,“不过我知道,道友应该是不会在意的。”

白?拂英冷淡道:“是吗?”

叶梦蓁道:“我知道你是个宽容的人。”

她半蹲下身,轻手轻脚地将河灯放下。她的河灯很大,一放到河面上?,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呢,从小就争强好胜,从不愿意比别人差。”

叶梦蓁站起来,仿佛梦呓般轻轻呢喃着。

“衣服呢,我要?最好看的;剑呢,我要?最锋利的;就连当了师姐,我也要?当弟子最喜欢的。还?有……”

她蓦然看向白?拂英,目光灼灼,仿若利箭:“还?有男人,我也只要?最强的那个。”

白?拂英不语。

叶梦蓁收回目光,语气再度恢复了柔和。

“我不喜欢别人和我抢。”

白?拂英语气依旧平静:“没人和你抢。”

她不要?最好看的衣服,再好看的衣服,都?只是累赘外物;她不要?别人的喜欢,别人再喜欢,也只是镜花水月般的妄念。

她也不要?最锋利的剑。

她自己就是最锋利的剑。

那谢眠玉呢?

白?拂英知道,叶梦蓁所说?的最强的男人,就是谢眠玉。

谢眠玉。

想到这里,白?拂英几乎要?笑起来。

她更想杀了谢眠玉,抢走他光鲜的名头,让自己成为世间的最强者。

叶梦蓁提到的那些,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可以随意抛弃的东西。

白?拂英站在河边。

她看着河中央最大最漂亮的花灯,慢慢道:“没人和你抢。我不喜欢。”

叶梦蓁侧过头,又去看她的表情:“是吗?”

白?拂英没说?话。

气氛凝滞了几息。好像有看不见?的冰霜,冻结了整条河,也冻结了河边的二人。

良久,叶梦蓁才道:“如果所有人都?像道友这么想就好了。道友认识我师姐白?拂英吗?”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白?拂英的回答,她继续向下说?。

“想来,像道友这样前途光明的人,也不认识我们玄云的叛徒。对吧?”

叶梦蓁看着白?拂英:“但?是道友,你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

白?拂英总算明白?,叶梦蓁来找她是想说?什么了。

原来是想试探她。

她怀疑了吗?

说?来也怪,对于她的身份,谢眠玉这个男主没有一点察觉,反倒是叶梦蓁这个恶毒女配,提前嗅到了某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白?拂英淡淡道:“你觉得我是你师姐。”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叶梦蓁道:“但?我知道你不是。”

白?拂英看向她。

只见?叶梦蓁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又扭曲,似悲似喜,又似是恐惧的笑容。

她带着那种扭曲的笑容,一字一顿,声似悲鸣:“如果是白?拂英,她一定会和我抢的。”

白?拂英收回目光,悠然道:“那你大可放心?。”

叶梦蓁期盼地说?道:“是啊。白?拂英一定回不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谢眠玉的声音。

叶梦蓁脸上?那扭曲的表情立马消失不见?,她回过头,笑意盈盈地对着谢眠玉:“谢师兄!我在这里!”

谢眠玉走上?前。

当看到叶梦蓁身边的白?拂英时,他

脚步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叶梦蓁脸上?笑意愈深。

谢眠玉道:“你放过河灯了吗?”

“没有。”叶梦蓁道,“师兄,我们可以一起放。”

白?拂英看向河中央。

叶梦蓁那个大河灯已经不见?了。也不知她写了什么愿望。

看她背着谢眠玉放河灯的样子,写的估计是“希望白?拂英早点死”这种话。

叶梦蓁和谢眠玉的声音逐渐远去。白?拂英在河畔站了一会儿,正?欲离开,余光忽地瞄到水中有什么东西。

那东西随着水波一闪一闪,水面映出铁器的冷光,看着好像是沉在河底淤泥中的一样。

月光落下,那铁光闪烁,忽然就映到了她的眼中。

白?拂英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双指并拢。

随着她的动作,附近的河面翻涌起来,那铁光越来越亮,最后?被河水裹挟着,飞出水面,“咣铛”一声,落在她面前的土地上?。

这附近比较偏僻,灯光昏暗,倒是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

白?拂英抬起手,那东西就自动落在她的手上?。

沉甸甸的。

白?拂英垂下眼,目光从它身上?扫过。

这是一把特别的弯刀。

刀身如弦月,弯出一个圆润冷厉的弧度,些许寒光映亮刀身盈盈水波,刀柄后?悬挂着一根银色链条。

刀的材质应该不错,但?刀型有些古老了。

如果白?拂英没猜错的话,这刀的用?法应该类似飞镰,是抛出去收割人头的。

据白?拂英所知,现在修真界几乎没人用?这种武器。

而且刀刃上?的花纹也很是粗犷古朴,和现在流行的刀纹风格很是不同。

这把刀并未开刃,刀锋迟钝,无?法使用?。

刀?在河底?

白?拂英双眼微动。

她打量着这把沉在河底的刀,用?另一只手抚过雪亮的刀身。些微刺痛感从指尖传来,白?拂英神色未变,将手指举到面前。

只见?她的指尖已经被割伤,留下了两道细小的伤口。

几滴血珠悬在伤口处,随她抬手的动作落在她衣袖上?。

白?拂英盯着殷红的血珠。半晌,她反转手指,将指尖的鲜血涂在刀锋之?上?。

浅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清冷的刀光被血色覆盖。而就在血色覆满刀锋的刹那,白?拂英似乎听到了一道声音。

“封印……”

不对。不是一道声音,而是许多道声音。

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这些声音掺杂在一起,有的粗,有的细,难以分辨,却又同时呢喃着同一段词句。

“封印……封印……”

刀锋轻轻地震颤起来。

“封印……”

封印什么?

白?拂英毫不犹豫,用?力划开掌心?。掌心?的鲜血毫不吝啬地涂满整个刀锋,有几滴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泥土之?中。

刀锋的震颤变得更加剧烈,几乎要?挣脱她的手掌,飞到九霄云外。

那交杂的声音更清晰了,仿佛是贴着她的耳边响起,声音近似呐喊,又像是群蜂的嗡鸣。

“封印……”

忽地,弯刀停止了震动,那嘟囔着“封印”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只有明月的清辉洒落,血腥味顺着夜风蔓延。

白?拂英低下头。

鲜血狼狈地在刀锋上?流淌。原本明亮的刀光,已经变得灰暗,只能映出一道模糊难以分辨的月光。

就好像在这一刻……这把刀,失去了自己的魂灵,变成了一个徒有其表的躯壳。

白?拂英的指尖按在刀上?。只听“乒”的一声,明明她没怎么用?力,刀锋却如同枯树枯死的枝条一般,被她按碎了一小块。

它死了。

白?拂英脑海中忽地蹦出这三个字。

一般来讲,人们是很少用?“死”来形容一个本就没有生命的死物的。

而那声“封印”,似乎就是它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呐喊。

封印。

封印什么?

白?拂英再次仔细地检查起这把刀,却没能在它身上?检查出任何不同。

它似乎只是一把老旧的、古朴的刀而已。

不过……

这把刀,应该是求剑国的古遗物没错。求剑国留下来的兵器其实不少,都?堆在了求剑山的最上?边,只是大部?分不能使用?而已。

白?拂英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将刀拎在手中,又走到那河边石碑前。

人少了,石碑处更昏暗了。只有耿耿月光洒落,照亮了上?面模糊的字迹。

白?拂英站在石碑前,将手按在石碑上?。石碑冰凉,在月光下泛着寒冷的光。

她借着月光,逐字逐句研读着上?面的信息。

求剑国……锻造师……不该存在的东西……天罚……

几个词句在脑海中连成一片,白?拂英放下手,一个猜测缓缓在心?头升起。

不该存在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连谢眠玉这种东西都?能存在,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该存在的,以至于求剑国竟然受到了天罚?

还?是说?,这种猜测本身就是错误的?

白?拂英用?指尖,轻轻抚摸着那把死去的刀,心?中思绪暗涌。

也许,在这把刀中留存的“封印”,是求剑国的锻造师们,想要?传达到后?世的重要?信息。

第103章她有

白拂英回到客栈休息了?一夜。

翌日,她早早上了?求剑山。

昨日显示名字的石碑还在?。凑近看,就会发现这块石碑有好几?人?高,上面的名字在?阳光下亮着,闪动着熠熠的光辉。

“白复”这个名字依旧停留在?石碑的最上方。

若有人?朝这个名字里注入灵力,就会有另一个名字闪烁着响应。

那是?白拂英的对手。一个仅仅是?站着,就能得到大多数人?同情目光的倒霉蛋。

白拂英将手拢在?袖子中,掠过高大的石碑继续向前。再走?一段路,她面前的土地?上,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这是?一道深渊。

寒意从深渊中攀爬上来?,甫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就会凝结成一片白雾。

而在?白雾之中,有着几?座晃晃悠悠、用铁索连接着的吊桥。有几?名修士走?在?铁索桥上,转瞬间就被浓雾吞噬。

白拂英走?上吊桥。她动作很轻,落在?桥上,甚至没有引起桥面的震荡。

冷风从她身上吹过,瞬间就穿透黑色的法衣,阴冷之气将人?从头到脚吞噬。

“锻造……”

白拂英忽地?停住了?步伐。

她听到那阵寒风,带来?了?一阵令人?难以捉摸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又像是?来?自不远处的土地?。

白拂英站在?原地?,凝神细细听着这来?自上古时期的哀鸣。

时而有人?从她身边走?过,带的铁索桥一阵摇晃。风声从行人?的衣袍间飞过,鼓动起一阵呼呼的声响。

“白道友?”有人?叫白拂英,“马上要到你了?!”

白拂英手中的令牌已经亮起,这就代表着她的战斗即将开始。

她微微点头,朝着吊桥的另一边走?去。当双脚落到硬实的土地?上时,白拂英不禁回过头,俯视着身后?一步处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那声音莫名响起,又莫名消失在?风中,仿佛那只是?她的错觉。

求剑国。

白拂英扫了?眼储物袋中的弯刀。

它被她装进一个盒子里,孤零零地?躺在?储物袋的角落。

白拂英目光闪了?闪。

再向前走?,擂台就出现在?了?面前。

各宗联合大比是?整个中洲的盛事,比赛地?点自然不寒酸。白玉围栏围出一片广场。

结界围起广场,在?清澈的天幕之上,倒挂着一些?泛着五彩流光的水镜。

这些?水镜是?一种名为子母镜的法器。母镜只有一个,就悬挂在?赛场之上,子镜倒是?不限量,早早就被运到了?中洲各地?。

水镜之下,正是?供修士打斗的擂台。

擂台有九个,每个擂台下方都围满了?来?围观的修士。台上灵光混杂着台下的呐喊,场面热闹非

凡。

不只是?求剑山热闹。

整个中洲,无论大势力还是?小势力,都在?关注着这次大比。

毕竟,大比不仅事关个人?的名次,同时也对宗门的声望、以及未来?一段时间的发展有一定?影响。

而这次大比,最引人?关注的,自然就是?两个人?。

玄云仙宗的谢眠玉,以及散修联盟的白复。

对于前者?,修士们没什么可说的。

谢眠玉从三年?以前开始,就是?修真界闻名的天才了?。

他风头极盛。

若提起他的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那时候就有善卜术的修士预测,认为在?今后?的几?百乃至几?千年?里,都不会出现比谢眠玉更强、更有才能的修士。

此言一出,谢眠玉更是?风头无两。

可谁能想到,他还没风光几?年?,就有一个比他更有话题性的人?物出世了?呢。

而对于第二人?的出现,修士们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从未在?中洲留下过任何痕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甫一现世,就带来?了?强渡元婴雷劫的大新闻,没沉寂几?日,又在?北地?之战中声名大噪,知名度直逼各宗掌门。

北地?之战后?,她又沉寂下来?闭关修习。再出现,就是?这次宗门大比。

“白复。”

江家家主江议盯着水镜上的面孔,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查到了?吗?她究竟出身何地??”

“禀家主……没有查到。”

“没查到?!”

江议眼中闪过冷光。他面无表情,语气中却?带着十足的不善:“怎么,难不成她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他的手下已经汗如雨下了?:“家、家主,她今年?四月之前,的确没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迹。”

最早一次查到她的行踪,就是?她搭乘那艘坠落的飞舟。

其实对于修士来?说,的确容易出现这种状况。

修士,有不少离群索居,在深山里隐修的。

而且当前中洲对户籍管理一般都针对普通人?,根本管不了?来?无影去无踪,还能随时易容的修士。

江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罢了。”

他的目光重新移回水镜上,眼神闪烁,指节不自觉地?轻敲着桌面。

“这白复,倒也确实是?个天才。只可惜……”

可惜什么,他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手下垂头盯着地?板,不敢说话。

江议面露深思,半晌才放下手,接着询问道:“派人?去接触了?吗?”

“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江议冷哼一声。

“听说她恰好是?高纯度的水灵根?哼,这样的人?偏生投到江妙法那个叛徒手下……不过嘛,这也没什么。尽快派人?去问问她愿不愿意来?江家。”

江家虽是?个由血缘维系的家族,但?也并?非没有外姓人?。

普通外姓人?想要融入这个家族,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嫁娶之事。

至于不愿意?江议是?没想过的。

除了?世家子弟,几?乎所?有的修士都不在?意血脉问题。有些?人?甚至抛弃了?原本的姓名,只以道号自称。

从前,江妙法手下的散修里也出过一些?不错的修士。

江议也不为难这些?人?。

他只要派人?去联络他们,稍微表露一些?接纳他们进入江家的意愿——

这些?人?就毫不犹豫地?改换门庭了?。

毕竟,散修联盟不是?宗门,只是?一个保证修灵山脉运行的机构罢了?。

这么些?年?来?,江家用这种办法,从散修联盟那里挖了?不少人?。

有些?人?人?品极差,为了?更好融入江家,也会说些?江妙法的不是?。

这些?话都被江家故意传回江妙法耳中了?。虽然往往得到的只有沉默,但?他们乐此不疲。

江议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他知道怎样伤人?最疼,最不留痕迹。

所?以,当发现散修联盟里出了?个白拂英时,他理所?应当地?想要将她拉到自己这边。

况且,和那些?可有可无的人?不一样,她的加入,的的确确能给江家提供助力。

“派人?去接触她。”江议摩挲着桌子,又重复了?一遍,“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加入,江家愿意以培养核心子弟的标准培养她。”

手下领命正欲退下,却?又被江议叫住了?。

“等等。”

他眉头动了?动:“我亲自与她说。”

手下心中暗惊,但?还是?退下了?。

房间中就只剩下江议一人?。

半晌,江议缓缓抬起头看向水镜。

在?光滑明亮的水镜之中,一场万众瞩目的比试即将开始。

因为在?吊桥上耽搁了?一点时间,等白拂英到达自己的丙号擂台时,主持比试的修士已经开始叫她的名字了?。

她的对手站在?擂台中央,略有些?局促不安地?扫过人?群。

而擂台下站满了?来?观战的修士,连上空也被挤满。人?潮涌动,自上向下看去,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头。

除了?其他擂台正在?比试的几?人?,几?乎所?有修士都过来?观战,甚至有些?人?刚打过一次,就迫不及待凑了?过来?。

丙号擂台下人?满为患,更衬得其他擂台门可罗雀,萧条又可怜。

白拂英跃上擂台,站在?擂台的另一端,与对手相对而立。

而在?她出现的一瞬间,擂台下就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很多修士,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天才的真容。

她和大多数人?想象中的“白复”并?不相同。

在?大多数人?的想象中,这位名满天下的修士,应该如同其他年?少成名的天才一样,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但?白拂英不是?这样的。

她的存在?感并?没有那么高,或者?说出乎意料的低。

在?不知道她的身份之前,即使与她擦肩而过,也少有人?会注意到她。

直到她的存在?被点破,众人?才会恍然注意到她。而在?这之前,她仅仅沉默地?站在?那里,像是?无星无月的漆黑夜空。

连主持比试的修士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再度确认:“白复?”

白拂英点头。

对面的女修紧张地?看了?她一眼。

她浑身紧绷,紧紧抿着的嘴唇透露出几?分不安。

主持比试的修士又核对双方令牌,防止有人?冒领身份。确认身份无误后?,他才伸手。

刹那间,代表比试开始的钟声响彻求剑山。

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双眸紧盯着擂台上的二人?,不敢有丝毫分神。

而擂台上,在?钟声落下的瞬间,白拂英对面的女修就抢先出手!她拔出腰间武器,长?刀光芒一闪,朝着她的方向刺来?!

女修知道,自己在?白拂英面前不占优势。想要取胜,只能放手一搏。

刀锋带起一阵微风,带起一阵破空声,朝着白拂英的胸膛刺来?,刀光映亮她的双眼。

这一击速度极快。面对身负盛名的白拂英,女修不敢有任何放松,出手就是?全力。

换作其他修士,即使同为金丹期,恐怕也是?难以招架。就算能躲过去,多多少少也要受点伤才是?。

台下众人?同为修士,自然知道这一招有多凶险,当即屏气凝神,想要看白拂英如何应对。

是?躲?还是?挡?

可出人?意料的是?,白拂英既没有躲,也没有挡。

她欺身而上,转眼间剑已出鞘,朝着对面的对手砍去。那一击无声无息,化作一道虹光,径直斩向

女修。

这一剑要比女修的刀快得多!

明明是?对方先出手,可在?她的刀尖刺入白拂英胸膛之前,白拂英的剑芒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即使是?站在?台下、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着她的修士们,也很难说出这一剑是?怎么斩出来?的。

唯有隔着水镜,暗自观察着比试现场的各宗长?老掌门,才把她这一招看得明白。

其中,又以天明剑宗的长?老最为惊讶。

“之前倒是?没听说。没想到这白复,在?剑之一道上,居然有这么高的造诣。”

看到白拂英这一招时,他率先关注的,不是?这一招的速度或是?威力,而是?她剑中隐藏的道蕴。

“剑中隐有潮汐之势……听说她跟着江盟主学了?一段时间?看样子,她已经能把自身灵力属性与剑结合起来?了?。”

又有长?老叹道:“可惜,这等好苗子,居然不是?出自我们剑宗。”

“谁说不是?呢。如果这白复是?在?咱们剑宗长?大,说不定?能在?元婴期就磨练出剑意来?。”

“江妙法实力不错,但?她一个用刀的,怎么教得了?剑修呢?”

“是?啊是?啊。”

长?老们七嘴八舌。

唯有剑宗宗主李秀剑,看着水镜沉默不语。

长?老们早就习惯了?她这模样。

李秀剑天生迟钝,反应比别人?慢半拍,据说四五岁才学会简单的词语。

连她父母,都觉得自己生了?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但?谁也没想到,天生慢人?一步的李秀剑,在?剑之一道上,比别人?不止快了?一步。

长?老问道:“宗主觉得,这白复怎么样?”

李秀剑可不喜欢说那些?体面话。

对她来?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即使惹人?不高兴,她也要说实话。

听到长?老的问题,李秀剑摇了?摇头,蹦出一个字:“不。”

“不?”

长?老皱眉看向水镜:“难道这白复有什么不妥?看不出来?啊?”

但?李秀剑总不可能看错。

正当长?老们沉思之际,李秀剑又缓缓道:“她有。”

长?老们更是?摸不着头脑:“有什么?真有不妥?”

可李秀剑却?不再说话了?。她的目光慢慢移到水镜上,而此时此刻,水镜的画面已经被剑光填满。

不。

她有——剑意。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场面的局势已经陷入了?焦灼。

或者?说,对那个女修是?这样的。

白拂英又快又稳的一剑朝她袭来?,转眼就到了?她身前。女修额头瞬间流下冷汗。

她刀尖向后?一挑,试图拦住那道剑光。

乒!!

一刀一剑相撞,她顿觉一阵巨力朝自己的方向撞来?,酥麻之感爬上手腕,虎口寸寸崩裂,手中的刀差点飞了?出去。

女修想要抵挡,却?终究不敌,身体顺着这股力道朝着后?方飞去。

只听“砰”的一声,后?腰撞上擂台边缘的围栏。女修心中大惊,连忙稳住脚步,以免自己被打下擂台。

可下一瞬间,一把剑停在?她脖颈前,剑尖离她的喉咙不足一寸。

那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这把剑冰冷的温度。

而白拂英就持剑站在?她面前。只要她再动一动手指,那把剑就会即刻送入她喉中。

女修冷汗如雨,神色颓然。

她知道自己和白拂英有差距,也知道自己多半不会赢。

但?她从没想到,这种差距会这么大,简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胜利的钟声又一次敲响。

“白复——胜。”

白拂英放下剑。

她剑尖挪开,对面女修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毕竟,没人?想被那么危险的剑指着命门。

女修站稳身体,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她回想起刚刚的战斗,也觉得自己也竭尽所?能。

她输了?,但?不算太狼狈。换作在?场任何一个修士站在?这里,都会是?同样的结果。

况且并?不是?输了?一次就彻底失去了?进秘境的资格。

她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女修对白拂英笑了?笑:“多谢道友手下留情。”

说罢,纵身跳下擂台,身影融入到黑压压的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钟声余波消散在?云雾中。白拂英顿了?顿,也转身一跃而下,朝着人?群中走?去。

众人?的视线追随她,一直向前,穿过深渊上那浓郁的雾气,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雾中。

直到她离开,原本还算安静的擂台下,如涨潮般,涌起一阵议论声。

这议论声一直持续着,直到另外两位修士上台才算罢休。

白拂英没有离开求剑山。

今天这场战斗,并?未给她带来?特别的触动。倒是?那横亘在?山顶上的深渊让她有些?在?意。

沿着山路走?到一处枫林中,白拂英席地?而坐,开始思考关于求剑国以及弯刀的事。

她并?不觉得自己在?桥上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修士本就极少出现幻觉。

那声音,绝对是?真实存在?的。

“锻造……”白拂英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封印?”

不对。

这只不过是?破碎的词句,单看没什么意义?。

想要知道这些?话的真正含义?,必须要把所?有单独的词句都组合在?一起。

但?“封印”二字被寄存在?河底弯刀中,“锻造”二字则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

其他信息,又被封存在?哪里了??

难道是?在?深渊里?

白拂英皱了?皱眉头,却?总觉得不太对。

正思索间,不远处突然传来?生人?的气息。白拂英似有所?觉,微微抬起头,看向来?者?所?在?的方向。

“什么事?”

她语气冷淡地?问道。

来?者?呼吸一滞,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思量几?息后?,他还是?从一棵树后?现身,走?到了?白拂英的面前。

白拂英有些?意外。

“江家的人??”

第104章江家的示好

来者?身着黑衣,袖子和?衣摆处都有蓝色的水状纹路。微风一吹,黑蓝色的衣摆就顺势摇摆起来。

只有江家的修士,才会穿这种样子的衣裳。

江家的人,找上?她?

白拂英可不觉得对方是出于善意才来找她的。

有江妙法和?江灵仙这层关系在,江家之前没对她出手,都让白拂英觉得有些?反常了。

江家的修士看着她。

他倒是比其?他世家的修士有礼貌得多:“白道友感知果然敏锐。”

白拂英没有理会他的恭维。

她又问?了一遍:“什么?事?”

被白拂英冷漠以?待,修士脸上?多了几?分难堪。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很快收敛起脸上?的几?分不悦。

“白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现在所在的地方虽然安静,却偶尔有行?人经过,并不算隐蔽。

见白拂英神色淡淡,修士咬咬牙,接着道:“我们?家主想与你谈谈。”

江家家主?

白拂英眼?眸微闪。

江家家主江议应该不在求剑山,和?她“谈谈”,应该也是靠传讯符或者?水镜一类的东西。

但无?论是面对面谈,还是靠传讯符,都能表明一个态度——江议似乎并不想针对她。

的确,这段时间,江家的人堪称老实,唯一一次给她使绊子,也就是昨日质疑她用了其?他手段而已。

白拂英本以?为是这群人不想明着出手。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别的打算。

念及此,白拂英点点头。江家修士见状松了一口气,引着她朝枫林之中走去。

踩过被红叶染红的小路,两人来到一条小溪边。溪流潺潺,遮掩了两人的说话声。

修士从怀里?掏出一张传讯符。

白拂英一眼?就能看出,这张传讯符品质极好,不是凡品。

往传讯符中注入灵力,一阵光芒亮起,几?息后?,对面传来一个厚重严肃的声音。

“是白复小友吗?”

小友?

这称呼,似乎与他和?白拂英的关系不太匹配。

两人就算非敌,也不是友。

白拂英道:“江家主想找我谈什么??”

她这么?开门见山,让习惯了绕圈子的江议都有些?不习惯了。

他噎了一下,才道:“我专门派人找白小友,确实是有事想和?你谈谈。”

顿了顿,没听到白拂英询问?的声音,他才继续道:“白小友是散修吧?”

白拂英“嗯”了一声。

她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散修。

江议道:“白小友刚刚的比试我看过了,当真?是精彩,光看着,可想不到小友是散修……说起来,当散修也是耽误了小友的天赋。”

图穷匕见。

白拂英道:“耽误?”

“就是耽误。”江议接着说道,“小友现在还在金丹期,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等你到了元婴期,修炼所需资源要翻几?十倍,到时候,散修联盟可无?法支撑你修炼,可不就是耽误?”

手持传讯符的修士闻言,抬眼?看了白拂英一眼?。

江家是有一些?外姓修士,但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由家族子弟出去招揽的。

由家主亲自出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也是头一份了。

但想到刚刚的战斗,修士又明白了。能被家主亲自招揽,她自有这个价值。

“况且,我看白小友是水灵根。全中洲最好的水灵根功法和?资管,都在我们?江家了。你去其?他地方,可找不到这些?。”

白拂英道:“江家主想让我进入江家?”

传讯符那?头沉默了一瞬,才接着问?道:“白小友意下如何?”

“不如何。”

白拂英神色平静。

她并没有为江议的礼贤下士而激动,也不想接过这根又粗又重的橄榄枝。

“江家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是冷硬且笃定的。

听到她的拒绝,持着传讯符的修士手腕一抖,符纸差点落到地上?。

她……拒绝了?

就这么?拒绝了?

那?可是江家……那?可是身为万年世家的江家!

修士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向了传讯符。传讯符没有中断,还在亮着,可对面传来的,却是久久的沉默。

这沉默不能让人轻松,反而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让人憋闷、窒息。

良久,江议道:“是怕江妙法?哼,你放心,她不过是一只病猫,不足为惧。”

白拂英没有说话。

从她的沉默中,江议窥探到了几分端倪。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也就是说,白小友要拒绝江家了?”

冰冷的声音几?乎能在传讯符上?凝结出霜花。江家修士低眉顺眼?,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他知道……江议生气了。

他当然会生气。

因为江议,本就是说一不二、不许任何人质疑的人。

如果有人反抗他,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动手。

白拂英甚至不是他的女儿。她只是一个外人。

江议冷笑起来。

“好……好。白小友真?是又有志气,又讲义?气。不过,白小友初入修真?界,恐怕还不懂修真?界的规矩。”

什么?是修真?界的规矩?

不是有志气,也不是讲义?气,更不是仁义?礼智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修真?界的规矩是弱肉强食,是力量为尊,是成王败寇。

修士们?厮杀,争夺,努力把别人的肉抢到自己碗中。

每年有多少修士死于非命?又有多少修士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不过有一层名为正义?的纱,挡住了暗潮下的凶狠与残酷。

“我承认你的确有天赋。但人一死,再强的天赋都只是空中楼阁。”

白拂英微笑:“那?空有底蕴,而无?传人的江家,又是不是水月镜花呢?”

既然已经得罪了江家,那?她不介意得罪得更狠更彻底一点。

而她的话,却是戳中了江议的痛点,让他狠狠变了脸色。

没错。现在江家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传人。

江家已经好几?百年,没有出过优秀的子弟了。

几?位支撑着江家的高阶修士都已经老了,眼?看着寿数将至。

而往下数几?辈,只有身为家主的江议还算年轻。

当然,这个年轻是以?修士的年龄来算的。

再往下数,竟然没有一人可堪大用,别说元婴期了,连金丹期都没几?个,性情更是和?普通的二世祖没区别。

唯二两个性格修为都不错的人,居然是被赶出江家的江妙法和?江灵仙。

——赶她们?出去的时候,江家也没想到自己会人才凋落到这个程度。

等他们?想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这件事,族里?对江议一直有怨怼的声音。

而江议最恨别人质疑自己,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对江妙法二人的迫害更是变本加厉。

此时听到白拂英居然拿这件事来嘲讽自己,他目光立即阴鸷下来。

“好。”江议冷冷道,“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江家到底是不是水月镜花。”

说罢,他伸手掐断了灵力。没了灵力供给,传讯符闪了闪,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江家的修士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经彻底被冷汗浸透了。

居然……真?的有人敢……

不仅拒绝了江家的招揽,而且还敢嘲讽江家家主,一位化神期的修士……

她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江家修士手中的符纸被他捏得皱皱巴巴的,几?乎团成一团。

他心跳如擂,不敢置信地看向白拂英。而白拂英,还是那?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注意到他盯着自己,白拂英笑了一声。

“怎么?……”她轻轻道,“已经等不及动手了?”

这爬满嘲弄的声音落入耳中,不啻于落下一道炸雷。

修士立马回过神:“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先告辞了。”

说罢,如同一阵黑色的漩涡般失去了影踪,明明只是筑基期的修士,溜得居然比金丹期还要快上?几?分。

再留下去,他可真?怕这个疯子对他做些?什么?。

没错……疯子。在江家修士的眼?里?,白拂英就是个疯子。

若不是疯子,又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种人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对其?他人的性命,又能有几?分珍惜?

白拂英还不知道,自己在这江家修士的眼?中,已经是索命夜叉一般的人物了。

见那?修士离开,她轻笑一声,抱胸靠在溪边树上?,侧耳细听空灵的潺潺流水声,感受着山间浓郁的水汽。

江家的示好,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

但这个意料之外,并没有打乱白拂英的安排。

因为江妙法吗?

也有这个原因。

但不只是这个原因。

白拂英缓慢地呼吸着山间的空气,身上?灵力随着呼吸而浮动。

直到黄昏将至,她才缓缓睁开眼?,踩着斜阳金红色的余晖,朝着山上?走去。

今日的比试全部结束,胜负已经揭晓。等下要抽取的,是明日的对手。

照例将灵力输入令牌,令牌上?浮现出几?个字迹。白拂英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稍微有些?意外。

……东方诗?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能在几?百人中,抽取到这个熟人。

白拂英眯了眯眼?,便感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捏着令牌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人群中望去。东方诗正站在人群中,红色的衣裳被夕阳多镀了一层血色。

东方诗对着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她似乎不觉得抽到白拂英是件倒霉的事。是有对付她的手段了?

白拂英将令牌收回袖子,没有理会她。

第二次抽签很快结束。

广场上?有人欣喜,有人担忧,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但随着天色渐暗,大部分修士都下了山,只有少部分人选择留在山上?露宿。

对修士来说,露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白拂英也没有回去。

她站在枫林中,静静凝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咦?”苏落雁忽然从一边的草丛里?钻出来,“你没回去啊?”

白拂英道:“你也没回去。”

“我心烦得很,出来散散心。”苏落雁叹气,“而且啊,城里?吵死了,吵得人头疼。还有那?个谁,那?个谁……”

她含糊地把人名略过去了:“搞不好又来逼问?我。烦死人了,我才不想回去。”

从昨天开始,苏落

雁就一直心神不宁的,频频出神,晚上?也休息不好,她就没回去。

想到山路边的枫林,她就干脆过来逛逛,没想到正好遇上?了白拂英。

“你也睡不着?”苏落雁道,“我听说你抽中了东方家的人。”

前几?天街道上?的那?场冲突,即使是后?来才到的苏落雁也有所耳闻。

“和?这个没关系。”

白拂英想了想,还是道:“你知道求剑山上?那?道深渊的来历吗?”

她前世虽然也来过求剑山,但当时心事重重,实力又不足,根本没时间打听这些?。

所以?,她对于求剑山的历史?并不清楚。

不过苏落雁毕竟出自大宗,有可能知道。

“你说那?个?”苏落雁思考了一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听我师兄说,那?个深渊几?千年前就在那?里?了。”

顿了顿,又问?:“你对那?个有兴趣?”

白拂英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有。”

“但是我感觉那?深渊有点危险。”苏落雁看了看她的表情,“不过你要是想去看看,我可以?和?你一起。”

“不必跟着我。”

白拂英沿着山路向上?。明亮的月光将山路照得通明,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条银色的河流。

“我还是和?你去看看吧。”苏落雁道,“而且,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也能有个照应。”

白拂英没说话。她就当白拂英默认了,自动跟在她身后?。

两人速度不慢。没过多久,就上?了山,来到了那?幽深的深渊之前。

那?裂缝很宽很深,月光只能找到青黑色的山壁。飒飒寒风从裂缝最底端涌上?来,从高处看去,这裂痕就像是大地裂开的一个可怖笑脸。

也正是因为这裂缝附近的阴冷,选择留下山上?的修士也不乐意靠近这里?。

月光静悄悄的,蝉鸣时断时续,唯有两道身影伫立在深渊边上?。

苏落雁探头朝里?面望了眼?,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白拂英向前一步,毫不犹豫地跃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只能重新咽进肚子里?。苏落雁迟疑一瞬,也跟着跳入深渊之中。

甫一进入深渊,寒意就将整个人包裹,潮湿的水汽随着空气进入鼻腔。

白拂英稳稳地落在地上?,鞋底踩上?滑溜溜的青苔。

她捏出一个照明诀,朝着四周看去。

“什么?也没有啊。”

苏落雁踢了踢地上?的青苔,在湿润泥土上?留下一个飞扬的鞋印。

她没说错,这里?的确什么?也没有。

深渊下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可怕的尸体,也没有什么?遗迹,有的只是腐烂的落叶,以?及覆盖了山壁的青苔。

靴子踩在湿漉漉地落叶上?,发出枯败的声音。

白拂英顺着裂痕向前走去,很快就到了尽头。

“真?的什么?都没有。”

苏落雁凑近去看石壁上?的青苔:“我以?为会有什么?宝贝呢。不过也是,这里?又不隐蔽,要是有宝贝,早就被其?他人拿走了,哪轮得到我们?啊。”

说着,她侧头看向白拂英,却见她眉头微凝,正看着长满青苔的石壁,似乎在思索什么?。

半晌,她忽然道:“你觉得这个裂缝,是人为弄出来的吗?”

对于一些?修为比较高的修士来说,弄出这么?巨大的裂缝也不是很难。

苏落雁想了一下:“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她指着两边的石壁,接着道:“你看,这裂口是不整齐的,如果是被修士弄出来的,裂口应该整齐一些?才对。我觉得,这应该就是自然裂出来的。”

苏落雁说得很有道理。

况且,这裂缝呈半弧形,这形状也不像人为,反而更像山体自然开裂。

白拂英却没有立刻回答苏落雁的问?题。

她站在裂缝底部,抬头望着天空。

漆黑的夜空与黑暗的石壁连接在一起,分不清两者?之间的界限。抬眼?望去,只能见到一轮小如芝麻的月亮。

“锻造……”

白拂英又听到了那?个幽幽的声音。

这次她听见了。这道声音,似乎就来自侧边的石壁中。

也就是广场的地底。

不过这次,似乎不单单是她一个人听见了。

苏落雁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抽出腰间的剑,警戒道:“是谁?是谁说话?”

“没有人。”

白拂英轻轻回答道。她从苏落雁身边走过,一只手抬起,掌心轻柔地覆盖在凹凸不平石壁之上?。

“这里?……”

苏落雁皱眉:“什么??是在这里?面?”

她半信半疑地走过去,也学着白拂英的样子,将手放在石壁上?。

手掌刚一碰到石壁,那?潮湿又阴冷的寒意就顺着手传导到她的全身,把苏落雁冰得一个激灵。

也就是在这时,两人耳边再度响起了几?道仿若来自冥界的声音。

“锻造……”

“封印……”

“祭器……”

几?道幽魂似的声音纠缠在一起,仿佛在哀怨地诉说着什么?。

捕捉到其?中一个关键词,白拂英心头微动。

第105章谢眠玉的光辉

苏落雁摸着石壁:“它在说?话。”

可那声音隐隐约约、断断续续,总让人听不真切。

“说?封印什么的,是有东西被封印在这里面了?”

苏落雁抬头仰望着山壁,语带疑惑:“上边就是大?比的场地,我们怎么把它弄出来?”

想把说?话的东西给挖出来,恐怕要把这整个山都劈碎才能做到了。

但是……这不太合适吧。

毁了比试场地,要是被人抓到,说?不定?会被惩罚,乃至取消进?入秘境的资格。

而且,藏这石壁里说?话的,还不一定?是什么东西呢。

白拂英也?不会蠢到现在动手。

就算动手,也?要等大?比结束,修士们撤离,求剑山重新封锁的时候再动手。

“回去吧。”

“嗯?”苏落雁意外地看着她,“就这样算了?”

她还想着,以白拂英的性格,一定?会追查到底呢。

“没?有必要。”

白拂英放下手,身影隐藏在黑暗中,朝着裂缝上方跃去。

裂缝上方的月亮越来越大?,月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在她身上。

白拂英跳上裂缝站稳脚步,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又带来几句似真似幻的呢喃。

苏落雁也?跟着跃上来,低头看着裂缝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声音……”

白拂英道:“我走了。”

说?罢,她转过身,又走入那一片枫林之中。苏落雁想了想,还是没?有跟上去。

白拂英穿过被月光照亮的石阶,走到一个枫树下。树下是柔软的草地,干燥落叶盖住了野草的绿色。

她席地而坐,暗自?猜测着关于裂缝下声音的事。

正如她之前探查到的那样,声音是从石壁内部?发出的,而非石壁本身发出的声音。

如果这种声音的寄体就是刀剑之类的兵器,那么这山壁之中,恐怕埋藏了不止一把武器。

想到这里,白拂英又把弯刀从储物袋里拿了出来。仅过了一段时间,弯刀变得?更加灰暗,刀身就如阴雨天的天色一样黯淡。

是求剑国的人留下来的?也?许这些刀剑中,就隐藏着求剑国失落的秘密。

那这声音,为什么只有她和苏落雁才能听到呢?

白拂英垂眸思索。

也?许,这和她们都用剑有关。

因为用剑,对?剑了解,更容易和兵器产生共鸣,所以才容易听到兵器的声音。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但还有一点解释不清——求剑山开放前暂且不说?,就说?求剑山秘境被发掘的这几千年里,来到这里的剑修不知凡几。

他们中必定?有比两人厉害的,怎么都没?听见呢?

想来想去,白拂英还是觉得?,这种异变,说?不定?和北地太荒几处结界的松动差不多?,都和谢眠玉有关。

她刚刚,可不就听到石壁里传来了“祭器”这个词吗?

白拂英对?祭器的了解不多?,且大?半都是从萧莹那边听来的。

不过按照萧莹的说?法?,祭器都是天生法?宝,不是人为锻造出来的。

所以可以肯定?,被求剑国锻造出来,害他们遭受了“天罚”的东西,应该不是祭器。

倒很有可能是镇压祭器的东西。

白拂英心思微动。

山风吹过枫林。在月光的照射下,红叶被镀上了一层银白的霜。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白拂英正思索着求剑国和祭器之间的联系,忽然感觉储物袋里有什么东西震动起?来。

她调动神识,往储物袋里扫了一眼,就见袋子中两张传讯符几乎同时亮起?光芒。

其中一张是谢眠玉的。

自?从白拂英拿到这张传讯符,它就时常亮起?来,即使她一次也?没?回应过。

白拂英对?谢眠玉的突然发疯已经习惯了。从传讯符的激活时间上,她甚至能窥探到谢眠玉的修炼安排。

忽略了谢眠玉的传讯符,白拂英拿出江妙法?的符隶。

以两人的关系,江妙法?找她并?不奇怪。白拂英没?有犹豫,直接往传讯符中注入了灵力。

对?面传来的,却是江灵仙的声音。

“白复!我们看到了你的比试哦!哈哈,你现在动手越来越利落了。怎么样,你明天抽到的对?手是谁?”

白拂英没?有隐瞒:“是东方家的东方诗。”

“是东方眉那个小女儿?”

江灵仙撇了撇嘴:“我知道她。和她爹一个死样子,真是歹竹出歹笋。”

说?起?来,江灵仙当年差点就嫁进东方家了。她对?这个家族一点好感也?没?有。

而且东方诗性格也?确实跋扈,只是背靠东方家,没?人为难她而已。

“我听林山青说?,你在街道上和东方诗起了冲突,你让她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哼,东方家的人可算踢到铁板了吧。”

江灵仙可不觉得是白拂英先闹事。

白拂英她是知道的,很少主动挑起?争端。

不过她也?知道,如果有人挑事,不管这人是何身份、是何修为,白拂英都一定?要报复回去。

她计杀化神期妖兽,也?就是恨它把她当老鼠一样耍弄而已。

江妙法?这时开口道:“江家的人有没?有对?你出手?”

“还没?有。”

白拂英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昨日他们想招揽我。”

话一出口,传讯符两边同时静了下来。

传讯符另一边,江灵仙气得?直咬牙。

又来这招!纯纯恶心人的阳谋!

他们不仅害她们二人受伤,还要招揽走她们看好的人,让她们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偏偏就算她们知道了,也?没?有立场阻止——人往高处走,她们哪儿来的立场干涉散修的个人选择?

现在又来!又来!

江灵仙气得?双眼发红,恨不得?立刻钻到江家,把江家的人全给咬死。

她身边的江妙法?却摇摇头,对?传讯符那边的白拂英道:“你没?答应。”

她知道,白拂英不会答应。

“没?有。”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江妙法?两人盯着发亮的符纸,心中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从感情上来说?,白拂英没?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接受江家的招揽,这让她们很是高兴。

但从理智上来说?,这称不上是十分明智的选择。

过了好一会儿,江妙法?才收敛了复杂的情绪:“联系你的是谁?怎么说?的?”

“江议。”

“江议?!”

江妙法?和江灵仙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

江议?江议亲自?出来招揽人?

顿了几息,江妙法?才继续问道: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特别的。简单说?了几句,我就拒绝了。”

“你拒绝之后,他有没?有说?什么?”

白拂英平静地说?道:“他很生气。让我看看江家的能耐。”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像叙述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淡无奇。

但江妙法?从这平淡叙述的背后,窥探到了来自?江家的愤怒。

她叹了一声。

“你不该如此。”

如果说?之前,江家针对?白拂英,只是因为江妙法?两人的关系,那么这次的不欢而散之后,白拂英就是彻底地得?罪了江家。

白拂英道:“没?什么不该。”

反正江家现在拿她没?办法?,想要出手,也?只能在秘境中。

但秘境里都是金丹期和筑基期,他们要真敢出手,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江妙法?摇头:“罢了,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是徒增烦恼,你之后小心点就,行了。”

江家虽然势大?,但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白拂英暂时确实不用担心。

白拂英“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江妙法?又让她对?上东方家时也?小心一点。嘱咐几句后,她又提起?魔神山的事。

“我派人去查了中洲所有的稀有铁矿,但并?没?有找到锻造令牌所用的金属。”

说?到这里,江妙法?皱了皱眉。

“很有可能是未记录的私矿,或是做了遮掩,伪装成了普通矿脉。”

修士们既超脱于世,又与普通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一般来讲,购买、开采矿脉,都要去民间官府造册备案。

当然,这也?就是个面子工程。实际上,民间官府对?修士们,根本没?有任何监督的办法?。

遮天蔽日,或是偷梁换柱,这种事一点也?不少见。

没?有?

白拂英凝眉:“有没?有可能不在中洲。”

不在中洲,那在哪里?险地吗?

江妙法?仔细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性,斟酌着回答道:“倒有可能在太荒或者囚灵之海。”

太荒不可能。

除非那矿脉处于太荒山脉的另一侧,不然白拂英一定?会发现。

那囚灵之海?

囚灵之海上有无数岛屿。而且随着海洋变动,还经常会冒出新岛屿来。

岛屿孤悬海外没?人管,的确是很好的藏身之处。至于岛上有没?有矿脉,那也?是说?不准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说?到这里,白拂英又想到了萧莹带来的消息。

如果梅兰竹真是魔神山的细作,那这枚关键的棋,很有可能在之后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甚至让局势整个逆转也?说?不定?。

前世……

白拂英忽地皱起?眉。

前世,梅兰竹的身份似乎一直没?有暴露。至少她是不记得?有这么件事。

是反水了?还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闪动,但很快就收敛起?心中那点疑惑,将萧莹对?梅兰竹身份的怀疑全都说?了。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江妙法?听后却没?有惊讶,好像提前预料到了。

“我早就猜到,三宗四?族的领头人中或许有他们的棋子。”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看,魔神山能轻易屠戮一个家族,拥有私矿,和险地也?有联系,甚至能将上古时期的相?关记载抹去。

没?错——江妙法?怀疑,魔神山的相?关信息,乃至几万年前的历史记载,都是被人为抹去的。

这样的势力就隐藏在中洲地下几万年,不断蚕食着中洲各势力。

对?于他们来说?,扶持一个自?己人当掌门人,似乎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三宗四?族中,四?族靠血脉维系,可能性较小;天明剑宗的李秀剑心智不全,也?暂时排除嫌疑。

所以嫌疑最?大?的,就是玄云的贺松子以及灵衍的梅兰竹了。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会想办法?暗中调查。”江妙法?道,“你去秘境后好好修炼,不要总想着魔神山的事。”

江妙法?就是这样的人。

她很冷静,总能把一切安排妥帖,即使是在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时。

但白拂英知道,梅兰竹的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她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抬眼看着月光。

手中的传讯符闪烁着,传来一阵阵咳嗽声,那是江妙法?的声音。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身体情况愈发不容乐观。

江灵仙道:“好了,姐姐,夜里风大?,你还是快点回去休息。你把传讯符给我,我再和

白复说?几句话。”

江妙法?沉默一瞬,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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