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寡妇就是女娲,贫穷撕裂她,一枚三千元铜钱的窟窿,她也补不上,刘世雨递给了一块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通灵宝玉,“三千元钱我暂时借给你。”
“真的?”
小姑娘郑雪慧黯淡的眸子,突然闪烁着光芒。
人就是一棵树苗,你越滋养她,他就越成熟盛开,此时小姑娘脸上有了风韵。
她已是一个姑娘了,她眼睛盯着刘世雨的口袋,看着刘世雨的手。
小姑娘郑雪慧又失望了,刘世雨口袋空空如也,虽说是亲戚,也是七拐八弯扯出来的一个舅舅。
自己的亲舅舅避之不及,凭什么要借钱给她们家?
小姑娘燃起希望光芒的眸子又黯淡了,轻轻的叫了一句,“舅,我······”
聪慧的小姑娘“钱”字没有说出口。
刘世雨倒也爽快,“今天身上没有钱,明天你到大坝水管站找我,我给你借三千元。”
刘世雨叫一声郑寡妇,“姐”,一股暖流涌上了郑寡妇心头。
郑寡妇又掩面哭起来,她的哭声,如同热东风刮在缺水的干枯油菜花,带着无尽的哀伤与心碎。
那是一种无奈,无助,无能的情感释放,一个妈妈无法托举孩子,每一个哭声都承载着人生的沧桑。
她最初的隐忍抽搐,到逐渐失控的哭声,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痛苦与绝望,诉说给这个不相识的人。
她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打湿了衣襟,也成了龙王爷雨水的储藏地。
她起初是抹眼泪,而后是低低的啜泣,如同雪山上下得鹅毛大雪。
大雪无声,但也隐约可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是大草原一个嗷嗷待哺的梅花鹿,遇到狼群,咪咪的惨叫声,是保护小鹿,鹿妈妈内心挣扎与坚强的最后一道防线。
随后,她哭声渐渐放大,带着无法抑制的悲痛。
如同人间大旱,龙王爷降雨前的闪电雷鸣。
在这哭声中,可以听到对刘世雨的信任,他被郑寡妇当做唯一的亲弟弟。
他成为郑雪慧的舅舅,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支书胡成家,依次坐着宾主七八个人,主宾依次是管理员余得先,会计赵雷,水管员杨文海。
此时会计赵雷和胡成猜拳行令,酒桌就是战场,厮杀的天昏地暗,刘世雨进去了,猜拳声戛然而止,“刘站长,你来了,你快来救我”。
会计赵雷奉承刘世雨。
“刘站长,那丫头长得漂亮吗?”支书胡成谄媚讨好着刘世雨。
“今天是赔礼道歉的,此时杀的天昏地暗,喝酒吃肉,要是上面知道,是属于屡教不改,加重处罚。”
“我们回水管站。”
刘站长你是贵客,胡成一再挽留,宾主七八个人意犹未尽,都用眼神望着刘世雨,
“凡是有个度,适可而止就行了,我站长当不成,你们有张宽县长舅舅的关系吗?到时工作都保不住。”
“胡支书的薄酒也是尽心,我们是赔偿支书吃喝费的,却在这里大吃大喝,影响不好。”
“都是那个郑寡妇,跪在水管站路口,让刘站长赔偿羯羊,站长连酒也喝不好,那个扫除星,看我们怎么收拾她。”
刘世雨知道,大坝村民喜欢欺凌弱小的,只要他稍微有一点暗示,缺乏独立思考的牛智贤,完全将自己当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郑寡妇今天家里一只鸡丢了,明天可能走自家的路被人挖了,后天就是浇水的渠道断了。
郑寡妇脚下流淌着人性的深渊,一个角落里黑暗的暗角会伸出来。
“平庸之恶”就要在大坝村上演。
刘世雨虽然在支书胡成家喝酒,吃鸡肉垫卷子,但也仅仅是工作应酬。
他心中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善良,他心里想,“我们水管站不需要仇恨和报复,我们需要公正。”
给这些人说就是对牛弹琴,刘世雨心生一计,“那郑寡妇还是我们刘家的姑娘,论辈分是同宗,我还是她的舅家。”
“刘站长我们大坝村和你还是亲戚呢,娘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村长胡成笑着恭维说:“刘站长是大坝村座上客。”
刘世雨是一个一言九鼎的的人,他走出支书胡成的屋子。
管理员余得先,会计赵雷,水管员杨文海也就再不好意思喝酒,尾随着刘世雨走出了支书胡成家。
刘世雨无缘无故认了一个姐姐,有了无尽的烦恼,要借钱给郑寡妇。
古人云:“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碗米饥荒年救一家人。”
饥荒年没有米,一家人要么饿死,要么逃荒卖儿卖女。
一家人没钱,要么乞怜,要么割爱,郑寡妇在儿子和女儿之间,只能选择一个孩子,是让郑雪艺退学打工挣钱,补贴家用。
还是让郑雪慧上学考大学,做一个两难选择。
郑寡妇辗转反侧,并非思念丈夫,而是磨难,让日子必须过下去。
凌晨四点,郑寡妇从炕上被窝里爬起来,天还尚早,她一个人走到油菜地。
拔下灰条,菟丝子等杂草,丢给老母猪。
贫穷如同地狱的火焰,吞噬郑寡妇的身体和灵魂,即使最坚强的女人,在贫穷面前都是无助的。
贫穷的本质,在于没有看到希望,郑寡妇之所以有信心,是从两个孩子看到了未来。
河西的夜晚很冷,原野里弥漫着油菜花香味,油菜花叶片上,闪亮,透明,圆润的露珠攀附在油菜花叶片上。
此时的郑寡妇拨开油菜花,走到了田野中,露水打湿了郑寡妇蓝色的衣襟。
大坝村夜晚还透着一丝凉意,浸透郑寡妇干瘪的胸部,郑寡妇哺育两个孩子,胸部殷红的血水,如同西河断流,造就了村民缺水的贫瘠。
露珠滋润了郑寡妇,她心脏跳跃着,就要蹦出来。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了几句谎言,就让她孱弱的内心,产生一丝温暖。
她用手抚摸油菜花,摸到一株燕麦杂草,下意识的拔燕麦,燕麦节断了,油菜花也该灌水了。
大坝村是大水漫灌,浇水不是女人干的活,她眼泪簌簌落在田野里,和油菜叶片混合一起。
郑寡妇嚎啕大哭,田野的寂静使郑寡妇的哭声凄凉,风声细语回荡在大坝村原野中,诉说着茫茫戈壁一个母亲的绝唱。
郑寡妇恰似一头梅花鹿领着一个孩子,深陷在泥潭中踯躅前行。
她哭累了,抬头看看,东方泛白,一束橙黄色的光,照在在油菜花原野中。
一抹黄色的光泼洒在灰色的大坝村墩台上,墩台阴暗分明。
油菜花旁的白杨树倒影斑驳的映射,婆娑的在乡村小路上移动。
一枚硕大的金色的盘子在东方冉冉升起,她望着升起的太阳叹一口气,骂起孩子郑雪艺,郑雪慧,“给祖宗郑雪艺找大学实习材料费,给祖奶奶找住宿费伙食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