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师匡衡
公元前35年,春天,正月。郅支单于的人头被陈汤用快递送往汉朝首都长安城。千古以降,最让人激动和自豪的,不是那颗单于的人头,而是随人头送至长安城的一封书。
那是陈汤向皇帝刘奭写的一封奏书,内容很长,经典摘要大约如下: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甘延寿、陈汤将义兵,行天诛,斩郅支首级名王以下,以示万里。
最让人热血沸腾的是以下这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铁骨铮铮,铿锵之言。穿越千年的烟云,我仿佛看见,陈汤挥舞着长剑,英雄豪情,直冲云宵,威震天下。
刘奭很激动。四十年来,他的人生几乎是一部软蛋史。刘病已生前,曾经指着他鼻子骂说,败掉汉家天下的,可能就是他这不进化的软体动物了。现在,刘奭大可挺直身子,跑到刘病已庙前上香点火,骄傲地炫一回了。
谁说我是败家子,列祖列宗办不到的,老子办到了。高祖以下,我不是最牛,至少也不是最差的。
难道不是吗?刘奭不是心里说说骂骂就完了。陈汤让他扬眉吐气地昂起了尊严的头颅,他必须禀告列祖列宗。于是,他难得果断一次,不由分说就下令,把郅支单于头颅悬挂城头示众十天。紧接着,他亲自前往太庙,祭祀祖宗,赦天下。
整个汉朝,从中央到地方,到处都是一片欢乐和激动的海洋。
凡事总有个特殊之处,斩杀郅支单于,有人欢喜,有人不是滋味。至少有两个人,就提不起劲来。其中一个是宫中红人石显,另外一个则是丞相匡衡。
可能有人问了,那个于定国不是干得好好的吗?他哪里去了呢?
让我来告诉诸位吧!于定国早就下岗啦!和于定国一起下岗的,还有大司马史高。公元前43年,九月,汉朝降霜,庄稼欠收,全国闹饥荒。因为这项天灾,丞相于定国、大司马史高以及御史等三位高官,集体引咎辞职。
时间飞得好快,仿佛才一眨眼,此事就已经过去八年了。
八年以来,汉朝官场舞台,早就换了几拨人了。但是,能够混上台面的,来头都不小。比如,眼前这个匡衡。
匡衡,字稚圭,祖籍东海承(今苍山兰陵镇),和曾经的牛人萧望之是老乡。萧望之世代务农,到他那一代,果断弃农,拜名师搞起了学术,一整就是天下闻名,实在不易。无独有偶,匡衡世代亦是务农,到他这代,也决意弃农从学,搞起了学术。
萧望之搞学术,没听说经费紧张,倒是听说他拜了不少名师,比如夏侯胜。关于夏侯胜的故事,我们就不多说了。这个牛人收了萧望之与黄霸那样的学生,这辈子够本了,没啥后悔的了。
可匡衡转型找出路的确不容易。主要的原因是他很穷。穷到什么程度?穷到到处替人打工为生。这还不算啥,他竟然还穷到夜里点不起灯来读书。可偏他精力过人,不读书睡不着觉。于是乎,他想到一招——借光。
在中国历史上,读书人刻苦读书的版本,说也说不完。然而能成为经典的,无非以下三种:囊萤映雪,悬梁刺股,凿壁偷光。
囊萤的主人公是车胤;映雪的主人公则是孙康;悬梁的主人公是孙敬;刺股的主人公是苏秦;凿壁偷光的主人公,则是眼前的匡衡。
所谓,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精力过人的匡衡,通过数年的勤工俭学,终于练得了盖世神功。此神功就是——解读《诗经》。
在汉朝,你要想在学术界混,就得精通经学。经学规定书目,就是“六经”:《诗经》、《尚书》、《仪礼》、《乐经》、《周易》、《春秋》。不要说熟读“六经”,只要你成为其中一科经书的牛人,足可够吃一辈子了。
夏侯胜精通《尚书》,还自创了小夏侯学,天下无敌。萧望之精治《齐诗》,所以很吃得开,在仕途上一路高奏凯歌。匡衡精讲《诗经》,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有人还编出童谣说:不要说《诗经》,匡衡来了;匡衡说诗,听者无不眉开眼笑。
可是,精于解《诗经》的匡衡,仍然活得不成人样。问题不在别的,而在于考试。
在汉朝,无论你有多大的学问,想谋取官职,就得规规矩矩地参加考试。考中甲科,可为郎中;中乙科,可做太子舍人;得丙科,可补文学掌故。可是学术精湛的匡衡,考试技巧却是一塌糊涂。一连考过去,一连败下来。屡考屡败,惨不忍睹。
惨到什么程度?他连考八次,啥科都没中。不过,他身上有着偷光苦读的精神,屡败屡战,第九次参加考试,终于赢得一个惨胜——中了丙科。
差是差了点,总算是考中了。考中的匡衡,马上被补为平原文学。路漫漫其修远兮,抬头看天,低头看路,匡衡的路,还很长很长。
匡衡很失意,心有郁结却不能鸣之。他的诸多同行对他的冷遇表示不平,于是纷纷上书对皇帝说,像匡衡这等人才,不应该呆在地方,应该把他调到中央去做文学。
那时,好儒的刘奭还是太子,只能靠边站,想说话都插不上嘴。能够拍板说事的,只有刘病已。替匡衡说话的奏书刘病已也看到了。他想了想,找来时为太子太傅的萧望之,说:“传闻匡衡学问甚高,麻烦你跑一趟,帮我去验证一下。”
萧望之找了一助手,把匡衡召到京城,面对面聊了一回。考核完毕,萧望之向刘病已报告,匡衡学术水平,不是吹的好,他是真的好。
刘病已一听,吱了一声:“哦,我知道了。”
当是时,匡衡还留在京师因为他得等皇帝回音。从老乡萧望之对他的欣赏语气中,他有理由满怀希望、信心足足。然而不久,终于有回音了。匡衡只等到了一句冰凉的话:先回平原继续做文学吧!
就这样,刘病已就将匡衡打发了。匡衡这辈子,穷过,苦过,多次跌倒过,却从未后悔过。他知道自己天生命运多舛,要尊重上苍的安排。然而这次,对于刘病已的冷遇,他惘然若失,却又莫名其妙。
如果你爱我,就将我召来京城;如果你恨我,也可以将我召来京城。但是,皇帝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呢?如是真是爱我,连学术大师萧望之都赞不绝口了,为什么皇帝您不将我留在京城?如果你恨我,何必如此打击一介小民,与我过不去呢?
匡衡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如戏,命运多作弄。漫漫人生路上,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挺不住。咬着牙,忍着泪,一定要挺住。
事实证明,他挺过来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不可否认,刘病已是匡衡的冬天,而属于他的那个春天,则是刘奭。刘病已崩后,刘奭接班,匡衡犹如一匹长期陷于泥潭的好马,突然拔足而出,奔上了康庄大道。
提拔匡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司马史高。我们知道,史高之所以登上大司马的高位,不是他有啥本事,而是沾了外戚的光。所以,他的副手萧望之对他很不感冒。
于是以学术为尊的萧望之联合别人把大司马史高架空了。萧望之说什么,刘奭就做什么,大司马史高就成了纯看客和装饰人物了。所以,史高一想起那事,心里就想骂娘。但是,他只能在心里骂,不能骂出口。
那时,有一政治投机客找到了史高。他对史高分析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职位那么高,却没人理你吗?那是因为你是贵戚,名声不好。为什么你名声不好,因为你只顾自己,不懂得推荐贤人。如果想博取名声,就得任贤。”
最后,这位巧舌如簧的说客话语一转,说到了重点:“我认为匡衡是一难得的贤人,你应该重用他。”
史高认为此投机客说的很在理。以上那番话,说得好听是任贤,说得俗点是附风雅,宠络士人,结党为私。真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数年书啊!于是乎,史高马上就接见匡衡,然后向刘奭推荐。
一下子,匡衡仿佛是搭上了顺风车,先被刘奭任命为郎中,不久升为博士,再不久又升至给事中。要想为郎中,先为甲科。匡衡拼死拼活考不上的,皇帝一句话就解决了,而且还将他将来的路,全铺平了。
匡衡之所以被刘奭看中,不仅是投机客及史高的功劳,更主要的是,刘奭是真的太喜欢匡衡了。匡衡之所以被刘奭喜欢,认真推究,萧望之功不可没。
当年,刘奭为太子时,萧望之就是他的太傅。在萧望之的教导和指引下,刘奭不但迷上儒学,也爱上了儒生。此种优点,正是刘病已所缺少的。刘病已表面上尊重儒生,骨子里却顽固地认为,儒生迂腐死板,很不靠谱。
在儒家“六经”当中,刘奭最爱《诗经》,偏匡衡又是研究《诗经》的绝顶高手。所以匡衡和刘奭的相遇,是鱼和水的相遇,难舍其爱。正因为如此,匡衡终于挥一挥手,作别西边的黯淡,一路高歌猛进,做太子太傅,又迁为御史大夫,最后登上了丞相位。
在汉朝丞相当中,匡衡也算是一个划时代的人物。屈指算来,他应该是第一个以学术大师身份登上政治顶峰的人。当年,萧望之距离丞相仅一步之遥,终没有实现登峰。现在,所有的空白和荣光,全都让匡衡填补了。
终于相信了那句古话:不吃苦中苦,怎能为人上人!
二 英雄和群小
匡衡跟陈汤怎么较上劲了?事实上,也没听说两方有过节,问题是出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就是陈汤的上司甘延寿。事情是这样的:甘延寿出征讨伐郅支单于前,宫中有个实权人物看中他了,仿佛料定他是潜力股,主动跑上门来要给他说亲。他对甘延寿说,我把我家姐姐嫁给你,咱们俩做个亲家,您说中不?
然而,甘延寿二话不说,直接吼出一句:不行!
一下子,那人脸就拉黑了,灰溜溜地走了。亲家没做成,竟然成了仇家。甘延寿实在牛,普天之下,没人敢得罪的人,他竟然眼不眨、心不跳、顶天立地、气势昂扬地把人家得罪了。
因为,他得罪的那个人,正是刘奭身边最红的人——石显。
当初,萧望之牛吧?刘向牛吧?可又怎么样了,现在一个化鬼了,一个还无所事事地游荡着。可是,石显要修理甘延寿,关匡衡什么事呢?回答是,这事关系大着呢!
匡衡是怎么爬上来的?是大司马史高提拔的。当初,大司马史高被萧望之压得动弹不得,只好求助于石显,终于把萧望之集团搞掉。虽然大司马史高下台了,但是他的集团还在,他的继任者还在跟石显合作。事实上,你不合作也得合作。石显既然能搞死萧望之,搞死几个声望远不如萧望之的人,简单得很。
这下子终于看出来了吧!是石显想整甘延寿,于是就让丞相匡衡及御史大夫一起配合他。配合得好,前途光明;配合不好,连根一起拔。
所以说,匡衡做小人,都是被逼的。在匡衡无比幽远的内心深处,谁也不知道,他对石显埋藏着一种什么样的怨火。
石显和匡衡对怎么整甘延寿心中早已有底。他们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否定甘延寿的战功。要否定甘延寿,只好顺带着把陈汤一起否定了。这个世界本来冤大头就多,让陈汤当冤大头,多他一个人也不过份。
甘延寿和陈汤的战功是摆得上桌面、经得起鬼神检验的,怎么石显和匡衡想否定就能否定呢?事实上,对匡衡来说,这事一点也不难。
在这个世界上,鬼神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长在人嘴里的那根舌头。所以在百祸之中,舌头之祸摆在首位。连孔子都不停地警告弟子们,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要说也得思前想后,慎言慎行。
具体怎么整甘陈俩人,石显只能背后坐着看。因为他是郎中令,只管宫中事。甘延寿和陈汤的功绩怎么评定,由管政事的丞相匡衡来操作。匡衡和御史大夫讨论了一下,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作为突破口,一棍子将甘延寿和陈汤搞死。
首先,甘陈俩人出征前假传圣旨,这是大罪;其次,陈汤很爱财,逛了一回西域,把西域各国的珠宝全部掠夺一空,违反了军纪,这同样是大罪。两件加起来,就算不杀头,也得蹲一辈子的黑狱。
当陈汤把郅支单于的人头送回来时,皇帝刘奭说要在长安城头悬挂十天。那时,匡衡就十分反对。很明显,把郅支人头挂出来了,等于承认陈汤有功,他们下步棋就难走了。但是,刘奭活了大半生,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好事,谁也拦不住他,还是把郅支单于的死人头挂出来了。
看得出来,刘奭对甘延寿和陈汤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啊!一想到这,匡衡眼皮都开始跳了。他必须要在陈汤部队回到长安之前,将陈汤罪状罗列确立。不然,等到他回来,大家急着庆功,整人的计划也就黄了。
于是,匡衡命令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通知陈汤部队沿途地方政府,逮捕陈汤部下,严加审问,编织罪状。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一下子就传回了后方陈汤的耳朵里。
开始时,陈汤还十分纳闷。自汉朝开国以来,从来没见过对外开战胜利归来时有如此被修理的。陈汤想想,突然拍拍脑袋叫了一声,哦,有人眼红了。
要解开这个死结,只有请皇帝亲自出面了。于是,陈汤急修一封书送往长安。陈汤的书写得很短,却很有威力。
概括起来,大意就是:臣陈汤与部将与敌战于西域,奋不顾身,终于斩下郅支单于,平定西域。为什么我们回来的路上不见地方政府恭迎,反而乱抓部将拷打审问,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急书马上送到皇帝手上,刘奭一看,咦,有这等奇怪的事?于是他马上给沿途地方政府下了一道死命令:必须立即释放所有逮捕人员,同时为胜利之师举行盛宴。
就这样,刘奭生生地把石显的整人计划搞砸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于是,陈汤和甘延寿的部队顺利返还长安。接下来,刘奭要做的工作,就是给他们评定功绩,以便封爵。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俩肯定要封侯的,不过封多少户侯,还得开会讨论。
然而,一听说刘奭要给陈汤和甘延寿封侯,石显首先就急了。他是真急,急啊!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很多事业值得我们去奋斗一生。然而,有一种事业,穷石显一生奋斗,仍然玩得不亦乐乎。那是什么事业值得石显乐此之疲呢?那不是别的,就是整人。
石显是以整人发家的,他必须将此事做大做强、做精做美,甚至发扬光大。然而没想到,在整甘延寿这事上,还真碰到对手了。而这个对手不是别的,正是皇帝刘奭。
一直以来,石显都把刘奭当傻子来忽悠,怎么突然在甘延寿和陈汤事件上,刘奭脑袋像开了窍似的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不过,既然将修理别人当成毕生奋斗的事业,就得无条件进行下去。即使输了,也可以总结经验教训,继续推进事业向前发展。
做事业嘛,可以输掉别的,就是不能输掉精神。
于是,本着不服输的精神,石显不得不亲自出马。这次,他联合匡衡一起对刘奭上书,说道:“甘延寿和陈汤假传圣旨,擅自调动部队出征,造成巨大恶劣影响,不杀他们,已经算很便宜他们了。现在陛下还要给他们封侯加爵,那将来汉朝跟外国再有什么纠纷,将领不都学他们去了?如果那样,简直就是给国家带来灾难啊!”
这话一出,刘奭一听,脑袋一拍,突然觉得对哦!石鸟人说得很对哦!
按照规矩,得治陈汤和甘延寿的罪;可是,他们俩又十二分地争气,替皇帝和国家挣了面子,惩罚他们似乎也说不过去。于是,脑袋突然灵光的刘奭,突然又像中病毒的电脑似的变得不听使唤了。
他在犹豫,在徘徊,在挣扎。同时,他渴望有人主动出面,替他清除内心的纠葛和病毒。
这时候,一个高手出现了。
谁也没想到,前来营救思想困顿的刘奭的,是一个曾经牛气、如今游荡民间的高手。此个高手,不是指政治高手,而是学术高手。这个人,就是与石显屡战屡败的前皇族事务部长(宗正)刘向。
此时,刘向尽管身在江湖,耳朵仍然灵敏,他闻听石显要拿陈汤假传圣旨的事做文章,一下子就来劲了。说刘向是学术大师,那是没错的。不过,此大师身怀绝技,现在正是他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时候。
刘向的绝技,就是一开笔就能引经据典写出滔滔大文。于是乎,他马上向刘奭修了一封书,建议给陈汤和甘延寿封侯。文章很长,引用的故事也很经典。但是,真正打动刘奭的,是其中一句话。那句话,犹如一剂猛药,将刘奭从迷乱的梦中唤醒了。
刘向那至关重要的话,就是:陈汤和甘延寿没有兴师动众,更没有动用汉朝后方一粒粮食,就建立了千古奇功。比起当年那个李广利,可是好上一百倍。然而,当年李广利惨胜归来,汉武大帝尚且封爵,甘延寿和陈汤凭什么不能封呀?还有,汉朝第一任西域总督,没有皇帝命令,率军出征归来,仍然享受爵位,难道甘陈俩人,做的不如郑吉好吗?
猛药,果然是猛药。
刘奭一拍脑袋,彻底醒了。于是,他马上下令,赦免甘延寿和陈汤,谁也不准再多舌。接着,他又给匡衡下了一道死命令,赶快给甘陈俩人评定功绩。
更牛的是后面那句话,只许讨论封侯,不准讨论他们的过错。
刘奭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石显进攻又失败了。然而,石显仍然顶风做案,对刘奭说道:“郅支单于不过是个冒牌单于,不值得替甘陈俩封侯。”这次,刘奭耳朵里像塞了棉花,啥也没听到。封爵继续进行。刘奭甚至还放出话来,说一定要给甘延寿和陈汤各封一千户侯。
石显和匡衡还在做最后的顽抗,不过他们退了一步,说封侯可以,但是不能封那么大的侯。最后,甘延寿被封为义成侯,陈汤被封为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赏赐黄金各一千斤。
终于,陈汤还是胜了。感谢上天,感谢刘奭,感谢郅支单于,终于让陈汤完成了传奇的封侯之梦。
三 王昭君出塞
郅支单于被斩,有人欢喜有人忧,比如,南匈奴王呼韩邪单于。近来,这厮情绪特不稳定,他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恐惧。高兴的是,郅支单于死了,没人再跟他抢单于称号了,甚至他可以摘去“南”字,直呼匈奴单于了。恐惧的是,汉朝既然都能斩郅支单于,如果自己哪天一不留神得罪了汉朝,也可能会成为郅支单于第二。
是啊!花无百日红,月有阴晴圆缺,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跟汉朝翻脸呢!一想到这里,呼韩邪单于就觉得问题太严重了。怎么办?呼韩邪单于拍了一下脑袋,有了。
不久,呼韩邪单于派人出使长安,告诉汉朝皇帝刘奭,说他想汉朝了,想到长安晋见皇帝。
公元前33年,春天,正月。按照汉朝规矩,那是全国大小诸侯朝见皇帝的日子。呼韩邪单于以藩属身份拜见刘奭。见过刘奭后,呼韩邪单于怀着一颗忑忐不安的心,对刘奭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个要求就是——我呼韩邪单于想当汉朝的女婿,请皇帝满足这个藏在心中的夙愿。
自汉朝立国以来,从来都是汉朝主动提出要当匈奴的岳父,而且还屡屡被拒绝。匈奴偶尔有个主动提出和亲的,也是心术不正,别有用心。但是,呼韩邪单于又区别于匈奴列祖列宗,这次他主动提出要当汉朝皇帝的女婿,那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
汉匈之间上百年真打狂殴,打到现在的局面,匈奴不得不死心塌地地臣服汉朝。郅支单于仿佛以死的血例证明了:除了臣服,呼韩邪单于没有更好的出路和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