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回到飞行器上, 接到了江隋州打来的电话。

“抱歉。”江隋州暗骂了一声。“不知道他们察觉到了什么，今天几乎是地毯式搜索，港口海关都查得很严, 如果不及时撤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文郁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那你现在已经离开K12星了吗？”

“嗯。他们设置了捕捉信号的卫星系统，还好你没接，否则很容易被侦查出来。”江隋州看了眼窗外黑黢黢的太空夜景, “我出了范围才给你打的。”

他顿了顿，“抱歉。”

这句道歉, 说得真心实意。

昨天之所以临门一脚选择拒绝，是因为他知道在这时候冲动并不是什么好征兆。他比文郁大快一轮，很多事不能顺自己的心意。他想让文郁再考虑考虑，或许等荷尔蒙降下去后, 文郁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怕‘后悔’和‘遗憾’这四个字。

贝丽缇爱他的那位表叔叔吗？

恐怕不见得。

凭心而论, 他的父亲比贝丽缇的现任丈夫对她要好得太多, 给予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一心一意爱戴她敬重她，可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呢？

贝丽缇未必深爱那位白月光, 说不定她连莱斯特的模样和喜好都记不清了, 这种种行为，与其说是真爱, 还不如说是迟到多年的叛逆。

她只是为自己当初没有再奋力挣扎一把、为自己跟哥哥妥协造成终生之憾而后悔, 出轨现丈夫只不过是她向阿尔弗列德和哥哥报复的手段而已。

可是她叛逆期的代价太大了, 父亲死后, 江隋州性格也变得沉稳冷静, 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娇纵耀眼的大皇子了。他从心底里憎恨着随心所欲的母亲，厌恶着她想说想说、想做就做的决定。

不管西泽和爱丽丝怎么劝说，江隋州在察觉到自己对文郁过分的牵挂和在意后，仍然没有采取行动。

这段‘分居’的时间，不光是因为他想躲避元帅，也是他有意无意设下的冷静期。

他不想，文郁将来也和他母亲一样，后悔不已。

只是这些话他都没能说得出口。

之前隐藏身份是因为没有百分百的信任，现在有了，但却多了更多的顾虑和踌躇。

文郁之前说，觉得那位学长处在可望不可即的位置，所以连和他做朋友都觉得困难，偶尔一次都仿佛是恩赐，根本不会有多余的念头。

那如果……知道他是帝国前皇子呢？

连流火首领的身份都让他难以接受，真告诉他了，只怕会躲得越远越好吧？

“……算了。”电话里，文郁嘟囔道，“也不能怪你。”

本来说好待两天，因为这种事突然离开，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江隋州硬留下来，反而不好了，现在空间站他回不去，元帅突然盘查海岸的出入境情况，那交易站和奥利庄园都有风险，江隋州一个人留在这儿进进不了、退退不得，还不如及时止损。

文郁还是担心他的，“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回来了，我帮你在元帅那儿打听打听消息。”

江隋州顿了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

“对了，”他转移了话题，“上次问你的你还没有回答呢。”

大约是明白文郁不会生他的气，他的语气又柔和轻松了些许。

“嗯？你问了我什么？”

文郁嘴比心快，等反应过来是问他‘心虚’的那条短信时，已经来不及了。

“之前在罗纳德的店铺里，你提到了你那位学长。”

江隋州道。

文郁：“……”

这种问题堪比‘我和你妹掉进水里一样死亡’，他终于能理解偶尔刷到的土味视频里有相似情况发生的时候，为什么评论区总是能吵出三皇五帝抢着登基时的气势了。

因为你和学长长着同一张脸，这话文郁是不敢说不出口的，说出来难免有‘好啊，你竟然把我当替身’的嫌疑。但要说不是替身，其实他们是同一个人，文郁也拿不出证据。

而且，要佐证这个论点，难免要提到自己是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事情，也会牵扯出一些不太妙的旧事，比如说当初自己为什么会突发善心救一个一看就有很多‘故事’的陌生人。

之前江隋州问起的时候，文郁还能以不知道，就是看你面善这类拙劣的说辞糊弄过去，但只要坦白了江隋州就会知道，那纯粹是看他长得和学长一模一样，才会把他捡回家。即便是同一个人，也有‘是不是想捡个替身回去’的嫌疑。

“……”

文郁的头已经开始痛了。

之前江隋州发的是短信，还能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来不回消息，但是电话打得好好的，总不能以信号不好为由挂断吧？众所周知信号网遍布全星域，别说这会儿江隋州在太空了，就算他在地府也不可能有信号衰减这种问题出现。

更何况，江隋州都在电话里这样直白地发问了，就算这次躲过去了，那下次呢？总不能他们一辈子都不联系吧？？

他不说话，江隋州心一沉。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没那么好回答，但就是有点不甘心——这世上所有的男人听到那句话都不会甘心吧？所以他换了个方式。

“我之前问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个学长，当时你回答说不是。我想问你，你现在的答案还一样吗？”

文郁沉默了一会儿。

“之前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但我想，是喜欢过的。”

他回答。

他实在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说谎。

文郁确实喜欢过，而且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