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风入仕为官多年,自从做了太傅,这争名夺利的心算是彻底淡了下来,于沉月三岁的时候没了娘亲,自己长情,不愿再娶,好在孩子是个省心的,这些年平安长大,虽说少时在御花园不慎落水,生了场大病,身子弱了些,但反正他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好好养着,等到了年岁,给他找个会疼他的夫婿就行了。
他一直想,沉月虽是双儿,但他是太傅,还是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当个正妻,好过当妾看别人的眼色,可直到那一日,秦奕在长街上拦下自己,他看自己的那种眼神,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太傅,臣是真的想娶沉月。”于承风看着秦奕,这个可以和沉月算作青梅竹马的孩子,如今长大,个子比他高出半个头,说话做事看上去也很有分寸,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沉月对他无意,他也不想强求,于是婉言拒绝。
“于太傅是觉得,臣配不上您的孩子?”秦奕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于承风连忙解释,却不想对方露出另一副嘴脸,完全没了刚才晚辈的样子,“沉月是个双儿,又自小体弱,也不知以后能不能生出孩子,想来,到哪里都是做妾的命。能成为秦家的妾室,已经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于承风不想和他多说,但他是晚辈,又出言不逊,他不得不训斥两句,看着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一甩袖子离开,回到家时,才细细回想起对方的话,突然觉得一阵后怕,秦家深受天恩,若真的因为自己的话而报复到沉月的身上……他不敢再想下去,所以豁出脸去,找了三皇子,想让沉月的婚事快些定下,沉月若是做了严家的人,秦奕应该就不敢再动他了。
但终究是他错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被人诬陷,还是偷盗玉器这么严重的罪,东西在他的书房的屋顶上被找到,自己还被从未相识的宫女指认,这么多年的一切,一下子崩塌,毁于一旦。
“于太傅,知道朕为何今晚来看你吗?”在于承风被判处流放的那晚,北麟帝特地来找他,他跪在对方的脚边,猜不到对方的意图,“朕知道你是冤枉的,委屈你了,但……朕有自己的考虑。”
“只要皇上相信臣是无辜的,臣流放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想起自己的孩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沉月,只怕是无福和三皇子……”
“朕知道,朕会为他重新选一户好人家,不必跟着你流放吃苦。”北麟帝让于承风擡起头来,接着问道,“你可有心仪的人?”
“有,但臣不敢言。”
“笑话,有朕帮你赐婚,谁不敢接?”
于承风再次低下头,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会引得龙颜大怒,但为了孩子,他不得不说,“皇上,当年若不是沉月落水,想必现在,沉月已经是二殿下的人了。”
“哦?你的意思是……”
“臣斗胆,请皇上将沉月……赐给二殿下。”于承风重重地磕了个响头,他看不见北麟帝的神情,但他猜测自己受冤这件事和秦奕有关,他知道秦奕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臣知道,二殿下在外,皇上一直想找个机会把人接回京城,但又不想太惹眼,沉月如今已经不是太傅之子,是罪臣家的双儿,不如……就借这个赐婚的机会,让殿下回京……”
“你倒是聪明,确实,给他选一个罪臣家的孩子,在别人看来,朕像是彻底放弃了深儿。”北麟帝站起身来,走到于承风的身后,“朕会下旨,封严深会淮王,即刻回京,娶于沉月为……王妃。于承风,你安心的去吧,流放之地偏远凄苦,朕会让他们多照顾你的。”
“太傅,到了。”赵喆笑着将人引到了书房外,于承风这才回过神来,他笑着朝赵喆浅浅鞠了一躬,接着走了进去,熟练地跪下身,“微臣……不,草民于承风叩见皇上。”
“起来吧,朕知道你受苦了。”北麟帝看着眼前的人,比一年前苍老了些,但他知道,自己和淮王都有派人照顾,比起其他的那些犯人,他已经好了很多,“朕想着,复你太傅之职。”
“皇上,草民年事已高,怕是不能担此重任,教育皇子了。”于承风说着,伸出自己的手,以前那双握笔的手,如今却变得粗糙起来,虎口和掌心都带着未痊愈的伤,“这样的手,殿下们见了,要笑话草民的。”
“这样……那朕就给你个闲职,可不能再推脱。”北麟帝看向窗外的天,悠悠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想来淮王已经派人在宫外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