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下起了雪,推开宿舍门,桑云听才发现宿舍空空。
大四课少,考完试,另外三个室友提前回了家,宿舍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好像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桑云听将阳台的睡衣收回宿舍,放到暖气片烤了一会儿,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睡衣有点潮了,不太舒服。
极度甜蜜之后是空虚和等待。
桑云听看着手腕上的蓝色手链,给岑漱冰发了句:
【圣诞快乐。】
等了很久,岑漱冰也没有回复。
桑云听心情又有点糟糕,她起床开了盏小台灯,将睡衣换下来继续放到暖气片旁边烘烤。
阳台外的路灯下,很快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有暖气的冬天没那么潮湿,睡衣干得很快。
不像上海,一到十二月份是刺骨的湿冷。
冬天衣服要在外晾很久,即使用烘干机,遇上雨天,也很容易变潮。
桑云听记起十年前的圣诞,还是全家人一起在上海过得。
她的爸妈攒了三年的年假,连休了两个月。
本来一家人是要带上姥姥姥爷出国旅游的,因为父亲桑军屹一个朋友过来借钱救急,他将存款和手上这笔旅游经费一并借了出去。
母亲赵筠禾知道后,几乎一整个星期都绷着脸。
一家人都不敢说话,怕被呛。
哥哥桑承樾去抚慰赵筠禾,又把抚慰桑军屹的任务交给了桑云听。
桑云听推开门,看见愁眉苦脸的桑军屹,吐了吐舌头:
“爸爸,其实我是支持你的呀,一家人留在国内过年也蛮好的。”
桑军屹为人实在,抱歉地笑笑:
“委屈你和你妈妈了,期待出国很久了吧?”
桑云听撇撇嘴:
“你不借钱给潘叔叔,我才要看不起你呢。小时候你们在北京,好几次下大雨我发高烧,姥姥姥爷不会开车,都是潘叔叔和阿姨半夜送我去医院的,平时姥姥姥爷生病,潘叔叔也没少出钱出力。”
“你也别对你妈有意见,她不是不愿意帮忙,是怪我把家底都掏出来借你潘叔叔了。”桑军屹听了女儿这么说,反倒开始替自已老婆说话。
在家里,赵筠禾位于食物链顶端,桑云听排第二,桑军屹和桑承樾地位排在第六第七。
中间一次是姥姥姥爷和家里的一条狗。
父女两说完又去赵筠禾房间道歉,能言善辩的赵筠禾怼了桑军屹半个多小时,家里热闹得不行。
气撒完,赵筠禾又哼着歌眉开眼笑地去菜市场买菜,说钱没了可以再赚,这么长的假期没了,又得攒好几年了,没必要生这个气。
过了两年,潘叔叔还钱的时候还多给了十万块的利息。
那笔钱后来被赵筠禾全部没收,要攒起来给桑云听买房。
只是她现在毕业了,存下来的钱不涨反降,北京和上海的房价倒是翻了好几倍。
今天听到岑漱冰的司机提到桑军屹,桑云听才恍然惊觉,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过父母的名字了。
至亲的离世是一生漫长的潮湿。
在每个波澜不惊的日子里,都能触景生情,掀起狂风暴雨。
-
岑漱冰出了校门口就把那串塑料手链给扔了。
圣诞夜很堵。
岑漱冰让江寂自西三环往北郊私立医院走。
本来下了飞机就能走绕城高速去的,岑漱冰临时去了趟市中心过圣诞,耽误了两个小时。
北京比深圳天气干燥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原因,岑漱冰总觉得嘴唇有点痒。
他抿唇舔唇的次数自上了车之后开始飙升,舌尖还带着股黏糊糊的甜味。
以前从没这个毛病。
岑漱冰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又开了瓶水喝,咽下去的时候又有股草莓的香味。
疯了吧这是。
不就亲个嘴吗?
岑漱冰想起桑云听被她亲得红红得嘴唇,松了松领带。
他拿出手机,用私人微信给一会儿要去拜访的医生朋友发去消息:
【大概十一点半到。】
那头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切出来的时候,手机页面还在加载消息无数个红点消息。
岑漱冰不太爱浏览这些消息,有重要的事他们会打电话,或者直接找秘书。
微信上多半是闲聊和社交。
而他的社交圈子,核心的就那么几个人,剩下的可有可无,大多数礼貌性联系也只出于人情。
岑漱冰连续屏蔽了几十个在深圳加的酒肉朋友,划到最底,恰好看到桑云听发过来的那句【圣诞快乐】。
他看着手机屏幕,忽然想起江寂那声“小乖”。
他问江寂:
“桑云听的小名叫小乖?”
江寂早就在后视镜看了好多眼岑漱冰了,他不好过问岑漱冰的私事,但桑家的事情,他听说过一些。
桑军屹和赵筠禾在老佣人口碑里非常好,桑军屹算是江寂退役后的第一个师父。
虽然后面和桑军屹联系不多,今天既然碰到了桑云听,总是要多问两句的。
“对啊,小乖是桑叔的心头肉。”江寂不等岑漱冰多问,就打开了话匣子,
“中午下午晚上,他抽空教我的时候就会在车上给小乖视频,还隔三差五地偷偷给小乖转零花钱,要是小乖心情不好,生病了,他也跟着愁眉苦脸的,心疼的不行,老稀罕了。”
江寂说完叹了口气:
“桑叔走得太早了,也不知道现在这小丫头过得咋样。”
江寂又自已跟自已唠了大半天,趁着等红灯的功夫,终于回头问了个重点:
“少爷,你有没有小乖的微信?我刚才忘记加了。”
江寂觉得既然碰见了就是缘分,一定是桑军屹在天上要他帮忙多照顾照顾自已女儿:
“能不能把她微信推送给我?她要是在北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算替桑叔照顾了。”
岑漱冰被他左一个“小乖”,右一个“小乖”得,念得很烦。
一般情况下,江寂很少突破岑漱冰雇主的身份界限。
他说这么多,也算是关心桑云听。
岑漱冰作为老板,无权干涉江寂的私人情感生活。
这么想,岑漱冰还是顺手给江寂分享了桑云听的微信名片,又顺便问了句:
“江寂,你老家是不是铁岭的?”
江寂点头:“嗯呢,我们铁岭出过老多明星了,还有蜂蜜,榛菇,鹿茸——”
岑漱冰皱着眉,把桑云听的备注也改成了小乖,然后唤了声:
“江寂。”
“啥?”
“你们铁岭的人,真的很吵。”
时间刚过零点。
市北郊医院六楼,VIP病房隔壁,还有一名医生在值夜班。
看见岑漱冰到了,医生才收起病历,推了办公室里间的门,请他进去说话。
“你要的壮阳药。”祁司岸递给岑漱冰一个装着小药丸的蓝瓶。
岑漱冰看着看着瓶身的英文。
祁司岸则靠在办公椅上,没骨头似得懒懒坐着,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