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年有时候觉得这真是命运作弄。
那座城市属实克他,居住环境乍变导致的水土不服,下属阳奉阴违,一个接着一个,不能推拒的应酬,以及那业绩为负,但又偏偏不倒闭的小分公司。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生活捶打!
但有时候又有些庆幸,还好他去了。
他被生活捶打后,变得很沉静了许多,也能真正沉下心去做事,而不是自视甚高,真把自已当成无所不能的霸道总裁。
总之他是在一个宴会上遇到的江月。
说是在宴会上,其实不太准确。
准确来说是宴会中途,他出去透透气。
周颂年不抽烟,抽烟室显然不是个能休息的好地方,也谢绝了几位公子哥的邀约。
他在那家酒店漫无目的地乱逛,酒店风景不错,很有当地风情,还建了几个树屋,里面实则是温泉,可惜现在还没开放。
不过开放了周颂年也不去。
他洁癖很严重,不会在这种公开场合泡澡。
鬼知道那里以前泡过多少人。
走走停停,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没什么人,灯光也稍显暗淡。
“你是怎么做事的?”
是中年男性斥骂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今天来的人都是谁?你端着酒过去怎么还砸了杯子,那些京区、港城来的老板最是讲究吉利,你一过去碎了杯子……”
紧接而来的是女孩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哭腔。
声音很小,奈何地方空旷:“不是我砸的,是那个人要端酒,他没拿稳,自已掉的……”
周颂年便明白了,应该是领班在骂服务员。
她真不应该顶嘴,那个领班明显在气头上,估计是想找人发泄。
她要是直接认错,估计对方还没地发挥。
但她偏偏反驳。
于是领班像是找到了借口,大肆发挥:“你别在这里找借口!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杯子摔了不要紧,关键是你这个认错态度不够陈恳,江月,你这样我怎么留你?”
那个叫江月的服务员立刻意识到问题,声音有些急了:“对不起。”
她朝着领班认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又是一项低级错误。
她已经错过了认错的最佳时机。
现在认错,只会激起旁人的审判欲。
果然那个领班又开始骂她,还扣了两百的工资。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工资在当地不算很低,四千出头,两百是她一天半的工资。
“我是看在你家庭条件确实不好的份上才网开一面,你以后干活小心些,不要毛毛躁躁。”
领班开始发表胜利感言:“还好这次王总没计较,不然下次人家说一句,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得被开除。”
一场单方面的情绪虐待。
周颂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听了那么久。
按理来说他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但他还是听了。
那个女孩不说话了,她的声音很清脆,听上去就很年轻,像一只雏鸟,被砸了一下,然后哀哀的叫唤。
周颂年难得起了点同情心,现在快到新年,年关将近,还被扣了工资,实在惹人同情。
可能是他那时也身在异乡,多少有些感情泛滥。
又或者江月就是有一种魔力,他甚至都没见到她,就不由自主产生怜惜同情。
总之他站了出来。
周颂年的脸很让人印象深刻,领班一眼就认出了他,点头哈腰,再没有刚才的气焰。
领班后面的江月也有样学样,垂着头,看都不敢看他。
周颂年没看清她的样貌,只看到她头顶乌压压的发,梳成丸子头,绑在发网里。
她头发太多,发网有些笼不住,有几缕跑出来,飘在她白皙的脸颊边,软蓬蓬的,像一只打蔫的毛茸茸小黄鹅,又或者炸毛了又被训乖的幼猫,总之是可爱稚嫩的小生物。
周颂年一眼都没看她。
他也没像霸总文学里的男主一样,一脸的义愤填膺。
周颂年看上去风度翩翩,没有半点傲气,只微微蹙眉,一点也看不出来他那么好事,在一旁偷听很久。
好像他只是忽然撞上这场闹剧,被他们吵到了一般,透着些不耐,但看上去依旧斯文温润。
“摔个杯子而已,没必要在这里吵嚷,王丰要是听到你把他说得这么小气,估计要跟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