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在北郊,出租车开了半个小时才到达。
明箬付了钱下车,盲杖在地上敲了两下,找到路边的盲道,朝着印象中的方向走去。
盲杖敲地的声音很有规律。
笃、笃、笃。
远远地,明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小箬吗?”
明箬微微加快了脚步,提高了声音回答,“叔叔,是我。”
没走几步,守墓人大叔就跑到她跟前。
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大叔熟门熟路,让明箬将手搭在他手臂上,带着明箬往墓园里走去。
“上周刚看你来过,怎么今天又过来了?受委屈了?”
明箬摇摇头。
“是遇到了一直就想见的人,所以很高兴,想和妈妈分享一下。”
大叔欣慰一笑,连着说了两遍“那就好”。
明箬母亲的墓在墓园中间位置,大叔将明箬送到之后,就转身离开。
深秋的风呼啸过沉默的灰白墓园,平添几分寂寥。
明箬伸手摸索着,慢吞吞找了个位置坐下,将盲杖搭在一边。
“妈妈,”她轻声开口,“我今天见到他了。”
出乎意料。
距离那场意外过去了太久太久,那道青涩莽撞的少年嗓音也反复的回忆中渐渐失真。
明箬觉得,就算再见面,她估计也听不出对方的声音了。
可直到今天的咖啡厅。
当那道低沉嗓音响起在耳畔,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明箬就知道,是他。
而虎口那颗痣,只是最后的确认。
对方在自已世界中的烙印,比她想象得还要深。
秋风吹动白桦树簌簌作响。
明箬侧耳倾听,半晌,杏眼弯起,“妈妈,你也在为我高兴吗?”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想来的。”
失去视觉后,其他感官会更加敏锐。
商迟说自已烟瘾很重。
可他身上的气息干净又清爽,根本没有那种长久浸在尼古丁中的苦涩油腻。
他担心刚一见面就直接拒绝,会让女生没面子,所以选了曲折方式。
明箬心知肚明,却还是装作不知,没有点明,顺着他的话说了自已。
她将腿缩起,双手抱膝,下巴搭在膝盖上,由着风将自已的声音拉扯松散。
“知道他很好,就好啦。”
“我也过得很好哦。”
-
商务车滑入车库。
商迟从车后座下来,一眼就看到正在前庭花园中慢悠悠煮茶的贺吟。
壶嘴突突冒着缥缈白雾,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光华。
端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姿态。
商迟只觉得头疼,冷着脸走了过去。
贺吟眼也不抬,唇角含笑,“这么快就见完了?”
商迟拉开藤椅坐下,“您现在也开始搞独裁那一套了?”
贺吟瞪他一眼。
“我要是真独裁,还让你去相亲?直接压着你俩去领结婚证!”
商迟淡淡嗤笑。
他盯着小炉子上咕噜噜滚着茶汤的小茶壶,仿佛浑然不在意的随口一提。
“怎么也不和我提前说明情况,不怕我冒犯人家?”
贺吟挑眉看他:“说明什么?”
商迟换了个坐姿,拧眉道:“她的眼睛……”
“你看不起视障人群啊?”
商迟:“……贺女士,请不要扭曲我的问题,还给我扣帽子。”
贺吟拎起小茶壶,往玻璃茶盏中倒了杯花茶,推到商迟面前。
才慢悠悠开口,“小箬是后天生病导致的全盲,我喜欢她性子软又贴心,所以才想让你见见。”
“至于看不见,”贺吟讥讽地笑了声,“说句难听的,多的是人长了眼睛不用,或者不用在正道上,还不如看不见的呢。”
“行了,你这么快回来我也知道答案,既然你不想谈,那我改天上课的时候问问小箬,要不要认我当干妈。”
贺吟美滋滋道:“你就当今天是见见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