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及玉“呵”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小爷家中奴仆上百,还缺你一人侍奉?”
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仿佛陶婉儿这番话,可笑至极。
惊蛰皱眉,看了一眼凌曦。
后者不紧不慢地轻啜起了百花酿,似不准备介入。
陶婉儿嘴唇轻蠕,贝齿紧咬,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粉嫩的唇瓣被咬得发白。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猛一抬头。
“民女,愿将桃花渡献于小侯爷!”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潘叔猛地惊呼。
“大姑娘,不可!”
陶婉儿凄然一笑,眼角眉梢都是苦涩。
“潘叔,事到如今,您还看不清吗?”
“眼下那桃花醉已然顶替了咱家桃花渡的名头。”
“再过几年,不,再过一两年,这世人便只知那华杉的桃花醉,再不知咱家这桃花渡了!”
“到那时,空有这个酒坊又有何用?”
“一样守不住!”
少女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尖利,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况且,单凭那些涩酒,哪能跟华杉抗争?”
陶婉儿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再睁眼时,已是一片绝望的死寂。
“届时,我们又该归于何处?”
潘叔头一扭,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没吭声。
那泪水,是咸的,也是苦的。
陶婉儿膝行几步,身子伏低,额头“咚”一声磕在青石板上。
“小侯爷!”
她声音拔高,带着哭腔,更显凄然。
“桃花渡的主人是谁不甚重要!”
“只要、只要外祖这份心血能保住,您就是我们陶家的大恩人!”
程及玉眼皮子直跳,完了,玩脱了!
他下意识拿眼角余光去瞟凌曦。
凌曦正望着他,唇角噙着笑,眼神那叫一个温柔。
程及玉心里“咯噔”一下。
他也没那么混!
只不过事关太后寿宴,这宴酒出了问题,倒霉肯定是他。
再说了,又不是他的原因,他为难一下——也无可厚非。
如今有了良策,将人逼到这份上,也是不妥。
可要是现在改口,之前那副混不吝的劲儿不就白装了?
那也丢面子。
他清清嗓子,硬着头皮道:“行,就这么着吧。”
陶婉儿怔在原处,不敢置信。
“如今天色已晚,陶大姑娘明日到郁楼寻我便是。”
程及玉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凌曦。
“我送嫂嫂回府?”
凌曦不置可否,起身,抬脚便走。
程及玉赶紧跟上。
走了几步,又觉着哪儿不对劲。
“蹭蹭蹭”倒退回来,一把捞起桌上那半瓶百花酿,紧紧抱怀里,这才心满意足追上去。
身后,陶婉儿喜极而泣,连连叩首。
“谢小侯爷,谢小侯爷!”
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担忧、害怕,全都喊出来。
潘叔在一旁,也是老泪纵横。
两人相顾无言,眼中尽是庆幸。
步出桃花渡,程及玉长舒一口气,转身,深深一揖。
“谢过嫂嫂。”
凌曦侧身受了他半礼,眉眼淡淡:“我毕竟只是公子的妾室,当不得小侯爷这一声。”
程及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