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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2 / 2)

“嗯。”

杨不弃将锅里的煎蛋捞出来,背对着徐徒然点头。

“你不是说,剩下的铁线虫可能会盯上那里吗?我可以先过去看着。”

他将煎蛋装盘,端到桌上,顺手摘下围裙:“而且我生命倾向还需要升级。

那边对我可能会有帮助。”

“帮助?”

徐徒然挑眉,“为什么?因为那边土质好吗?”

“……因为那边生命力旺盛。”

杨不弃略显复杂地看她一眼,坐在椅上,“我之前待在那儿的时候,就感觉挺舒服的。

而且和你待在一起,我每晚只能进预知回廊。”

“不好意思啊,耽误了你升级的路。”

徐徒然开玩笑地说着,眸光转动,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点了点头,“不过也好。

我正好暂时去不了香樟林。

有你在那儿我放心些。”

杨不弃正在将凑在盘子边不住嗅嗅的小粉花扯回来,插进准备好的营养水中,闻言抬眸:“为什么去不了?你不舒服?”

“不是。

我只是想先联系姜思雨……”

徐徒然话说一半,注意到杨不弃皱起的眉头,无奈改口,“好吧是有些不舒服。

不过只是还没适应力量而已,问题不大。”

嗯,是实话。

杨不弃松了口气:“那事不宜迟,我等等就收拾东西。”

徐徒然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插在瓶子里的小粉花,忽然蹙了蹙眉。

注意到她的目光,杨不弃心又悬了起来:“怎么?”

“提到香樟林,又看到小花。

这总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徐徒然抿了抿唇,旋即放松地舒展开眉头。

“算了,多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用在意。”

……是这样吗?

杨不弃不解地皱眉。

而另一头,遥远的香樟林内——

已经长到足有三层楼高的青葱小树,正混在成片的香樟林间,尽可能地挺直树干,顺着微风显摆着自己已颇具规模的树冠。

仿佛如此,它不知何时才会归来的父母,就会为它感到骄傲一样。

……

杨不弃的出发时间订得很早,就在当天中午。

必要的个人证件,早在之前借住的日子里就已经办妥。

因此他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与徐徒然告别。

徐徒然精神恹恹,只站在家门口送他。

杨不弃叮嘱了一堆,方转身走向等在外面的计程车。

徐徒然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

“诶。

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没甩掉我啊。”

……?

杨不弃猝不及防,诧异回头。

略一思索,颇为局促地开口:“那就……我们分手吧?”

完全没有作用。

徐徒然嗤了一声,摇了摇头:“算了,不急。

等下次见面再说吧。”

反正她忙完手头的事,也是要过去的。

杨不弃见状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又听徐徒然道:“另外,纠正你一件事——咱们俩还没在一起呢。”

所以分手什么的,跨进度了属于是。

“……”

杨不弃被她几句话搞得大起大落,明知她只是在逗自己,还是忍不住耳根微红。

心跳微微加速,他略一踌躇,反往徐徒然的方向走了几步,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徐徒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以,等这次的事情忙完以后,我们再去一趟‘至纯之爱’吧。”

杨不弃:……

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和台词瞬间堵在喉咙口。

他一言难尽地张开嘴,却顿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是……至纯之爱?”

“在那地方约会我会比较赚。”

徐徒然十分诚实。

亲亲抱抱还能送作死值。

虽然她现在等级高了可能拿得少……但反正都是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杨不弃:……

他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放弃跟上徐徒然的节奏,破罐破摔地开口:“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很好。”

徐徒然毫不意外地拍手,愉快地下了结论,“那就这么定了,第一次约会就去至纯之爱。

我到时候负责订位置。”

……就这样吗?

那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但偏偏因为对方是徐徒然,又好像一切都不奇怪。

杨不弃盯着徐徒然看了一会儿,放弃般地叹了口气,旋即轻轻笑了起来,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冲着徐徒然打开双臂。

徐徒然坦然地迎了上去,下巴轻轻靠在杨不弃肩头。

明明距离还挺远,可杨不弃的心跳却很清晰。

“我喜欢你。”

她耳边再次响起杨不弃的声音,“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徐徒然轻轻应了一声,忽似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垂眸往杨不弃腰上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地“啊”

了一声。

“我知道我忘了什么了。”

她一巴掌拍上杨不弃的肩胛骨,“我把你儿子放在香樟林了。”

杨不弃:“……?”

???!

“不是,你等等。”

他一下把人拉开,“我们什么时候有一个……”

还没等他说完,身后计程车传来催促的声响。

杨不弃无奈,回头与司机道了声歉,再次看向徐徒然:“算了,到时候再说。

电话联系。”

徐徒然懒懒地“嗯”

了,目送着杨不弃三两步钻进车里。

杨不弃隔着车窗与她挥手,转眼就被拖走很远。

徐徒然很尽女友义务地目送他离开,在计程车消失在视野之内的瞬间,脑海中却再次响起熟悉的冰冷声音。

【恭喜您,获得一点作死值。

徐徒然:……

*

“很显然,那就是一次送分。”

又五天之后。

徐徒然家中盥洗室内。

肉糜状的系统端坐在洗脸池旁边的置物架上,振振有词:“那个作死值系统,它给你明里暗里送分还少吗?那次估计也是一样,看看情况差不多,直接就给分算过了,你也不要想太多。”

两个人刚刚确定关系,其中一方立刻就打车跑了。

跑了还不回来。

这四舍五入再抹个零,不就等于把人给甩了么。

而且当时还有外人在呢,那个计程车司机旁观了全程。

再四舍五入一下,这就是当众把徐徒然给甩了,而且当着外人的面,他还没有回应徐徒然去“至纯之爱”

约会的邀请,四舍五入等于拒绝。

这多下人面子啊。

更贴原剧情了。

由此可见,作死值系统这一点数值,给得合情合理,非常说得过去。

“是这样最好。”

正往脸上扑凉水的徐徒然抽空道,“但我总觉得不太对。”

“哪里不对。”

系统不以为然,“自从他离开,你俩电话就没断过,要有不对劲你早就发现了。”

……这倒是实话。

徐徒然关上水龙头,默默想到。

出于对那一点作死值的困惑与警觉,这几天以来,她一直与杨不弃保持联系。

可以确定,截止目前为止,杨不弃一直活得好好的,还没死。

精神状态也没什么问题,甚至比以前更机敏。

通过他和蒲晗两边提供的情报,徐徒然没费什么劲就确定了一件事——最近确实又有可疑人物在香樟林的入口附近出没,而且数量正在增多,已成汇聚之势。

杨不弃还透露,这两天在香樟林附近感受到了高阶可憎物的气息。

这更让徐徒然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剩下的星星碎片,是打算先从香樟林下手。

而就在昨天,杨不弃在电话里告知,自己要冲击生命的星级,会强制自己进入较长的睡眠,暂时无法再联系,这让徐徒然原本放下的心不由再次悬了起来——虽说生命倾向本就属于杨不弃,但升星这事可是会导致副作用的。

万一杨不弃升着升着就死了呢?

再加上杨不弃离岗,她缺少及时获取情报的渠道。

徐徒然便爽快地决定,直接出发去香樟林。

系统对此却并不看好。

“你现在状态还是不太稳定,不建议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它幽幽道,“搞不好会引起重大事故。”

“……我猜也是。”

徐徒然抬起脸来,望着镜中的自己,深深叹了口气。

只见镜面光洁,倒映出的却并非人面,而是一张纯由缭绕黑雾构成的“脸”

,雾气的缝隙间,似有什么在隐隐蠕动。

徐徒然试着张嘴,镜子里的自己,却只从雾气中探出了一根小小的触手。

她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方见镜中的面容逐渐恢复正常。

她只随手一抹,便见镜中的皮肤又掉下一片,再次露出下方涌动的雾气。

徐徒然无奈地闭了闭眼,借着拍爽肤水的机会,将那片皮肤又给拍了回去,顺口道:“我决定自己开车过去。”

系统:“……你有驾照吗?”

“我会混乱。”

徐徒然一本正经,“我可以让人没法查我的驾照。”

预定了。

重大的交通事故,预定了。

系统眨巴了一下眼睛,见徐徒然确实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只得叹了口气。

“其实你不一定非要用人类的交通工具。”

它道,“你现在的技能不是都升级了吗?你可以直接用它们啊。”

不管是利用秽雾飞过去,还是从血肉浊河划船过去,理论上都是可行的。

“实在觉得麻烦,你还可以给你在香樟林里的仆人传递消息,让他们进行仪式,那你就可以直接利用域转移过去了。”

系统认真建议。

“这主意可以。

我记得姜思雨就这么做过。”

徐徒然打了个响指,“不过纠正一下,香樟林的那位,可不是我的仆人。”

话虽如此,她也不一定就会用这种方法。

一开始根本没往这个思路去想,经系统一提,她这才意识到,其实除开交通工具,她还多得是赶路的法子。

“早就说了,这是认知水平问题。”

系统似是对此毫不奇怪,“你现在的认知,大部分还局限在人类的层面上。

这也是你虽然获得了星辉,却没法完全掌握的原因。”

“所以说,赶紧完成仪式。

这事非常重要。”

“……”

徐徒然没好气地看它一眼,难得没有出声反驳。

虽然觉得不爽,但不得不说,系统这次切中了要点。

这几天来,她一直尽可能地融合着星辉的力量,虽说实力提升得很明显,然而对于自我的把握感,却仿佛越来越弱了。

她有时会觉得自己像雾、像风,像从高处俯瞰着世界的巨眼,像停留在时空中心,无需改变也从不改变的某个存在;有时又会觉得自己正在从高处坠落,直至落回现在的这个躯壳里。

似乎有什么,正在从她的体内向外蔓延。

但她无法理解,因此也无法掌控——她现在的形象,正是这无法掌控的结果之一。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早在杨不弃离开前一天,她就已经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正好第二天杨不弃提出要去香樟林,她二话不说就顺着将人送走。

不然真让杨不弃看见她现在这样,搞不好对方已经没了。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起码她现在打起架来,更有底气了。

就像系统说的,这段时间的融合,让她掌握的大部分技能都有了质的飞跃——这里的“大部分”

,指的自然是混乱和天灾两个方面。

天灾倾向上,主要体现在技能效果的补充。

应该是因为战争倾向也被她占了的关系,升级后,她的天灾技能都带上了一些战争倾向的特质:

“秽雾”

,在原有的吸食生命的前提下,还拥有了传播瘟疫的能力。

而“血肉浊河”

,则可以让被河流分割开的群体,自然而然地陷入彼此仇视的状态。

不仅如此,她还能从血肉浊河中召唤骷髅士兵和亡灵大军。

这二者的存续时间取决于河流的存续时间,战斗力也与河水的丰沛程度息息相关。

“冰十八”

拥有了战斗巨人和战车两种形态,她可以凭自己的心意召唤。

至于“七号冰”

,它在使用方式上则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冰块碎裂后产生的碎片,被赋予了奇特的能力——若是掉入了人的眼睛或心里,它将会扭曲他们的所见,让他们对周遭的一切更容易产生敌意。

而若是他们已经处在敌对状态,这些飘进他们眼睛的碎片,则会让他们对敌人和自己的状态产生严重的误判。

……这样说起来,倒更像是真正的“白雪女王”

了。

不过令徐徒然有些在意的是,与七号冰相关联的“非正常理智”

状态,在升级后则完全不见踪迹,也无法再通过概率触发。

系统对此的解释是,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你现在无法掌控的东西太多。

如果让你进入那种状态,你搞不好会把自己玩死。”

系统道,“那本身就是一种更接近你本体的状态……能够强制将它的进入途径关闭,已经是你实力增强的体现了。

至于别的,再说吧。”

……

还好,徐徒然想想之前因为这个状态浪费的五千作死值,倒也不是很心疼。

至于混乱倾向上,徐徒然原本掌有的“不幸兔腿”

和“扑朔迷离”

,则都得到了一次改头换面的升级——

真正意义上的“改头换面”

,连名字都换了的那种。

“不幸兔腿”

更名为“神之吻”

,可以让碰触到的所有人都短暂失智、陷入混乱或者空白,若是在血月笼罩的范围,这个效果可以延续得更长。

“扑朔迷离”

的升级版,则为“月光舞池”

效果为,徐徒然可以主动升起一轮血月,不限时间地点。

而在血月笼罩的范围内,她将能自动影响其他生物的神智,造成长时间的混乱或降智。

但具体的效果因人而异,不如神之吻稳定。

此外,她还拥有对技能覆盖对象的“豁免权”

,既可以选择性地取消对某些对象的影响。

反过来说,这也算是一种主动技能了。

至于野兽方面,还另外单独解锁了一个技能给她。

徐徒然觉得太少,又开了作死值系统之前给的技能补充包,结果也只开出来一个。

也就是说,她现在在野兽倾向上,拥有独立的两个技能。

第一个非常简单粗暴,就叫做“异兽”

这个技能下拥有两个效果,第一个为“震慑”

,顾名思义,就是她可以通过咆哮对其他生物形成强行压制;另一个则是“生长”

——这部分徐徒然不太能理解。

不过从文字说明来看,似乎是可以让她在脱离躯壳束缚的前提下,自由变成任何生命的形状,甚至可以从不同的生命体上学习或掠夺部分,用来组装在自己的身体上。

第二个技能,则相对要使用很多。

低鸣。

她可以发出奇特的“鸣叫”

,这声音能穿透任何障壁,能抵达任何地方,可以向指定的任何对象传达信息。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目前还没融合好,这个技能存在着两个局限。

首先,她只能向自己确切认识的传达信息;其次,她目前能传达的信息都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比如,她每次试图用低鸣联系杨不弃时,都只会说“在不在”

、“在不在”

——而每当这时,杨不弃就会离开香樟林,到外面给她打电话。

这两天稍微进步了些。

比如联系还在域中的姜思雨时,她能传达的字数一下翻了个倍。

除了问“在不在”

,她还能让她“开开门”

姜思雨也很配合,昨晚就已经通过笔仙之笔传来了消息,表示今天会将废弃写字楼的出入口打开,徐徒然只需要到点儿过去等着就行。

徐徒然很高兴,当场又回了好几句“你真棒,谢谢你”

给孩子开心得,借着笔仙之笔,又比了好几个心。

说到笔仙之笔。

它和唱歌笔这哥俩最近也是变得挺有意思。

在徐徒然刚获得星辉的初期,这俩基本就会装死,平时就缩在房间角落,大气不敢出一个。

最近也不知道是她变得不太像人了还是怎么着,这二笔忽然又变得热络起来——

笔仙之笔每次进行单方面传话前后,都会加上一段恭敬到堪称狗腿的“礼貌用语”

;至于唱歌笔,则自觉兼任了徐徒然的闹铃工作,唱的还是不知从哪儿学的《祝你平安》。

就连纯粹的升级工具,混乱小夜灯,都开始释放出了友好的信号。

在唱歌笔放《祝你平安》的时候,它会配合地闪灯,还是彩色的那种。

唯有狐狸摆件,依旧是一副清冷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平时能装死就装死,能隐身就隐身,竟莫名让徐徒然体会到了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的气质。

也不知道是该说躺平,还是该说佛系。

“说起来,这次出门,道具还是看着带两件?”

徐徒然咕哝着,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往房间里走去,“别的不说,笔仙之笔还是很有——”

话未说完,忽听房间里传来“砰”

的一声。

下一秒,便听唱歌笔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依旧是“祝你平安”

的旋律,也不知道是在祝谁平安。

徐徒然快步进去,只见放在桌上笔仙之笔已然炸得就剩半截了。

她莫名其妙,小心翼翼地刚要靠过去,便见笔仙之笔断口处的墨水咕嘟两下,从里面吐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泡泡。

【东山林】

【很奇异】

【外面人】

【不对劲】

徐徒然:……

东山林,也就是香樟林。

但现在杨不弃理应已经睡了,传达消息的应该不是他。

徐徒然琢磨了一下,明白了:“是那边的域主托你传达消息的?”

笔仙之笔虚弱地吐出一个句号,不说话了。

系统啧了一声:“造孽啊,难怪呢。”

那边的域主,指的自然就是镇守在香樟林中的木头人。

多半是杨不弃怕有消息传不过来,将联系笔仙之笔的法子也告诉了他。

问题是,那位本身就是辰级了,而且已经向星星的祭坛献祭很久,与之息息相关。

地位比笔仙之笔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

他敢叫,笔仙之笔也得敢听。

而敢听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

“老实说,你该设计一套自己的沟通仪式的。”

系统道,“看把人害的……”

“我这不还没习惯吗。”

徐徒然咕哝着,小心翼翼将断成两截的笔仙之笔装进盒子里,又将其他几个可憎物飞快打包,塞进了包里。

看来香樟林那边,铁线虫它们终于打算下手了——不过在赶过去之前,她还得先去找一趟姜思雨才行。

*

另一边。

两小时后。

将临正在便利店里买东西,冷不防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掏出手机,对着屏幕上跳出的信息看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

她转头看向柜台后面的收银员,“我这里还有些积分券。

能帮我换掉吗?”

“您好,可以的。”

面容尚且青涩的收银员点了点头,扫了一遍将临的会员码,“您这边有三张墨西哥鸡肉卷的兑换券、两份中杯拿铁兑换券,还有几张指定商品半价券……请问您要用掉哪张?”

“全部。”

将临不假思索,“还有卡上的两千多积分,我也想全部用掉。”

“……?”

收银小哥愣了一下,“全部?”

“嗯。”

将临认真点头,顺手将一头乱糟糟的灰色卷发拨向了脑后,“能用掉多少,都用掉。

今天晚上我要去趟外地。”

之后,怕是再也没机会用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当天下午·六点刚过。

再过半小时,就是绿地中心的闭园时间。

员工小王站在出口处,正不住观察着朝外行进的人流,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微笑。

在注意到门口广场的一抹白色影子后,她的笑容却一下僵在了脸上。

那是一只大白熊——严格来说,是一个穿着大白熊布偶装的“人”

当然,在这儿工作了这么久,小王早已隐隐猜到,那套布偶装的里面,藏的大概率不是什么人。

见的次数多了,最初的恐惧也在逐渐褪去,有时如果碰巧是在烧烤摊边上遇到,她甚至还会自己掏腰包,偷偷买俩烤串放在它能看见的地方。

但今天……今天的大白熊,看着和以前不太一样。

它像是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广场一角,静静地注视着来往的人流,笨重的身躯,莫名透出几分严肃。

……还有就是它的眼睛。

小王不知道是它自己贴的还是怎样——只见那大白熊的两只黑点般的眼睛上,正分别贴着一小片墨镜镜片。

镜片的四角各自粘着一截黄色的胶带,将它牢牢固定在大白熊的脑袋上……

很喜感。

喜感之中,又透着那么几分诡异。

因着这份诡异,小王明知道应该无视,却还是忍不住朝那个大白熊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冷不防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转头见是负责带她的老员工之一,方松了口气。

“刘叔。”

她向对方打招呼,“是准备下班了吗?”

“下什么班,我今天值夜班。”

被称作刘叔的员工笑了下,“你今天不是要去约会吗?你先回去吧。

还有点收尾,我来做就行。”

“……啊?”

小王闻言,却是愣了一下,“夜班?我们什么时候需要有夜班制度了?我怎么不知……”

她话未说完,眼神无意中与对面人对视一瞬。

话语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又见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那就谢谢刘叔了!”

她轻快地笑起来,“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她说着,径自跑向旁边的员工休息处。

跑出几步,忽似想起什么,又往大门外的广场上看了一眼——

只见那里空空荡荡的,已然看不见什么大白熊了。

*

又三个小时后。

绿地中心内静得像是与世隔绝,所有照明也已关闭,唯有埋在花坛中的地灯,透过草叶,朝外投出幽绿的光芒。

所有的出入口都已落锁。

最后一批员工也已经离开——或者说,是最后一批“正常”

的员工,都已离开。

公园内的阴影处,仍有人影浮动。

他们三三两两,从黑暗中走出来,眼中无一例外,俱亮着黄色的光芒。

将临进入公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联系不上姜临,她是从围墙那里翻进来的。

在公园内茫然转了一会儿,又跟着几个生着眼带黄光的游客后面走了一阵,方来到了绿地中心的最深处。

姜临本临正在那里布置祭坛,准备工作都已差不多做完。

注意到将临的身影,他拍拍手直起了身体。

“好久不见。”

他与将临打招呼,“感谢您拨冗前来。

太荣幸了,我还以为您要等仪式举行完了才会出现呢。”

将临:……

听出他语气里的讽刺,她只拨了下自己蓬乱的头发,平静地辩解道:“高铁过来要十多个小时。

我订的已经是最早的一班了。”

“又或者,你其实可以选择提早两天就过来帮忙,而不是非得等到我今天给你发最后通牒?”

姜临抱起胳膊。

注意到将临躺平任嘲的模样,又重重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你人来就行。”

他放弃般地说着,往后退开几步,仔细检查起地面上的符文阵。

却听将临低声说了句:“有意思,渔夫也是这么说的。”

“?”

姜临莫名其妙地转头,“什么?”

“一个笑话。”

将临道,“渔夫和蚯蚓的故事。

你没听过?”

姜临蹙了蹙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咕哝了一句“无聊”

,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符文阵上。

那些眼睛中泛着淡黄光芒的人们,则静静围在一旁,仿佛行尸走肉。

他们之中,大多穿着便服,也有穿着员工制服的。

将临随意扫了一圈,估摸着这些人肯定是已被姜临的分体所控制。

想想又觉得好奇:

“只靠这么些内部人员,想要完全做到清场,很难吧?”

“确实不容易。”

姜临头也不抬道,“所以我提前从一个永昼可憎物那里复制了一个催眠技能。”

他半转过头,看了将临一眼:“但你要是早点过来的话,我也用不着费那么大劲了。”

将临同样持有永昼倾向,而且至少辉级。

如果她能及时到场,他们的效率肯定还要再高一些。

将临不置可否,而是转开目光,又向幽暗的四周扫了一圈。

“我嗅到了可憎物的味道。”

她低声道,“你还控制了高阶可憎物?”

“我需要有人来帮我展开域,以免仪式被中途打断。”

姜临检查完了符文阵,又开始检查摆放在各个角落的材料,没忘趁机再刺一句,“老实说,控制一个高阶可憎物还挺吃力的。

要是我俩之中至少有一个辰级,肯定能省力不少。”

“……倒也是。”

将临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召唤仪式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再等等。”

姜临咕哝着,退开些许,又拿出滑石笔和其他材料,在另一片空地上画起了又一组符文。

想要让可憎物展开域,相关的仪式也是必不可少的。

将临眼睁睁地看着他画好符文,摆上不知从哪儿搞来的新鲜肉块,又煞有介事地围着那个小符文阵游走唱跳一番——随着仪式的进行,周围的空气,果然出现了微妙的改变。

像是有一层坚固的穹型的膜,正在他们的周遭迅速成型。

四周的景致并没有改变,但在姜临仪式结束的那一刻,将临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隔绝感,抬眼看向天空时,都像是隔着玻璃。

“……你控制的这个可憎物,它不弱啊。”

将临感受着周围涌动的力量,颇为惊艳地开口,“它有辰级?”

……不,应该只有爟而已。

姜临在心里默默回答了一句,低头看向小型符文阵中毫无变化的祭品,心微微沉了下去。

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将临,方才虽然他唱跳得很认真,但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沟通上那个待机的爟级可憎物。

不仅如此,就连藏在对方体内的分体,也已经与他彻底失去了联系。

可憎物没有响应,祭品也没有动静,换言之,他的仪式根本就没有成功——那么现在这个域,到底是谁布置下的?

一股凉意沿着姜临的后背窜了上来。

思索几秒,他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朝着将临走了过去。

他决定瞒下关于这个域的可疑之处——反正不管这个域是谁布置的,是星星也好,是其他人的存在也好。

他们要在这里召唤育者的投影,这个目的绝不会改变。

也没必要改变。

“行了。”

他向将临点了点头,“所有前置工作都已经完成。

可以正式开始召唤仪式了。”

将临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鲜血递给了他。

动作间露出缠在手臂上的厚实绷带。

姜临目光从上面掠过,淡淡道:“其实你没必要提前放血的。

仪式中现放也一样。”

“现放万一止不住怎么办?我很惜命的。”

将临说着,安静退到了一边。

姜临深深看她一眼,趁机快速扫过将临的回忆。

在确认这血确实是从她体内放出来的之后,方走上前去,将之倒入了一个银色的盘子。

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块不住蠕动的黑色碎片,小心放在了其中。

那块黑色碎片,是他从其他人身上取回的分体。

既然是要以“星星碎片”

为名义献祭,那么这种更为原初的形态,自然比取自于人身上的血液更好。

“确认一下吧——就像之前说的,每人出一部分。”

姜临向将临展示了一下银盘,旋即将它摆回了符文阵中。

围在附近的人类们随着他的意志,自行排列成型,围着祭坛,跳起了一种古怪的舞蹈,泛着黄色光芒的眼神中,逐渐浮起相同的热切与疯狂。

“伟大的母神!

亲启星门!

伟大的母神,诞下星辰!”

“我以我卑劣的躯体,与我丑陋的灵魂,呼唤您的垂爱与不仁。”

“请将您的残光赐予我,我愿为之奉献所有的热烈。

请将您的影子赐予我,我愿为之陷入最深的混沌。

请将您的目光赐予我,哪怕它会融化我的骨血与躯体。

请将您的残忍赐予我,让我变成灰烬与永恒……”

喃喃的念诵声,似歌似唱,伴随着奇异的节奏,舞蹈越来越疯狂。

将临站在角落,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看到眼前舞动的人群,影子逐渐与地面脱离,一点点地直立而起,同样狂热地加入到当前的舞蹈与祈祷之中;她看到符文阵中的银盘发出咯咯的怪响,鲜血与黑色的碎片在其中打转,渐渐融为一体。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祭坛之外、域之外、公园之外。

甚至是这座城市之外——无数正为自己的生活而奔波的人类,正随着他们的祈祷,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驻足、他们抬头、他们侧耳倾听。

肉眼难以捕捉的黑色光点从他们的耳朵与眼眶中爬出,如同小小的蚊虻,接二连三地飘向空中,又像是集体迁徙的蝗虫,成片成片地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遥远的公园内,召唤的仪式还在继续。

符文阵中发出咕嘟嘟的声音,祭坛都变成沼泽,有枯瘦的手臂从中伸出,争先恐后地朝着阵中的银盘抓去;而符文阵的上方,大量的黑色光点正在聚集,在茫茫的夜色中,已然拼凑出了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轮廓。

……然而,很快,那个轮廓就不动了。

不再有黑色光点飘入,上方的轮廓也不再产生变化。

献祭阵中银盘哐啷啷地滚了一圈,里面已变得空空荡荡。

姜临垂眸看了一眼银盘,毫不意外地叹了口气。

“不够。”

他转头看向将临,“祭品,还是不够。”

“什么意思?”

将临眸光微闪,“仪式没法成功吗?”

“它可以成功。”

姜临道,“但我们必须将补上足够的祭品。

而且整个仪式,不能频繁中断……”

他瞥了眼空掉的银盘,目光再次落在将临身上:“你上来吧。”

“……”

将临闻言,却是一动没动,只再次确认,“你什么意思?”

“补充祭品。”

姜临认真道,“我还要控制其他人进行仪式,不能离开。

只能由你来补充。”

“放心,只是放血而已。

你只需要站在阵中,朝银盘放血。

等补充到差不多了,我会及时叫停的。”

他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锋锐的小刀,催促地看向将临。

后者见状,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默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说的却是全不相干的话题:

“你真的没有听过,那个渔夫和蚯蚓的故事吗?”

姜临偏了偏头,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你在说什么?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扯什么……”

他说着,习惯性地顺着两人对视的目光,将视线探进了将临的意识当中——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什么都看不见。

在将临的意识里,他什么都看不见。

同一时间,将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有一个渔夫,和蚯蚓约好去钓鱼。

蚯蚓很兴奋地问他,自己应该带什么工具,渔夫却说,不需要,你人来就行了。”

她抬眸看向站在祭坛中的姜临,眼珠上忽然覆上了一层浓烈的黄色。

“你知道吗?在你那天和我商量祭品的事情时,我想到的就是这个故事——作为一个高阶永昼,我虽然没法判定真假,但窥探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拼凑的祭品是肯定不够的,不是吗?你叫我来,只是纯粹想让我当蚯蚓。”

一人一半,只是谎言。

祭品中途便宣告不够,也早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对方从始至终唯一的打算,就是要将自己骗进献祭阵中,充当真正的祭品而已。

也因此,将临也玩了点小花招——比如,将并不纯粹的血液,交给姜临。

“你说什么?”

姜临脸色瞬变,“不可能。

我明明看见……”

他想说自己明明看见将临放血的场景,然而话未说完,便似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现在的他,无法从将临意识中窥见任何内容。

那也就是说,将临实际是有能力防住他的窥探的。

既然能防,那么故意放出一些有误导性的内容,也并非不可能。

对于别的倾向来说,这或许并不现实。

但将临持有的倾向是永昼。

意识修改、心理暗示、情绪操控……这些本就是永昼的专长。

唯一的问题是,一个辉级的永昼,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姜临深吸口气,只觉一切忽然都有了解释:“你已经到了辰级。”

将临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次,她没有否认。

“有意思。”

姜临笑了下,“是什么时候升上去的?你居然一直隐瞒着这事。”

“在你告诉我,匠临和江临一时回不来之后。”

将临坦诚道,“我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事。”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四个终将是会合为一体的。

而最终得以保留的意识,也只会有一个。

因此竞争是肯定存在的。

她本身又不占主导地位,如果被人发现等级过高,很有可能会被提前针对,索性一直就瞒着这点,就连升辰,都是在确保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前提下悄悄进行。

匠临和江临都被困在他处,剩下的姜临,只要找到附身对象,就不会轻易改换身体,不太可能跑到升级空间中来找自己——这个时候升级,是最保险的。

“……原来如此。”

姜临琢磨了片刻,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所以你一直藏着。

原来你的野心在这儿。”

“行吧,愿赌服输。”

他摊了摊手,“你想当主导的那个,那就让你当。

反正现在你是等级最高的那个。

但我只有一点要求。”

“我可以充当这次仪式的祭品。

不过我会至少保留一个分体,用来存放意识。

将育者投影召唤过来之后,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但在所有事情结束前,我希望你能保留我的意识。”

姜临摊手:“怎样,这点不难达到吧?对你来说,稳赚不赔。”

将临却是摇了摇头:“不,你没懂我的意思。”

姜临:“……?”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要和你们合体。”

将临一字一顿,“我也从不觉得召唤育者的投影是个好主意。”

姜临:“……”

“等一下。”

他脸色再次变了,“可之前是你提议,要在盒中循环结束后,召唤育者……”

“我只是想把和星星正式冲突的时间尽可能地往后推而已。”

将临摇头,“因为就像你说的,盒子里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在这里,他们也有追逐权柄的权利。

“如果成功,我们或许就能摆脱育者的约束——但我想摆脱的,可不仅仅是育者而已。”

将临偏了偏头,眼中的黄色更深:“还有你们。”

她打了个响指,原本围在祭坛旁的舞者们忽然齐齐抬头,眼中的黄光却已经褪去,只以一种呆滞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祭坛上的姜临。

——君权神授·御下。

在辰级的前提下,她甚至无需任何言语,就能直接催眠控制所见的对象。

哪怕对方已经处在其他碎片的控制之中,那也是她的优先级更高。

甚至连祭坛上的姜临,都因她的注视而感到一阵恍惚。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走下了祭坛。

被困住的意识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挣脱些许,艰难发出声音:“你到底想做什么?”

“话都说的这份上了,总不能再让你活着回去。”

将临淡淡道,手指轻挥,被催眠控制的人群,立刻将姜临团团围住。

“实不相瞒,我今天过来,确实是为了完成仪式的。

不过不是召唤仪式,而是你我之间,互相吞并的仪式。”

将临说着,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抬手又是一个响指,姜临刚刚才清醒一些的意识,瞬间便又沉入了浓雾般的恍惚之中——

恰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声咆哮。

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边落下的一声咆哮。

似是兽吼又宛如雷霆,炸开时连灵魂都撼动,就连已经半梦半醒的意识,都被一下炸飞回了清醒的高地。

姜临不由一个激灵,再看将临,则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正定定地看着他的身后。

“……”

姜临似有所感地转头,只见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升起了一轮月亮。

一轮巨大的红色月亮,低悬在他的上方,与那个半成型的黑色轮廓一前一后,两种巨大的压迫感彼此交叠,连呼吸都成亵渎,连大脑都在颤栗。

姜临知道自己应该移开目光,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轮月亮,思绪变得支离破碎,脑海中似有大量想法翻涌,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甚至还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了两步。

浑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有血色的河水汩汩冒出,恰拦在他与将临之间。

“不好意思。”

一个噩梦般的声音响起。

穿着黑裙的身影自阴影中走出,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声音似是带着笑,却莫名让人觉得冷。

“我也不想打扰你们。

但在你们内讧前,能不能先把正事给做了呢?比如——完成那个召唤仪式?”

……

徐徒然。

是徐徒然。

意识被这声音瞬间拉回,姜临一下清醒过来。

他震惊地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域内的身影,大脑飞快转动,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我能够完成召唤!”

他不假思索地开口,立刻将矛头指向旁边的将临,“只要你能够将她送上祭坛——”

话未说完,他身体忽然一轻。

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是他的身体被人扛了起来。

——那些已经被将临控制的人们,已经毫不犹豫地举着他的四肢将他托起,直直朝着祭坛走去。

同一时间,来自将临的精神控制再次降下,将他整个人都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扔到献祭阵的中间,看着那些人类围着祭坛再次载歌载舞,看着头顶的巨大轮廓再次开始蠕动、充盈,看着符文阵中沼泽满溢,有枯瘦的手从中探出,重重抓住自己的肢体……

这一刻,他脑中迷迷糊糊地,竟只有一个想法。

——将临你个崽种,说好的不想进行召唤仪式呢?这种时候倒是进行得很利索了?!

*

另一边,从阴影中走出的徐徒然,则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祭坛上方不断汇聚的巨大黑影。

门扉的形状已变得十分明晰。

躺在符文阵中的姜临则随着仪式的进行,身躯逐渐僵硬。

紧跟着,却在某个瞬间,又见他身体一阵抽搐,啪地化为一滩黑色液体,流了满地。

她盯着那滩液体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诶,你这献祭不行啊。

献祭到一半,祭品都跑了……”

她咕哝着,转过脸去。

毫不意外地发现,方才还站在原地的将临,也已经不见踪影。

果然,隐身是永昼的拿手好戏。

“不追吗?”

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全知碎片肯定已经利用技能跑了,这会儿本体不知道转移到了哪个分体上。

这样一来,祭品还是不够。”

“倒也没有不够。”

徐徒然淡淡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银色盒子。

在赶到香樟林之前,徐徒然曾先去了趟姜思雨的域。

这个盒子,正是从里面带出来的——姜思雨那边已经封印了不少散装分体,徐徒然索性将它们全都打包带了出来。

本来是打算送给全知虫他们当祭品的来着……徐徒然发现比起那些虫子来,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保守了一些。

她得知香樟林附近有异动,还以为那些铁线虫是想去香樟林中偷祭品,为此特意给提前打包了一份,打算找机会送出去。

万万没想到,这俩玩得这么野。

直接在香樟林门口搞起了召唤,还是打算拿自己人当祭品的那种……徐徒然一开始都还没回过味来,随手用石矛灭了姜临带来的可憎物后,就一直暗中观察。

察觉到他们的真正意图后,那叫一个又惊又喜,当场免费赠送一个域,之后悄无声息地一通安排,就等着对方赶紧把这召唤仪式给弄完。

谁想仪式进行到一半,又被迫围观了一场内讧。

徐徒然莫名其妙地围观半天,吃瓜吃得人都要傻了。

直到确认自己再不干涉,这召唤怕是真的要黄,方不得已站了出来。

好消息是,这余下的两只铁线虫都很上道。

她只是明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需求,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这俩就开始争着将对方当祭品了。

很显然,最终那个人狠话不多等级还最高的灰色头发小姐姐更胜一筹,二话不说就将对方送上了祭坛。

坏消息是,这仪式眼看就要完成了。

祭品跑路了,负责进行仪式的人,同样也跑了。

“你说这人生啊,还真是大起大落的,对吧?”

徐徒然咕哝着,主动走到了祭坛前。

围在那里的人们,似乎仍沉浸在将临的控制之中,依旧以影子为伴,舞得狂热。

徐徒然随意一挥手,淡淡开口:

“我宣布,这舞可以不用跳了。

现在统统转身往后走,百步之外有只大白熊,跟着它往树林里走,不论发生何事都不准回头,明白了吗?”

所有的舞者停下动作,茫然地看着徐徒然片刻,齐齐转身,一边继续跳着献祭的舞,一边排着队,头也不回地朝着她指定的方向赶去。

剩下徐徒然一人,垂眸看看祭坛上已然化为一滩黑色液体的姜临遗骨,嫌弃地皱了皱眉,打开银盒将之放上,跟着后退几步,独自围着祭坛载歌载舞起来。

被装在银色盒子中的姜临分体,很快便被吞噬殆尽。

同一时间,头顶的那扇巨大门扉,终于完全成型。

门扉轻启,似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悄悄地往外窥探。

徐徒然停下动作,毫不畏惧地朝着它看了过去。

对视的瞬间,只听砰地一声。

她的身躯,瞬间崩解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