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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极点(2 / 2)

“盯上他了。”摄影师说道。

“让我们躲开窗户吧,”瓦吐丁毫无必要地说。拿着双筒望远镜的人都站在离窗子挺远的地方,只要公寓里的灯不开着——灯泡都被取下来了——没有人能察觉房间里有人。

他们喜欢这人的一件事是他厌恶拉下帘子。他们跟着他走进洗澡间,看见他在那儿换上便衣和拖鞋。他回到厨房里,为自己准备了一道便饭,根简便。他们见他撕掉半升伏特加酒瓶上的封口。那人坐在那里,凝视着窗外。

“一个孤单的老人,”一个军官评道:“你认为这事促使他干这个?”

“不管怎样,我们会搞清的。”

为什么国家能够出卖我们呢?两小时后,米沙问罗曼诺夫下士。

我想因为我们是军人。米沙注意到下士在回避这个问题,这问题的实质。他知道他的大尉试图问什么吗?

但是,如果我们出卖国家……?

那我们就死掉,大尉同志。那很简单。我们激起农民工人的憎恨和轻蔑,那我们就死掉。罗曼诺夫跨过时空,直盯着他上司的眼睛。下士现在有他自己的疑问了。他缺乏问它的勇气,然而他的眼睛似乎宣称道:你干了些什么事情,我的大尉?

街对面,负责录音设备的那个人注意到抽泣声,对其原由疑惑不解。

“你在干什么,亲爱的?”艾德·弗利问道,话筒也听到了。

“为我们离开的时候列张单子。有那么多要记住的事情,我最好现在就开始。”

弗利埋头从她的肩上看过去。她有一本稿子和一支铅笔,但她在用一支记号笔在一片塑料上写字。那是一种挂在很多冰箱上的东西,用湿布一擦,就不露任何痕迹。

我来干,她写到。我有完美的脱身之计。玛丽·帕特笑了,并举起一张埃迪冰球队的合影。每一个队员都签了名,而且在上面,埃迪在他母亲的指点下用虫爬似的俄语写下:“献给带给我们运气的人。谢谢,埃迪·弗利。”

她的丈夫皱起眉头。他妻子的特点是采取大胆的方法,而且他知道她把她的表面身份用得天衣无缝。但是……他摇摇头。但是什么呢?红衣主教链上唯一能够认出他的人从来没见过他的面容。艾德也许缺乏她的金蝉外衣,但是他更谨慎。他觉得在反监视方面他比他的妻子强。他承认玛丽·帕特工作有激情,而且演技高明,但是——真该死,她有时就是太鲁莽。好的——那你怎么不告诉她呢?他心中自问道。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将给他摆出一副讲求实际的样子。没有时间来设立另一系列的单向取件人链。他们都知道她的伪装是牢靠的,她甚至还没有接近受怀疑的状态。

但是——见鬼,这行当是他妈的一系列操蛋的。但是!

0K,不过恰好遮住你那漂充的小屁股蛋!!!他在塑料板上写到。她擦光那句话时,眼睛里闪着光。然后她写下了自己的句子:我们一起来让拾音器硬起来吧!

艾德竭力忍住笑,差点背过气去。每次活计之前,他心想。倒不是他介意,然而他确实发觉这有点古怪。

十分钟后,在一间公寓地下室里,一对俄国窃听技术人员魂销天外地听着弗利卧室里发出的声音。

玛丽·帕特·弗利在她通常的六点十五分醒来。外面还是黑的,她冥想着她祖父的性格中有多少是由俄罗斯冬天的寒冷和黑暗铸成的……她的性格中有多少这样的成份。跟绝大多数派驻莫斯科的美国人一样,她恨透了她墙中的窃听装置。她偶尔也从中得到一种反常的乐趣,正如头一天晚上那样,然而脑子里却缠绕着苏联人也在洗澡间安置了窃听器的想法。那似乎象某种他们干得出来的事,她心里想着,一边在镜子里打量自己。头一件正事是测她的体温。他们俩都想再要一个孩子,几个月来一直在努力——那比看饿国电视强多了。从职业的角度看,妊娠当然是绝好的外衣。三分钟后,她在一张存放在药品橱里的卡片上记下体温。大概还没成,她心想。也许要再过几天。不管怎样,她还是把剩下的“早期妊娠测试”用具扔进了废物桶。

接着,要叫醒孩子们。她把早餐弄起来,去把每人都摇起来。住在只有一个洗澡间的公寓里,就给他们套上了严格的时间表。传来了艾德通常的嘟嚷声和孩子们惯例的嘀咕呻吟。

上帝,回家真是太捧了,她心里对自己说。尽管她热爱在龙嘴中冒险工作的挑战,在这儿生活对孩子们来说并不真是乐趣。埃迪喜爱他的冰球,但是在这个寒冷贫瘠的地方失去了正常的童年时光。好啦,那很快就会改变的。他们要把每人都装上“泛美快帆”飞回家乡,永远(不然至少五年)离开莫斯科。生活在弗吉尼亚的沿海低洼地带。在切萨皮克湾,上扬帆。宜人的冬季!这儿你得象操蛋北方的那努克人那样把孩子裹得严严实实,她心里想着。我总是限感冒千仕。

她把早餐端上桌时,正好艾德空出了洗澡间,让她去洗刷穿衣。例行的一套是他来管早饭,然后在他妻子准备孩子出门时再去穿衣。

在洗澡间里,她听见电视开了,对着镜子笑了起来。埃迪现在爱看早操节目——在上面出现的那个妇女看起来象个码头装卸工,他称她为女工友!她的儿子却渴望每早的“变形金钢”——“More than meetstheeye!”〔大意为。比眼见还精采。——译者〕他还记得那片头曲。埃迪是会有些想念他的俄国朋友的,她想,但那孩于是一个美国人,什么都改变不了。七点十五分时,每人都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玛丽·帕特腋下夹着一个包好的东西。

“今天是清扫日,对吧?”艾德问他妻子。

“我会及时回来让她进屋的,”玛丽·帕特让他放心。

“好吧。”艾德打开房门,领着队伍走向电梯。跟往常一样,他的家是早晨最早行动的。埃迪往前跑去点电梯按钮。其余的家人走到门口时电梯正好到达。埃迪跳上去,享受着苏联电梯钢绳常有的弹性。对他母亲来说,那该死的东西总是好象会一直落到地下室,而当那电梯厢落下几英寸的时候,她的儿子觉得很开心。三分钟后,他们坐进了车。艾德这天早晨接管方向盘。开出去的时候,孩子们向那个民兵挥手,那人其实是克格勃,他笑着挥手还礼。轿车刚拐弯上街,他就拿起了岗亭里的电话机。

艾德的眼睛注视着后视镜,而他妻子己调好车外那个反光镜,好让她也能看见后面孩子们在后座上争执起来,两个大人都置之不理。

“好象天不错,”他轻声池说道。没有盯梢的。

“嗯嗯。”同意,在小孩子面前说话他们当然得小心翼翼。埃迪能象唱“变形金刚”动画片的片头小调一样容易地重复他们说的任何事情。而且在他们的车里总是可能有一个无线电“虫子”。

艾德首先把车开到学校,让他妻子带着孩子们进去。穿着他们的御寒衣物,埃迪和凯蒂看起来象两只可爱的绒毛玩具熊。他妻子出来时看上去很不高兴。

“尼琪·瓦格纳请了病假。他们要我今儿下午替她上课,”她再进车里时告诉他。她的丈夫咕哝了几声。实际上,这太好了。他把“大众”牌车挂上挡,开回到列宁大街上。开场了。

现在他们往后视镜上的查看才当真起来。

瓦吐丁希望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招。莫斯科的街道总是充满了自卸卡车,从一个到另一个建筑工地之间忙碌着。这些车辆高高的驾驶台有助于极佳的视程,这些慢腾腾的、外表差不多的车辆远不如那些无标志的四座轿车显得凶险。他今天征集了九辆来为他服务,驾驶它们的军官们用加密军用无线电来联络。

瓦吐丁上校本人则在费利托夫隔壁的公寓里。住在那里的家庭两天前搬到莫斯科饭店去了。他看着他的对象的录相带,正喝得麻木不醒,就用这机会再弄了三个“二”字号军官进去。他们已经把自己的针状拾音器插进两套公寓的通墙里,集中精力监听着上校蹒跚做完早晨那套例行活动。有什么东西告诉瓦吐丁就是这一天了。

是喝酒,当他吸茶的时候这样告诉自己。这引起一个趣味十足的鬼脸。也许要一个酗酒者才能理解另一个酗酒者。他肯定费利托夫一直在逐步壮气准备干什么事,他也记得他那次看见上校同那个背叛祖国的澡堂服务员在一起的时候,他走进蒸汽室还残酒未消……跟我一样。他断定这事很合案情。费利托夫是个变质的英雄——但是仍然是英雄。他不可能很容易地去犯下叛国罪,他大概需要酗酒才能负着不安的良心入睡。人们这样想,认为叛国罪还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件,这事实让瓦吐丁觉得很满意。

“他们正朝这面开来,”一个通讯人员在无线电上报告说。

“就在这儿,”瓦吐丁告诉他的部下,“事情将发生在我们站着的地方一百米之内。”

玛丽·帕特想了一遍地必须做到的事情。递过那张包好的照片将给她收回胶卷的机会,她将把胶卷滑进她的手套。然后是那个信电她要用裁手套的手背抹过她的前额,象是擦汗一样,然后挠一下眉毛。那就是危险——出逃信号。她希望他要予以重视。虽然她从来没发出过这个信号,艾德却提供过一次出逃机会,只是被拒绝了。那是她比她丈夫更理解的事情——毕竟,她在情报局的工作更多的是基于激情而不是理智——不过足够就是足够了。她刚刚学会玩娃娃的时候,这个人就一直在往西方送情报。

大楼就在那儿。艾德拐向路边,在她用手抓住小包的时掠过一个路坑。当他抓紧车门把的时候,她的丈夫在她的腿上轻轻拍了一下。祝你好运,宝贝儿。

“弗利也娃〔他按俄语习惯这样称呼弗利太太。——译者〕刚刚下车,朝侧门走动,”无线电粗厉地叫了起来。瓦吐丁对这种外国名字的俄语化笑了笑。他想是不是要拔出他腰带上的军配自动手枪,不过决定用不着。最好腾空自己的手,一支枪还可能走火。这不是出事故的时候。

“什么想法?”他问道。

“要是我的话,我就试擦身传递,”一个手下人指出。

瓦吐丁点头表示同意。他为他们没有能够在走廊本身设立摄影监视而焦虑,但技术上的因素妨碍了此事。这是那冲真正微妙的案子带来的问题。精明的人也是谨慎的人。你不能冒惊动他们的风险,而且他肯定美国人已经警觉起来。她想他们已经够警觉的了,在那个铁路货场里杀死了他们自己的一个特务。

所幸的是,现在莫斯科大部分公寓都安装了窥视孔。瓦吐丁为此倒有点感谢偷盗案的增加,因为他的技术人员能够把一般的镜头换成一个让他们看见大部分走廊的特殊镜头。他亲自把守这个岗位。

我们应当在楼梯上安装话筒,他心中告诉自己。记住这事好办下一个案子。不是所有的敌特都使用电梯。

玛丽·帕特没有象她丈夫那样的运动员身体。她在楼梯平台上暂停下来,在她的心跳略为平息一点时,上下观察楼梯并聆听是否有任何微小的声音。她查看了一下她的数字表。时间到。

她打开防火门,径直向走廊中部走去。

好吧,米沙。我希望你昨儿晚记得对你的表。

最后一次,上校。请你这次看在基督的面上接受出逃信号,也许他们将在“农庄”〔见前文。这是指中央情报局学校所在地。——译者〕上盘问你,而我的儿子可以见一位真正的俄罗斯英雄……

上帝,但愿我祖父现在能看见我……

她以前从来没有到过这儿,从来没在这栋楼里作过一次传递。但是她已经把它默记下来,研究图示花了她二十分钟时间。红衣主教的房门是……那扇!

时间!她的心脏两跳并作一下,这时房门开了,在三十呎开外。

真内行!但是接下来的是一支犹如冰制的穿心冷创。

瓦吐丁为那一声噪音惊恐地瞪圆了双眼。那套公寓的闸门栓安装时用的是典型的俄国工艺水平,大约差了那么半毫米。正当他滑开它准备跳出房门的时候,发出了咔嗒一声响。

玛丽·帕特·弗利几乎没顿住她的脚步。她的训练象一个计算机程序那样接管了她的身体。那扇从黑到亮的房门上有一个窥视孔:——有人在那儿——某人刚刚移动了——某人刚把门锁滑开了。

她往右跨了半步,用她戴手套的手背抹了一下她的前额。她不是在假装擦汗。

米沙看见这信号,一下僵立住了,他脸上那一种奇怪的神色正开始变成乐趣之情,突然他听见那扇门猛然打开。他立即知道冒出来的人不是他的邻居。

“你被逮捕了!”瓦吐丁大声叫道,然后看见那个美国女人和俄国男人站着,离得有一米远,两人双手都垂在身旁。他身后的“二”字号军官们看不见他此时脸色真是太好了。

“请原谅?”女人用极佳的俄语说。

“什么!”费利托夫如雷贯耳,带着只有一个残酒未消的职业军人才可能有的震怒。

“你!”——他指着弗利太太——“举起手来靠在墙上。”

“我是一个美国公民,你不能……”

“你是一个美国间谍,”一个大尉说道,一边把她推到墙上。

“什么?”她的话音饱含着惊恐慌乱之情,大尉心想,可一点职业作风都没有,然而他的思想却差点儿因这个观察结果而窒息,“你在说什么呀?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谁?”接着她开始尖叫起来:“警察——快叫警察。有人袭击我!有谁救命啊!”

瓦吐丁没有理地。他已经抓住了费利托夫的手,随着另一个军官把上校推到墙上,他夺下了一个胶卷暗盒。在那似乎伸延了几个小时的一霎那间,他脑海里闪出了可怖的想法:这案子搞砸了,她真的不是情报局的。他手拿那卷胶片,忍住气,直盯着费利托夫的双眼。

“你因犯叛国罪被捕了,上校同志。”他的嗓子挤出了这项声明的最后部分,“把他带走。”

他转身看着那女人。她的眼睛因恐惧和义愤而圆睁着。现在有四个人把头探出门来,朝厅里张望着。

“我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瓦吐丁上校。我们刚完成一次逮捕。关上房门,干自己的事去吧。”他注意到这项命令的执行用了不到五抄。俄国仍然是俄国。

“早上好,弗利太大,”他接着说道。他见她拼命恢复自我控制。

“你是谁——这都是怎么回事?”

“苏联并不善意地看待盗取国家机密的客人。在华盛顿——对不起,在兰利——他们肯定是会告诉你这点的。”

她说话时嗓音发颤,“我的丈夫是受权派驻你们国家的美国外交使团成员。我希望马上同我的大使馆联系。我不知道你们吱喳喳说些什么,但我却知道,要是你们逼迫一个外交官怀孕的妻子流产的话,你们就会有一次大得可以上电视新闻的外交事件!我没同那人谈话。我没碰着他,他也没挨着我——而且你明白这点,先生。他们在华盛顿警告我们的倒是你们这帮小丑特爱用你们那套傻得要死的小小问谍把戏来臊美国人的皮。”

瓦吐丁不动声色地听着这一套演讲,然而“怀孕”那个词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从那个每周两次打扫他们公寓的女工的报告中得知弗利也娃一直在测试自己。要是——这事会引起比他愿看到的还要大的事件来。政治之龙再次升起了它狰狞的头。这事必须由格拉西莫夫主席来裁定。

“我的丈夫在等着我。”

“我们将告诉他你被拘留了。将要请你回答一些问题。你不会受到虐待。”

玛丽·帕特已经知道这点。她为刚刚发生的事情所感到的恐怖被她的自豪感减弱了。她干得很漂亮,自己也明白。作为外交界的一分子,她从根本上是安全的。他们也许要扣住她一天,甚至两天,但是任何严重的虐待都会导致半打俄国人从华盛顿运回家来。再说,她并没有真正怀孕。

所有那些都是离题的。她没有流泪,除了人们预料的,除了她受训及受命要表现的,她也没有显出任何感情。要紧的是,她最重要的代理人暴露了,而随着他,最重要的情报就落空了。她想哭,她需要哭,但她不会给那些混帐以满足感。哭泣将在回家的飞行途中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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