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就是官方报告。”道格拉斯把案件卷宗往桌上一放,眼睛看着自己的上司说。
“情况怎么样?”雷恩巡官问道。
“第一,没有任何目击者;第二,没有人认识她的老板;第三,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她父亲说已有四年没跟他的女儿说过一句话,他现在缠着我不放。她的男朋友被打伤之后和之前什么也没有看见。”
刑警说完便坐在椅子上。
“而且,市长对此已不感兴趣。”雷恩对案件做了总结。
“你知道,艾米特,我并不反对进行秘密调查,但那样会降低我的破案率,万一下次委员会开会时我无法晋升怎么办?”
“又开玩笑,汤姆。”
道格拉斯摇摇头,眼睛看着窗外。“他妈的,难道真的是那凶恶的杀手干的?”
巡佐沮丧地问道。那两个持枪抢劫犯前天夜又杀了人,这次被杀的是一个艾塞克斯的律师。五十码以外有一个目击者,证实说是两个人干的,这已不是什么新闻。警察工作中普遍认为枪杀律师根本不能算犯罪,但没有人取笑这次调查。
“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认为的。”雷恩平静地说。当然,他们两人都很清楚这点。这两个仅仅是抢劫犯,他们已经杀了几次人了,而且两次把受害者的跑车开到几个街区外,也许每次都是为了兜兜风而已。警方除了知道车子的大小、颜色以外,其他情况一无所知。但是,这对杀手像是职业杀手。谁杀了帕梅拉。马登之后愿意留下个人的指纹呢?再不然就是又有一个新的凶狠的杀手,这种可能性只会使他们已十分繁忙的工作变得更加复杂。
“我们已经很接近了,是吗?”道格拉斯问道。“那个女孩知道罪犯的姓名和特徵,而且她是一个目击者。”
“但我们从不知道她的存在,直到那个笨脑袋把她带来送死之后,我们才知道有她这个人。”
“啊,他现在已回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我们也回到了我们从前所在的地力。”
道格拉斯拿起卷宗,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
凯利把逆戟鲸号停泊好时已经天黑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头顶上一架直升机正从附近的海军航空站飞来,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不管怎么说,直升机没有盘旋停留。室内的空气很闷很潮。观测所内情况更槽,花了一个小时冷气机才开始作用。“房屋”比以前显得更加空荡,这是一年间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屋内缺少了第二个人去占据一定的空间,自然会显得大些。凯利在屋内来回走了大约十五分钟。他的行动毫无目的,后来他的目光落在帕姆的衣服上面。这时他的大脑才意识到他正在寻找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他把衣服叠好,整齐地放在原来蒂茜当作梳妆台的地方,那个地方本来可能成为帕姆的梳妆台的。也许最令人伤心的是那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条牛仔裤、一件运动背心、几件内衣,以及一件她晚上穿的绒布衬衫,还有她的一双旧鞋。使人觉得她的东西太少了。
凯利坐在床边上,两眼盯着这些衣物。这一切才过了多长时间?只有三个星期吗?一切就这样结束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查日期的问题,因为时间不能用那种方法来衡量。时间是一种填补你生活空间的东西。他同帕姆相处的三个星期,要比蒂茜死后的整个时间都更长、影响更深远。但这一切都成为过去。他住院的时间似污只是眨眼的功夫,但它好像一堵墙,隔断了他生活中最宝贵的时光与他现在的联系。
他可以走到墙边去看一下墙那边的一切,但他永远不能伸手去触摸它,抓住它。生活可能是如此残酷,记忆可以成为诅咒,成为对过去的一种嘲弄和提醒。如果他当时采取别的行动,那过去又可能会是如何发展的呢?
最糟糕的是,隔断他的现在与他可能发展的未来的那堵墙却是他自己建造的。
这就像他刚才叠好帕姆的衣服一样,因为它们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他闭上眼睛,可以看见她的形象。在静寂中他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但是那气息消失了,她的触摸消失了。
凯利从床上伸过手去,抚摸着那件绒布衬衫,回想起它曾经覆盖过的身体,回想起他那粗大笨拙的双手如何解开它的钮扣去寻找面他所心爱的东西。但现在它只是一件空荡荡的衣服,面除了空气一无所有,而且空气也只有那么一点点。于是,凯利开始抽泣起来,这是他得知她的死讯后的第一次落泪。他的身体颤抖着,他一个人在这经过加固的水泥墙内,呼喊着她的名字,希望她在什么地方能够听见,并原谅他因自己的愚蠢而使她遭到杀害的过错。她也许已经在安息,凯利祈祷上帝能够理解她从未得到过一次机会,能够承认她性格中的善良,并对她做出仁慈的评价。
但那只是一个谜,他永远不能解开的谜。他的目光受到屋子的局限,始终不能离开那一件衣服。那帮混蛋甚至没有给她的体应有的尊严,竟然把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众目睽睽面前。他们想让大家知道他们是怎样惩罚她的,怎么样把她像一堆垃圾一样扔掉,让鸟兽去任意啄食。帕姆。马登对他们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只不过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件玩物,即使她的死,也成为他们的权势和凶恶的一种展示。尽管她是凯利生活的中心,但对他们来说却一文不值,就像越南那位村长的家人一样。
凯利终于明白了,这是一种示威,谁胆敢反抗,谁就要倒楣,而且如果别人看到了,那岂不更好?那正是他们的自豪的象徵。
凯利躺在床上,一周来的卧床休息和一天来的劳累紧张,把他搞得精疲力竭。
他两眼望着天花板,灯还亮着,他想入睡,想再次梦见帕姆,但他最后有意识的想法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他的自尊可以消灭,那他们的也同样可以消灭。
◇◇◇
达奇。麦斯威尔像通常一样于六点十五分来到办公室。尽管他身为海军航空作战助理参谋,已不再属于任何业务领导阶层,他仍然是一名海军中将,他目前的工作仍要求他把美国海军的每一架飞机当作他自己的事情加以考虑。因此,在他日常的文件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项仍是关于前一天空军对越南行动的总结,实际上也是当天行动的总结,只不过由于国际时差的关系,有关事件都发生在前一天而已。
尽管他曾经实地参加过跨越太平洋那条无形的分界线的一场空战,但现在的事情似乎总令他感到无法忍受。他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次战斗的情景:将近三十年前,他身为一名海军少尉,驾驶一架美国海军勇往号航空母舰的F四F-四型野猫式战斗机。当时他新婚燕尔,一头短发,浑身有着使不完的精力,已经飞行了三百个小时。
一九四二年六月四日下午,他发现了三架日本瓦尔(编注:日本彗雪星式的西方代号)俯冲轰炸机。这三架日机本来应该跟随一个日本空军中队去进攻约克镇号的,但是因为迷了路,错误地朝着他的航空母舰飞去。他的一个突袭就击落了其中的两架,第三架则花了他一点时间。他仍然记得当时阳光照射在敌机机翼上放射出来的光芒以及敌机向他发射的炮弹的火光。四十分钟后,他降落在自己的母舰上,他的中队长不相信会击落三架敌机,后来这一情况被摄影枪所证实。第二天,他的公家发的中队咖啡杯上的绰号从他不喜欢的“温尼”变成了“达奇”,这种绰号通常用红漆印在咖啡杯的瓷面上。这个名字一直跟随了他的后半生。后来他又参加四次空战,他的飞机机身侧面又增加了十二个击落敌机的标志,后来他开始领导一个飞行中队,接着他又不断地陆续升为航舰航空联队队长,航空母舰舰长,飞行大队长,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直至目前的工作。如果运气好,今后他还可能再领导一个舰队,他自己似乎也能看到这一点。
麦斯威尔的职位与他的地位、经历是十分相称的。在庞大的办公桌左面的墙上,挂着他曾在菲律宾海和在日本沿海驾驶过的F六F地狱猫式机的侧板。
在它的深蓝底色上印有十五面初升的太阳旗,以免人们忘记这位老资格的飞行员兼政冶家往日的功绩。他在勇往号航舰上用过的那只老咖啡杯也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当然已不用它来喝咖啡,也不是用来放铅笔。麦斯威尔的事业几乎达到了顶峰,他应该感到十分满意了。但是,他的目光落在了关于北佬航空站每日损失的报告上面。又有两架A-七A型海盗式轻型攻击式轰炸机损失了,说明上写道,它们属于同一艘航舰,同一个飞行中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麦斯威尔问波杜尔斯基海军少将。
“我查过了,”卡西米尔回答说:“可能是空中事故,安德斯是飞行小队长,他的僚机罗伯逊是个新手。飞机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还没有人发现,也没有听到防空飞弹的警告声,飞机飞得很高,防炮对它们不起作用。”
“没有跳伞?”
“没有。”杜波尔斯基摇摇头。“分队长看见一个火球,接着飞机就变成了碎片。”
“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
卡西米尔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一个可疑的卡车停车场。其他的攻击仍然在进行,击中了目标,投弹落点不错,但没有后续轰炸。”
“因此整个行动完全是浪费时间。”麦斯威尔闭上眼睛,想不出这两架飞机究竟哪出了问题,他的使命,他的生涯,他的海军,他的整个国家,究竟什么地方出了毛病。
“绝非如此,达奇,有人认为那是一个重要目标。”
“卡西米尔,在清晨去做那种事太早了,是吧!”
“是的,长官。空军大队委员会正在调查这一事件,也许会采取某些象徵性行动。如果你需要一个解释,那可能就是罗伯逊是个新手,他有点紧张,这只是第二次执行战斗任务……也许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闪避得太厉害。但是他们是尾部小队,没人看见他们。达奇,过去我们也有这种事发生的。”
麦斯威尔点点头。“还有什么情况?”
“一架A-六在海防以北被击落,中了防空飞弹,但他们把它弄回船上了。”
波杜尔斯基报告说:“不然的话,那天南中国海会很平静。大西洋也没有什么情况。
在中东方面,据说叙利亚人困得到了新的米格战斗机而十分活跃,但目前这还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明天要跟格鲁曼公司谈谈,然后上国会山庄和我们那些可敬的公仆讨论F-十四的计划。““你觉得这种新型战斗机的预算怎样?”
“我希望我们能够更年轻些好够格去飞它,达奇。”卡西米尔强作笑容。“可是,天哪!我们过去建造航空母舰的钱也没有制造现在这玩意儿花得多。”
“这就是进步,卡西米尔。”
“是呀,我们有很多进步。”波杜尔斯基停了一声。“还有一件事,帕克斯河来了一个电话。你的朋友可能回到家了。他的船停在码头上。”
“你让我等了这么久才告诉我?”
“你急什么。他现在是一个老百姓,对吧!可能一觉要睡到九点钟或十点钟。”
“那很好嘛!什么时候我也要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