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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萍流泪了。她知道事情不会再有转机,但仍然徒劳地对黎副团长絮叨:晓舟如何爱音乐,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死心踏地地爱这一行;没有一个人肯为那把破琴服那么多年的苦役;他的生命就靠那四根细细的弦系着,那干巴巴的琴声就是他的极乐世界……萍萍哭着,说着,但她该控诉谁呢?
黎副团长走了。萍萍叩开各位领导的门,就差给他们跪下,对他们喊:别把他和那把琴拆开吧!他从来不麻烦你们,以后更不会麻烦任何人,他只要有把琴……但她没有这样喊。妻子要维护丈夫的尊严。
精简的事很快传开,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季晓舟照旧按时抱着大提琴到角落去拉——只他一个人蒙在鼓里。萍萍但愿他晚一点知道,让他再安安稳稳拉几天琴……这琴声甭管怎样不悦耳,它毕竟是最后的曲子啊……
季晓舟僵直地站着,大家也显得和他一样发僵。
“来,喝!”季晓舟忽然添了豪气,“你们怎么啦?怎么不喝?……”
萍萍撑持不住,将杯子顿在桌上,随即跌坐下去。她不敢看晓舟,只轻声问道:“是谁把这话告诉你的,谁这么多嘴?……”
季晓舟笑笑:“从明天起,我就不用再练琴了。”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萍萍进出哭腔。
杨燹带头喝干了酒,接着是廖崎。
季晓舟却滴酒未沾:“谁告诉我的有什么关系?这还用谁告诉我吗?萍萍,就从你眼睛里,我也知道我不行。你却常对我说:拉得好一点了。你眼睛不象你的嘴那么爱撒谎。”他笑笑,“我已拼出全身力气来练琴了,可是,……就象廖崎早就说过的——我和音乐发生了一场严重误会。”他又转向廖崎,“你很有远见,现在大可不必这样不安。”
沉默。仿佛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季晓舟慢慢坐下,接着说:“从明天开始我不用练琴了。其实我比谁都明白,我不行。可我总希望长久的辛苦忽然在某一天结出意外的果实。即便不会有那种侥幸,练,总比不练强。我想得很少,希望也很小,只想劳动和收效相等,只想勤奋能让我每夜都心安理得地睡觉。可是不行……事实最终证明我不行。减掉一把不称职的大提琴,不是最天经地义的事吗?你们不必为我难过,不必想法安慰我。”
大家第一次听见季晓舟说这么多话,过去他们甚至认为他迟钝至极。看来并非如此,他的敏感被一种巨大的精神力量所包裹,这就是他生来俱有的责任心。他此刻的神情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