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谨慎地战术后仰,不能想象事态发展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等等,为什么是我?”
凌一弦说:“因为你和白娘子好像哦。”
明秋惊连连摇头:“但我不可能……”
凌一弦努力劝他:“秋惊你看,你和白娘子一样,都温柔细致、都素雅体贴,都带着一种如云入水的气质……”
明秋惊艰难地摇头:“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不可能……”
凌一弦双手合十,大声说道:“秋惊你就满足我的心愿吧,实不相瞒,我最喜欢的神话人物就是白娘子!”
明秋惊:“……”
明秋惊冷静地指出:“三十秒钟前,你刚刚在这个座位上说过,你不喜欢白娘子的神话故事。”
凌一弦发出宣言:“我不喜欢这个神话,和我特别喜欢这个神话里的角色有冲突吗?没有的。我还不喜欢贾宝玉呢,可秋惊扮演的神瑛侍者就是特别特别好啊。”
明秋惊:“……”
目测到明秋惊面露动摇之色,凌一弦不由得在桌下悄悄握了个拳。
耶,有门。
见明秋惊表情难测,明显陷入自身内心的挣扎之中,凌一弦也不再催,只是笑眯眯地单手托腮看着他。
之前曾经提到过,凌一弦这个人,就是对又温柔、又好看,说话又和气的人特别没有办法。
……不过,那种情况,仅仅在双方交往还不够深入的时候罢了。
一旦双方认识够久,了解够深,或许是对方要对凌一弦没有办法呢。
可能因为莫潮生的养育手段太过简单粗暴的缘故,凌一弦整个人都粗枝大叶的。
都说人们会不自觉地被和自称相反的特质吸引。
对凌一弦来说,这句话或许不是一种伪科学。
比如说,凌一弦很喜欢那些温柔、讲理、一看就知道特别靠谱,和她特质相差很多的人。
面对这种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属性,凌一弦往往会下意识地靠近一点。
而在和明秋惊熟悉以后,凌一弦才发觉,自己在更喜欢温柔的人之外,或许还有着一丝小小的恶趣味。
她喜欢跟明秋惊待在一起的感觉、喜欢明秋惊脸上总是带着的柔和笑意、喜欢听明秋惊又温和又学霸地和她说话,还喜欢明秋惊对她微微让步的样子。
从上一次提桶浇水的设想,到现在这个让明秋惊扮演白娘子的提议。
每当明秋惊没奈何地叹口气,浅棕色的眼睛摇起涟漪,凌一弦就会联想起融化的糖果。
而当明秋惊点点头,说出“好吧”的时候,他的温柔就像是白云那样,柔软又妥帖地把凌一弦包裹起来,还任由凌一弦放肆地在上面打滚。
凌一弦喜欢软绵绵、暖呼呼的东西。
比如十分好揉的熊猫小枕头。
比如特别温和的靠谱明秋惊。
正当凌一弦等待明秋惊的答案时,潜水已久的系统,不知为何突然冒了个泡。
它欲言又止地对凌一弦说:“宿主,您……”
凌一弦:“???”
系统叹息道:“您虽然是我在系统界见过的最沙雕的宿主,但您的一举一动,真是天然就拥有海伦系统绑定宿主的神韵啊!”
凌一弦没听懂系统的具体意思。
不过,她就自动当成系统在夸她了~
在任由内心的天使恶魔交战半分钟后,明秋惊终于顺从自己的感性点了头。
“好吧。”他艰难地说:“白娘子就白娘子。”
目光一转,明秋惊直接把江自流拉下了水:
“不过,这种事自流怎么能错过呢?就是要我们三个一起上台,才算是咱们武者小队的第一次团建活动啊。”
——神特么的团建活动。
听过唱k团建、吃饭团建、晚会团建,没听过去选秀节目公演现场一起沙雕团建的。
干饭人江自流叼着串串,抬起头来,目光十分茫然。
他花了一点时间,回忆自己刚刚听到的语句,并对他们加以理解。
十秒钟后,江自流放下肉串,重重地一点头。
“没问题,让我来就对了。”他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当然会是扮演许仙的不二人选!”
凌一弦:“……”
明秋惊:“……”
说起来,上次凌一弦排演的时候,江自流是不是还想扮演贾宝玉来着。
从这两次的经历来看……他对自己的个人行为,是不是有那么许多、非常、亿点点的错位呢?!
凌一弦和明秋惊异口同声的说道:“自流,你想多了。”
凌一弦不假思索:“你当然是法海啊。”
明秋惊慈祥地摸了摸江自流的脑袋:“哥们儿,你就大师上岗再就业吧。”
说完这句话后,明秋惊眨眨眼睛,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等等,法海、小青、三俗弟子、妖女、和尚……
明秋惊:“emmmmmm……”
问:请问现在改口,让江自流去扮演许仙,还来不来得及?
以及,凌一弦每次抽签必中的那个绿色小球,真的是对她的暗示吗?!
明秋惊:“……”
他果断地掐断了自己的思绪,没让自己顺着这个思路跑火车下去。
毕竟,要是再往深里追究,没准能从绛珠仙草的色号,一路追踪到小青的颜色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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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公演结束后,凌一弦对美人蝎的模仿终于暂时结课。
而在这之后,她才以一个合格“美人蝎”的身份,从负责人那里获得了“丰沮玉门”与“山海经”的相关消息。
负责人并没有一开始就砸给凌一弦一堆资料。
正相反,在谜底揭晓的时刻,他只是问了凌一弦一个问题。
“你知道,官方资料里对于现在发现的所有异兽的统称是什么吗?”
这确实是妇孺老幼皆知的常识。即使是凌一弦这种学渣,都能轻松说出答案:“《世界异兽威胁性分级名录》。”
负责人点点头:“没错。”
“但你想过没有,早在灵气复苏时代,和灵器低潮时代之前……灵气循环尚未从这片土地上褪去,那个被暂时以‘前-灵气复苏’命名的时代,他们会怎么统称自己发现的异兽呢?”
“……”
问题到了这里,答案仿佛已经抵在了凌一弦的舌尖儿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洞明的恍然,喃喃道:“那就是……《山海经》了。”
“确实如此。”
负责人回身,拉下自己办公椅后悬挂的一幅地图。那幅地图的样子看起来不属于当今灵气复苏时代,任何一个国家或者联盟出品。
但是若有人拿出《山海经》来,从地图中心的红点开始,逐字逐条按照“北十里”、“南二十里”等记载依次对照,将会发现这幅地图描摹的状态,与整本《山海经》异常相似。
目不转睛地凝视了这幅地图好长一会,负责人慢慢地叹了口气。
“从‘前-灵气复苏’时代到现在,我们的语言、习惯、工具和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很多改变。”
“比如说,《世界异兽威胁性分级名录》里有一种异兽,叫做独目四角兽。但倘若以山海经的方式来称呼它,它的学名应该叫做‘诸怀’。”
“又或者,《威胁性名录》里还有一种S级异兽,九尾虎。它的能量可以操纵气流与温度,有的武者私下里会调侃性地叫它‘自走虎型中央空调’。可按照记载来说,它的原名应该是‘陆吾’。”
说到这里,负责人拉了拉草编的抽绳,又重新把那副沉甸甸的地图卷上。
“在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许多曾经被认为是古人幻想的异兽重现于世。不过,直到今日,我们对于工具的使用方式、对于异兽的研究方式、以及对于获得的异兽尸身的利用方式,都和那个时代不同了。”
讲完了这长长的一串铺垫,负责人终于直指问题的核心。
“你刚刚说到,《山海经》相当于一部记载的异兽名录。这个猜测是对的,只是还不完全准确。它在作为一种记载、作为一张地图之外,同时还是一种工具。”
凌一弦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工具?”
同一时间,丰沮玉门里关于“前山海”、“后山海”的称呼,不少成员拥有的、来自于山海经的代号,依次在凌一弦脑海中闪现。
她觉得自己好像想通了什么,又好像并没有。
“是的,在那个神话时代,人类先祖找到了一种利用异兽的方式。”
“——当然不是和我们现在一样,开辟大型养殖业、或者抽血、备细胞片放到显微镜下,做细致的科学研究。”
“他们找到了一种手法,可以把异兽……或者说,这只异兽的部分能力,封印在人体中。”
随着负责人的这番讲述,凌一弦心中的诸多困惑,终于迎刃而解。
关于“胐胐”为何会给人带来吸猫的幸福感、凌一弦为何会先天体带奇毒、以及她见过的、据记载多子多福的“鹿蜀”怎么会满脸好色之相……
许许多多的问题,都因此得到了解答。
凌一弦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丹田,神思竟然恍惚了片刻。
她想,在我的身体里,难道也封存着某种山海经里曾经记载过的毒物吗?
负责人没有察觉凌一弦脸上闪过的短暂异色,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就继续往下讲:
“在今天大多数人看来,《山海经》可能只是一部书籍。”
“但据我们的推断,从‘前-灵气复苏时代’流传下来的原版《山海经》,它并不是以书籍状态,而是以某种兵器库的形式存在的。”
“我们的先人将记载中的异兽——可能只是部分异兽,封印在原版《山海经》中。为了有所区别,我们可以称它为《山海兵》。”
“然后,在大约五十年前,这部《山海兵》的残片,被丰沮玉门的首领得到。”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离群索居,出没与十万大山之间,设法组织起了自己的势力。直到不久之前,我们才发现‘丰沮玉门’的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的时候,负责人脸上也是隐隐有些无奈。
要是丰沮玉门的创始人,最开始选择在城市里创建反派窝点,大概不出三年,武者局就会派人把他的老窝直接端了。
可他往讯息不便的深山老林里一钻……
灵气复苏时代,人类的未探知地域那么多,谁能猜到有人在里面搞事情?
而且,有的地域还牵扯到国境线的划分,华国边缘就是日照小国联盟。
此人一会儿在山阴搞事,一会儿在山阳拉人,相当于在不同的执法地界反复横跳,倒是挺有防微杜渐的避险心理。
——这就相当于在灵气复苏时代之前,大反派首领跑到喜马拉雅山脉上去建功立业。
在他露出马脚以前,谁能想到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把这种地方当成搞事根据地啊。
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每当提起此事,负责人的语气就会染上隐隐的疲惫。
“在对《山海兵》的发觉上,我们晚了丰沮玉门五十年。这五十年来,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找到了多少昔年《山海兵》的残片。”
“我们只知道,他们如今已经不满足于收集《山海兵》的残片,而开始试图仿照先人的手法,自己再创建一部《后·山海兵》了。”
凌一弦一点就透:“这就是所谓的‘后山海’?”
她记得胐胐在安慰美人蝎时,曾经跟她说过:“在山蜘蛛被捕以后,美人蝎就是玉门里仅剩的后山海。”
照此来看,“先山海”就是前人留下的原版《山海兵》;而“后山海”,则是丰沮玉门的自我探索和尝试。
从美人蝎的案例上看,他们已经成功了。
这种成功率或许很低,但有山蜘蛛、美人蝎两例在前,也许不过多久,丰沮玉门就会摸索出正确的道路。
负责人严肃地看向凌一弦:“丰沮玉门想要复制出更多《山海兵》的可能,而我们正相反——我们要收集原版《山海兵》,并且将它长久封存。”
“为什么?”凌一弦下意识问了一句,“既然是工具,他们能用,那我们也一样可以用吧。”
别的不说,单是凌一弦自己,她体内就疑似封存着某个《山海兵》中的异兽奇兵呢。
负责人沉重地摇摇头:“根据从丰沮玉门拿到的研究资料,《山海兵》有一个非常危险的特质。它只能被封印在十四岁以下的人身上,假如封印失败,被封印者将会面对十分危险的境况,甚至可能会当场死亡。”
凌一弦:“……”
实不相瞒,她听负责人这么说,瞬间想起自己从前身中剧毒的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要不是有幸绑定了美颜系统,凌一弦可能直到现在还在寻找保命的良方呢。
感同身受之下,凌一弦当即对这种行为表达了唾弃:“反人类,真是太反人类了!”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上次参与丰沮玉门聚会的时候,目测所及之处,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可能,他们就是落选的“后山海”。
由于这份猛然升起的义愤填膺,负责人特别朝凌一弦看了一眼。
他解释道:“根据史料来看,原版《山海兵》其实和反人类扯不上关系。毕竟那时候的人类平均寿命不超过二十八岁,十四岁以下,应该算作当时人类的壮年。”
在灵气复苏以后,许多从前无法探索到答案的文物,依次有了新的解释。
这百年来,在这片古老的、承载了许多厚重历史和秘密的大地上,科研工作者们重新解读它们,犹如穿越漫漫时光,从先人手中接过昔日的谜题。
据现有资料证实,当时的先人以群居状态生活,在众多异兽之中,他们属于一股强大的势力,但还不像今天这样,在整颗星球上拥有万灵之长的地位。
他们对武学,也就是自身能量的探索并不精深,但已经学会精加工各种工具——顺便一提,《山海兵》就是他们当时创造出的工具大全。
从既往痕迹来看,先人们使用《山海兵》对人体进行封印,自然而然地仿佛是远古智人使用石刀和石铲。
现在的人无法仿造《山海兵》,或许是因为具体的灵气环境条件,和当时并不一致。
就像是在灵器低潮时代,历史学家意图仿造出墓中出土的素衣。
他们甚至从养蚕开始一步步按照原步骤操作,却发现衣服无论怎么织,都比出土文物要重上三克。
而最后研究出的答案是:经过这些年的养殖,蚕吐出的丝变粗了= =
正如同今人们费尽心思,也只勉强仿造出两位“后山海”一样,先人们也一定没有想到,以后的子孙们平均寿命可以活到八十多、九十多这么长。
听负责人解释完关于《山海兵》的来龙去脉后,凌一弦心中长久以来埋藏着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大半。
而在不久以后,她又收到了来自丰沮玉门的消息。
“替换凌一弦的任务,我们已派出‘精卫’和你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