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要不要把以前他对自己说的那翻说辞还给他，让他不要有负担就把她当普通同学一样。

或者直接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喜欢他了，也好过现在这样尴尬的相处。

楚煜低声的叫唤打断了她的思绪，“赵听雨。”

她看过去：“嗯？”

楚煜状似不经意地问：“也是你们学校的？”

赵听雨再次蹙眉，“什么？”

楚煜轻瞥她一眼，提示：“你喜欢的人。”

清吧就在几步开外。

赵听雨脚步一顿，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好似突然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很荒谬。

细想之下又觉得没什么不对，他不就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么？

之前的事情他早已放下，甚至不愿再提。

赵听雨抿了抿唇，硬邦邦地回：“我不告诉你。”

楚煜眼神暗了暗，随即无所谓地轻笑一声，“嗯，不说就不说。”

重新回到清吧，赵听雨端起之前没喝完的洋酒一口闷掉，试图把堵在心口的情绪冲散。

一杯酒下去，复杂的情绪没被冲散，心里反而更堵了。

酒精在大脑里开始发挥作用，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陈威见她撑着脑袋，又给她倒了一杯，“没事吧，酒精能止疼，喝点酒就不疼了。”

赵听雨想也不想地伸手去端，却被人抢了先。

她抬眼，只见对面的楚煜将酒杯移到自己面前，扭头问张牧，“走吧？”

“走啊。”张牧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笑着拿上车钥匙往外走，“我送罗熙回去，你看赵听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罗熙挽上赵听雨的手，轻声拒绝，“我爸爸来接我。”

同样喝得晕乎乎的陈威举起手，“我可以，我可以抱你回去。”

张牧路过他身后，拎住他衣领就往外拽，“抱你妹！”

罗熙挽着赵听雨紧随其后，楚煜走在最后。

赵听雨脚步不是很稳，走得极慢。短短五分钟内，她发现罗熙看了好几次时间。

“你爸爸是不是在外面等？”她放开了罗熙，“你快点走，不用管我，再说……”

赵听雨看了一眼右边，小声道：“这还有楚煜呢。”

罗熙试着松开她的手，“你能走稳吗？”

赵听雨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好在立马稳住了，“看吧，没问题的。”

确实怕爸爸在外面等太久，罗熙便没有坚持，“那我走啦。”

赵听雨摆摆手，“走吧。”

罗熙快速走了几步，越过张牧和陈威后直接跑起来，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笼罩下的枫溪镇美如画。

楚煜和赵听雨走在青石板路上，一侧是流淌的小河，一侧是老旧阁楼和粉墙黛瓦。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讲话。

赵听雨身子轻飘飘的，脚步虚浮，走起路来弯弯扭扭，好几次差点撞上游客。

在她又一次差点撞到人之后，楚煜眉心跳了下，伸手将她拉到身边，“站好。”

他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下，蹲下身子，“上来。”

赵听雨先是一愣，心跳悄无声息地加快频率。

她虽然头晕，却不是完全没意识，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

沉默几秒，她淡定地摇摇头。

许是觉得累了，她走到河边一处休息椅前坐下。

“不想让我抱？”楚煜缓缓站起身，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你现在没得选。”

“不是，我可以走的。”赵听雨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非假，想继续往前走。

怎知起身的时候又不小心扯到了腰，她没忍住轻呼出声。

“受伤了还倔什么？”楚煜拉住她胳膊，“你一舞蹈生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他强势的模样令赵听雨反应慢了不止半拍，好半晌才出声：“我没有。”

她指了指自己的半身裙，一字一顿地解释：“不方便。”

楚煜视线往下，目光触及那双露在外面的笔直大长腿，眸光微闪。

“我得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所以…”赵听雨眼神在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示意一下，“可以放开我了吗？”

楚煜眼皮轻微抬起，入目所及，小姑娘红唇紧抿，桃花眼里蒙着一层水雾，表情有点小得意。

他手下的力道一点点松开，而后突然抬起，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

赵听雨措手不及，身子依着惯性往他这边倒，一下靠在他胸口。

头顶传来一声很轻的笑。

浅浅的气息被夜风吹散，几乎听不见。

赵听雨脸上的得意一点点褪去，“笑什么？我是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她眼帘微垂，说完从他怀里退开，坐回石凳上。

楚煜站在原地，视线在她脑袋上停留几秒，随即移开，四下望了眼。

“赵听雨。”他从某处收回视线。

赵听雨后知后觉抬起头，“嗯？”

“乖乖坐这等会，”楚煜微微俯身，视线几乎跟她齐平，“我一会就来。”

“好。”赵听雨直直望进他眼里，混沌的脑子里想的是他刚刚的笑。

不同于他说话时的淡漠，笑声从胸上蹦出，很磁性，很撩人。

估计这会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应“好”。

从清吧方向驶过来一艘游船，上面没有游客。

顺着小河看过去，每座拱桥上都有三三两两正在拍照的人。不可能没人想坐船，由此可以判断，这艘船应该是不载客。

楚煜走过去不知道怎么跟他谈的，那人答应让两人上船。

他让老板停在最近的一个码头，扶着赵听雨走过去。

游船中间有个顶棚，船头和船尾露在外面。

他们坐在棚内，吹着晚风。

换到一个稍微舒适一点的环境，赵听雨全身细胞放松下来，困意随之而来。

酒精和瞌睡虫同时吞噬着她的思绪，她侧身趴在栏杆上，强撑起眼皮看着身边的人。

心底深处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愫按耐不住外冒。

船慢慢往前，她盯着楚煜冷峻的侧脸，冷不丁开口：“楚煜。”

楚煜缓缓侧头，依稀的灯光下，他眼睛深邃明亮，“嗯？”

“就是，”赵听雨舔舔唇，细声细气地说，“我有时候反应很慢的。”

楚煜搭在栏杆上的手，指尖微动，“什么意思？”

赵听雨半睁着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可不可以耐心点？”

楚煜声线微哑：“我不是每次都在等你反应？”

赵听雨撑不住眼皮，缓缓闭上眼睛。

良久，她似埋怨又似控诉般吐出三个字：“你没有。”

船桨轻摇，水声清脆。

江两岸从客栈或酒楼窗户内透出的光与柳树下、拱桥边的点状暖色灯交相辉映。

船桨划开水面漾起波纹，光落在上面好似在跳动。

赵听雨说完这句便没了反应，晚风将她额前的刘海吹乱。

黑发白肤红唇，小姑娘眼睛紧闭，乖巧地趴在栏杆上，透出一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我没有什么？”楚煜问。

赵听雨眼皮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却没再出声。

再有意识，是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她名字。

赵听雨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枕在一个温热肩膀上，熟悉的柠檬味萦绕在鼻息间。

稍稍抬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幽深如涧的黑眸。

她脑子仍旧是一片空白，没有支配功能。

楚煜优哉游哉地叫她：“赵听雨。”

她本能地应：“嗯？”

楚煜两手撑在身后的座椅上，下巴往船家那边抬了抬，“去付钱。”

“啊？”赵听雨顺着视线看过去，又茫然转过头，眼里全是不解。

她大部分重量倚在楚煜身上，夏□□物面料薄，他们隔着衣物交换体温。

若即若离的暧昧在两人周围滋生。

前提是，赵听雨脑子清醒的话。

此刻受这暧昧因子干扰的只有楚煜，为了不让两人脸隔的太近，他身子和头微微向后倾斜。

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样子，楚煜颔首无声一笑，再抬头时，身子也跟着坐直。

两人距离缩近，楚煜的下巴快要抵上赵听雨的额头。

饶是她再怎么迷糊，也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嚣张又强势。

深夜的晚风已经染上凉意，从树梢间穿过，给人送来几分清醒。

赵听雨双手揪着包包链条，慢吞吞地撇开视线，慢吞吞地挪动身子，一切都在她以为的不动声色中进行。

“你刚刚说什么？”她问。

“让你去付钱。”楚煜语气散漫又理所当然，“省得你跟我抢。”

赵听雨又看了一眼船尾划桨的船家，迟钝的反应过来。

准备去付钱，可她终究低估了酒精对她的影响力，才起身腿就一软。恰好此时船到达码头，船身撞上石梯一阵晃动。

她身子直往后仰，楚煜从容站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腰。

赵听雨顺势窝在他怀里，好不容易回归的一点理智，被这一下撞飞了出去。

她遵循内心，在他身上寻求安全感，“头晕，站不起来。”

楚煜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船家，紧接着打横抱起赵听雨下船，“谁让你喝这么多酒？”

从船上跨到码头，怀里人感受到颠簸，下意识伸手搂紧他的脖子，“我想喝。”

楚煜动了动脖子，淡淡发问：“心情不好？”

赵听雨瓮声瓮气地嗯了声。

楚煜从码头上来，问她回哪。

“客栈。”赵听雨声音也变得困倦。

楚煜抬脚步转向右边，沿着河边往前走。

安静几秒，他又继续刚刚话题，“因为你喜欢的人？”

此时的赵听雨哪跟得上他跳脱的节奏，“什么？”

楚煜轻松地抱着她往前走，不再重复。

须臾，赵听雨嘴角往下一拉，闷闷地嗯了声。

仅仅一个语气词就足以表达她的低落。

楚煜一脸不爽，“总让你哭还喜欢他干什么？”

“就是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一想到你不喜欢我就难受。

赵听雨第一次体会醉酒的感觉，身体不受控，脑子不受控，语言也不受控。

但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

知道自己可能会后悔，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可嘴有它自己的意识。

“赵听雨。”楚煜停下脚步。

赵听雨听到他沉声叫自己名字，心口微微一颤，“嗯？”

“自己下来走。”楚煜作势要放开她。

赵听雨睁开眼，月光下，桃花眼的水汽快速聚集，一下盈满眼眶。

无声的委屈比什么都管用。

楚煜咬了咬后槽牙，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不甘和嫉妒让他变得幼稚，“怎么不叫你喜欢的人来抱？”

或许是怕他再说出让她自己走之类的话，赵听雨安安静静的窝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压下一腔情愫，放任瞌睡虫造访。

赵听雨家的客栈大门在里侧的街道上，从河边过去需要穿过一条很窄的巷子。

来时路过她家客栈，楚煜记得位置，快到达客栈后门，他脚步一转，走进一条巷子。

巷子里面没有灯光，月光也被两侧的墙面挡住。

越往里走越黑。

楚煜走到三分之一处，突然听到怀里传来一道很轻的嗓音。

他神情微愣，“你说什么？”

“我只让喜欢的人抱。”小姑娘含糊轻软的嗓音黑暗静谧的巷子内再次响起。

静默片刻。

楚煜哼笑一声，“只让喜欢的人抱是吧？”

他毫不犹豫地把赵听雨放下来，让她靠在墙上。

赵听雨被迫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紧紧揪着楚煜的衣摆，“怎、怎么了？”

“我是谁？”楚煜的眼神跟嗓音一样寡淡，仿佛一个陌生人在问话。

赵听雨有一点害怕这样的他，不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不敢回答。

“只让喜欢的人抱？”楚煜把平时面对她时总是藏起来的那股嚣张劲全部释放出来。

他松开固定她肩膀的右手，转而抬起她的下巴，“那为什么让我抱？”

赵听雨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揪着他衣摆的手不断收紧，害怕从眼底消失，无措取而代之。

“把我当成你喜欢的人了？”楚煜视线掠过特意避开她的眼睛，往下似有若无地掠过她的唇，“那你喜欢的人想亲你，你会不会拒绝？”

说罢，他低头，以很慢很慢的速度朝赵听雨靠近。

赵听雨贴在墙上，屏住呼吸。

心里一团乱，脑子一团乱，完全弄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

灼热的呼吸越来越近，楚煜的五官在眼前不断放大。

他因为喝了酒眼神自带一种令人心悸的原始欲/望。

赵听雨倏地偏过头，张口用力呼吸。

楚煜顺势松开她的下巴，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赵听雨顺着墙壁蹲下来，将脸埋在双臂之间，“楚煜。”

她喊他，染上哭腔的嗓音里有慌乱和依赖。

她想说，别这样，我害怕。

楚煜半蹲下来，不紧不慢地嗯了声，“现在清了？”

赵听雨点点头。

“抱歉。”楚煜将她拉起来，“我不喜欢被你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