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疯了!这怎么可能!”皇帝一脸震惊的看着手中的信件, 闷着声嚎道,捏着信的手微微发颤。
崔礼头磕在地上道:“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所言, 应当是无错的, 且药方,熬药,送药的人都一应抓了,口供皆是如此。”
怕他还不信, 崔礼又道:“皇后娘娘中的是慢毒, 如今已病入膏肓, 用的是银杏果芯做引, 这毒性虽不强, 可架不住日日都喝,用药记档可查到三年前......”
“够了!”皇帝一声利呵,叫崔礼闭了嘴, 他便知道,皇帝即便见了真相也未必会心。
床榻上的女人, 已形同枯槁,面无血色了,呼吸长出短进的, 许是常年卧床,女人瘦的好似一张薄纸, 远远看去, 仿若与软被融于一体,瞧不清床榻上还有一人。
忽听床榻上人重重咳嗽起来,好似是要醒了。
近来皇后昏睡的日子渐多, 清醒的时间越发短了, 皇帝此前来了不少趟, 皇后多是睡着的,此刻见她要醒,皇帝有些欣喜。
“阿瑶......”皇帝轻声喊了一声。
床榻上的人似闻声才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有一丝空洞,瞧不见清明,只知床头上坐了一人,她眼神迷惘着看着床榻喃喃道:“你又来了啊,是想看着母后咽下最后一口气才肯放心吗?”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划过一丝惨淡的笑意,整个人似易碎的陶瓷一般,转了转脖子想看清楚他:“快了,快了,母后再挡不了你什么了。”她长叹了一口,气息微弱又喃喃道:“这天下终是毁在你手上的。”
“阿瑶,是朕!”皇帝一声轻呼,却又不敢太大声,怕惊吓到她,缠着手拉着她干巴巴的手。
皇后眼眸的清明只划过了一瞬,便消散干净,她好似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还未醒来又喃喃道:“圣上啊,阿瑶最错的事,就是当年阿承落水时错信了温嬷嬷......”
她醒来只是一瞬,竟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回她连床头坐着的是谁,都未瞧清楚,呼吸竟又弱了许多。
皇帝失神的看着她昏睡的样子,一遍又一便细细嚼着皇后方才的话,崔礼看了眼有些颓唐的皇帝,指了指门外道:“温嬷嬷是太子的殿下的人,这些年来,皇后的汤药皆是温嬷嬷亲自喂下的,温嬷嬷喂得仔细是一顿都未落下过。”
“温嬷嬷......”皇帝喃喃又念了一遍。
“是。”崔礼抬头道:“奴才还查到一桩旧识,当年太子落水一事似有蹊跷,其中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温嬷嬷应当知情。”
这话又不禁将皇帝的记忆拉回到十几年前,这么老婆子皇帝是有些印象的,当年太子落水,众人皆手忙脚乱,四下询问皆无人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来是这位温嬷嬷站了出来,指认了二皇子之母惠嫔,在加上太子醒来后支支吾吾的样子,算是坐实了温嬷嬷的指证,皇帝大怒,才叫刺死了惠嫔。
皇帝又看了眼床榻上的皇后,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募自转身离去,还不忘留下口谕----将当年太与子落水之事一干人等拘了再查,务必查出真相。
崔礼看着皇帝离去,低头应是。
贺孔氏是夜半时分去的,是长公主守的夜,见她深吸越发微弱,呼吸都快喘不上来了,才又唤来众人,老夫人去时身边的陪着的人不算少,只是老夫人像是瞧不见旁人,只拉着长公主的手不撒开,直到闭眼时还不肯。
国公府白绸布开,府上皆裹上素缟,消息一散开,往来吊唁者络绎不绝,只是昨夜生了那样大的事,贺呈有意低调,便在门口站着谢绝了往来,只自家守灵便罢。
贺秋浓守在棺材前跪着,时间一长便有些腰酸背痛,一旁陆然见了靠近了些,手抚上她的腰小声道:“累了吗?你去歇歇?这处有我守着。”
贺秋浓心系着姜笙,恰正好寻这机会去问问,便点了点头,让桃心扶着自己起来。
“阿嫂呢?”出了屋,贺秋浓问向一旁的桃心。
桃心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少夫人一直未曾露过面。”
贺秋浓心惴惴的不安,四处张望的去寻贺屿安的声音,人都寻到了长廊,才恰看见换了衣裳要往后院灵堂赶去的贺屿安。
贺秋浓往他身后张望了下,并未瞧见姜笙声音,忙迎上去问道:“怎不见阿嫂,她人呢?”
贺屿安越过她,并未言语。
贺秋浓一眼便瞧出来不对劲,忙上前拦住了她,一脸严肃问道:“三哥哥,我阿嫂呢!我都好几日未见到她了,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搜寻一夜未果,贺屿安无甚耐心,面若附上寒霜一般:“她身子不好,歇在小院。”
说罢便又要离去,贺秋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正要上前再问,武陌忽出现在一旁。
武陌看了眼贺秋浓才低头道:“姜公子来了。”
“在哪?”
武陌答道:“属下将他请进了书房。”
贺屿安闻声脚步一转便朝著书房赶去,贺秋浓留着心眼,与桃心对视一眼道:“走,跟上!”
“欸!姑娘!”桃心有些害怕今日贺屿安的神色,心里发憷,本想拉着贺秋浓,奈何话还未说话口,便叫贺秋浓拦住了,只见她拿手抵唇:“嘘,小声些!”
说罢便踮起脚来,轻手轻脚的跟在了身后,桃心见状欲言又止,只得无奈跟在她身后。
书房
贺屿安刚进门,姜城南便将手中茶盏搁下,开门见山道:“那柳婆子抓到了。”
贺屿安倒不大意外,他既动用了二皇子的势力,在尧京中想要寻一人,倒也不难,挑了挑眉头问道:“问出了些什么?”
姜城南答非所问,直言问道:“你家老二呢!”
果真是他,贺屿安抿唇未答,倒是一旁的武陌答道:“属下寻遍了尧京也未找到二公子踪迹,朝中他也告了假.....”
姜城南“嘭”的一声敲响了桌面,茶盏在空中一踮,发出清脆的声响,面上显然有些失望,看向贺屿安道:“两天了,杳无音讯,你到底在做什么!”
贺屿安敛了下眸子道:“再等等。”
姜城南闻声仿若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等?等多久?”
他眯了眯眸子道:“等太子出现。”
姜城南眼里划过一丝困惑,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掳走姜笙的是贺昱,与太子何干。
“什么意思?”姜城南问道。
“什么人!”姜城南警惕的看向门口,眼里闪过些杀意。
话音一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贺秋浓睁着惶恐的眸子看向贺屿安,一字一句问道:“阿笙被二哥掳走了?”
贺屿安冷着一张脸看向贺秋浓道:“滚回去!”
桃心从未见贺屿安这般疾言厉色,咽了咽口水忙要拉贺秋浓离去:“姑娘,咱快走吧!”
贺秋浓却是仿若没听见一般,站在一动不动,又诘问道:“阿笙呢!”
眼见兄妹两人僵持不下,姜城南面上划过些不耐烦,姜笙被掳走,他自己尚且心烦意乱,并不想掺和别家的事,眯了眯眸子道:“我先走了,若是她有消息了,即刻联系我。”
说罢便闪身离去。
贺屿安却仿若没听到贺秋浓的质问,转身坐回了椅子上,看向武陌问道:“消息散出去了?”
武陌头都不敢抬拱手应道;“是,二公子的本事已在二皇子府上散开,估摸太子现在已经知晓了。”
贺屿安点了点头道:“他如今无人可用,虽对贺昱有些顾忌,但想必好奇更多,再着人去加把火,让太子那便尽快出手。”
武陌实在有些佩服贺屿安,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尚且能剥丝抽茧寻到这一处关窍,他自也不敢懈怠,忙闪身去办。
“三哥哥!”贺秋浓见他不搭理自己,心口下攒着的怒火几乎将她淹没了,想也不想怒喊道。
贺屿安眯了眯眼眸,许是好几夜未曾好好休息,即便清风霁月如他,眼底都有些青色显出几分狼狈来,冷冷的看向贺秋浓道:“滚回去,我现在没心思跟你扯,莫乱上加乱!”
他这个反应,贺秋浓几乎是笃定了,方才并未听错,贺秋浓当真是被贺昱掳走了,她咬了咬唇,方才无处发泄的怒火忽的便消散赶紧,而后取代的便是在她身上从未出现过的冷静。
见她一直未吱声,贺屿安难免抬头看了一眼。
贺秋浓强忍着哭意道:“我知道你心烦,那我便不扰你,我去问问婶娘,许能从她拿处知晓些消息。”
说罢便转身离去。
贺屿安疲惫的眼里出现了一丝不忍,忽道;“太子犹如丧家之犬,你切记仔细注意安全,这几日让陆然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贺屿安对贺秋浓的关心惯来都是入春日细雨一般,绵密却叫人难以察觉的,对她的关怀惯来也是含蓄的。
贺秋浓的脊背越发扳直,瓮声道:“府里的事你无需操心,这些事我会看着办,你尽管去寻阿笙去。母亲与父亲那里我也会想法子瞒着的。”
贺屿安未应,只是看着贺秋浓一言不发的离去。
贺府门口,姜城南刚出府,与贺呈颔首告别,只是贺呈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一方,姜城南顺着目光看去,便瞧见不远处站着的女子。
姜城南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又看了两眼,上了马车掀开了车帘一脚忽道:“孔家,圣上是怎么处置的。”
一旁的德成应道:“太子殿下虽未定下罪,但孔及令昨夜趁乱要挟储君,密谋谋反一事已坐实,圣上下旨,不必等找到太子,以叛国罪处,孔家上下百余人口皆入狱了。”
姜城南挑了挑眉头,不大意外,手指了指站在远处的女子:“那位,是孔家千金吧。”
德成顺着目光看去,孔家千金不大露面,德成只瞧过几眼,虽有些印象,但也不大确定,只回应道:“应当是的。”
姜城南撂下车帘:“逃脱在外的犯人,该如何处置。”
德成看了一眼那女子有些不忍道:“毕竟是弱质女流,想必翻不出天来,大人,咱不若.......”
姜城南面色一冷,看向德成,德成忙闭嘴噤声。
“想包庇逃犯?”姜城南问道。
德成一哆嗦忙道:“属下不敢,属下多言了,望大人恕罪。”
姜城南挑眉看向德成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既是逃犯,那便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你若是想私心包庇,便尽早离开姜府回二殿下那去,去瞧瞧殿下可会容你,你想帮人,便自己想折,莫拖累旁人。”
德成默了一瞬,才垂下头道:“是,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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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管事送上饭菜,看着紧闭着房门,有些踌躇的看向一旁的青书问道:“公子还未醒?”
青书叹了口气伸出来道:“先给我吧。”端着饭菜又往后看了一眼:“已经一整日了,也不知方才姑娘与他说了些什么,真是.......”
崔管事不禁道:“不若我去问问姑娘?公子总这样哪成。”
青书忙拦下他道:“别,你老可莫要去添乱,那位在公子心里的分量可不是一般的,你莫要去掺和,你没瞧见吗,都闹成这样了,公子还自顾自受着罪,没舍得跟姑娘发一声火呢。”
听到青书的劝解,崔管事闻声不禁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便就这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