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阿贵双目如电,冷然盯着阿长,厉声道:“你倒是说,你愿意做一条长命百岁、任人欺压的猪狗,还是做个顶天立地的人上人?老爷我就算是死,也要顶天立地站着死!搏一搏这场大富贵!”
说完,他目光凌厉地望着农夫:“种地的,你立场不明,我不信你!我也知道你性子木讷,胆小怕事,是个软骨头的木偶人,这便取出源卵,脱离苦海吧!”
然后他就将目光投向了单四嫂,语气变得缓和起来:“四嫂,你仇也报了,又是恬淡的性子,不值当做这要命的勾当。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浮财,全都赠与你,你本来就是个安稳的好女人,走到今天无非是命运弄人,今日就趁机抽身而去,寻个老实人嫁了……”
谢阿贵说着,苦笑了一声:“我还想……唉,我这种泼皮,没有那个福分,只盼你能解开心结,重新开始生活。倘若这次上天垂怜,还有命在,那我再来回报救命之恩,你若不弃,我情愿认你为姊,你的事情,就由谢某一力应承,你若嫁人,我就给你抬轿,你若不嫁,我就给你看家护院……”
单四嫂听到嫁人的字眼,脸上浮现出了羞赧与抗拒之色,她本来就是个胆小怕事、三从四德的未亡人,怎么会干改嫁这种劲爆的事情?哪怕而今帝国的社会风气,对寡妇改嫁之事,还是抱有极大的宽容与支持的。
这并不奇怪,一来帝国以武立世,女子亦可成就一代宗师,不逊须眉,即使入朝为臣、封侯拜将,也不在话下,因此女人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也不足为奇。
二来……战争绵延数十载,将士战死,生灵涂炭,人口锐减,社稷动摇,只要统治者没有吃屎,那休养生息的第一要务,自然是鼓励生育,增加人口。
不过就算是如此,单四嫂依然羞红了脸,摇头道:“我……我不要嫁人!”
谢阿贵叹息了一声:“依你,都依你……这位长妈妈,这就动手吧,先从这个农夫身上解起,拿他做个样品,看看你的手艺稳当不稳当。”
谁知道阿长慢吞吞地摇头:“不行,不能解。”
谢阿贵先是一愣,然后勃然作色:“你莫不是在消遣我们?”
“你不懂。”阿长淡淡道,“你们八苦体内的源卵,彼此之间有着奇特的联系,沉睡的幼虫之间可以互相感应,一旦一枚源卵被强行取出,那幼虫就会直接死去,幼虫死前会发出一种奇异的共鸣,通过共鸣,其他几人内的源卵就会直接苏醒,将你们……嗯,你们懂的。”
谢阿贵皱眉道:“那你说你能解……”
阿长挥舞着触手:“我当然能解,但只能你们四个同时上来。我得同时将四枚源卵同时取出,才能确保你们的安全,我若一次只救一人,那剩下三人,就是个死。”
事情骤然陷入了僵局,谢阿贵等人面面相觑,脸上闪过不甘与纠结之色,谢阿贵是万万不愿意放弃这力量的,但代价就是,搏一把赌注已经不限于自己的一条性命,赌桌上还得压上单四嫂的小命……这对感念单四嫂不久之前的救命之恩、决意要涌泉相报的他而言,显然是个不小的打击。
就在这时,孙朗突然说道:“八苦,八苦,可是,除去死掉的华小栓、九斤老太和祥林嫂,眼下只有四个人……剩下的那个五蕴炽盛,到底是谁?”
阿长叹了口气:“这还用问吗?”
孙朗闻言,皱起了眉头:“你说……是她自己?不对……”
他面色微变,冷冷地望着阿长:“是鲁阿姨?”
阿长点了点头,轻声道:“五蕴即是五阴,五阴集聚成身,前七苦皆由此而生。五阴乃色、受、想、行、识,色阴炽盛,四大不调而有疾病之苦,受阴炽盛,使诸苦加极,想阴炽盛,生追求之心,而有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到之苦,行阴炽盛,起造诸业,沾染得报因果,流迁不停,而有老衰之苦,识阴炽盛,起惑造业,三世流转,而有生死之苦……”
“总而言之,五蕴炽盛是七苦之源头,七苦的宿主壮大,幼虫苏醒成熟,汲取生命精华,返还归源,所有的力量流回五蕴炽盛的第八苦之中,这个仪式才算完成,得到最完美最完整的祭品,用来献祭……”
孙朗啧啧道:“想不到,你自称是个乡下村妇,讲起这个居然头头是道。”
阿长愣了一下,然后神色自若道:“都是大小姐讲给我听的……她对我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她很残忍,另一方面,她很孤独,很寂寞,她在做一件大事,却没有人替她分担,听她倾诉,我这个永不见天日的怪物,自然是最好的倾听者。”
孙朗闻言一怔,慢慢点头:“是啊,她一向很寂寞……”
他又想起了一事:“那么,幼虫苏醒的机制是什么?需要有什么条件吗?是由谁控制的?有限制吗?也就是说,婊人格能不能直接控制源卵苏醒?例如,谢阿贵同学如果喝着小酒,唱着歌,他体内的大蜈蚣会不会突然窜出来?”
纵使谢阿贵此时心事重重,情绪复杂,此时也不由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