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积累着罪恶感,但即使如此,她也抿紧了唇,目光凝重,不愿放弃任何一处重点。
浅田微微向后瞥了一眼,正好看见她脸颊微红、眼神却极为认真的学习模样。
嘴角不明显的向上一勾,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般,他的话语并没有任何停顿,继续对古桥文乃道。
“这边,记得我教妳怎么记公式吗?”
“记得,X档案调查式嘛!给它们披上棉被,用亲切的方式替代XYZ,比如这个叫三——”
“好,停!”浅田赶紧制止古桥邀功一般的说明,额上流下一滴冷汗,正色道,“我知道妳记得很好,后面可以不用说了。总而言之……”
“……咦?浅田君,这里不是之前讲过了吗?”
“只是复习一下而已,别光只是记,妳看妳,这边就没有活用到……”
过没多久,讲解的知识点已经不只是这道题目的范围了,五月连忙拿出笔记本,抄下他刻意调整过语速的字句,抄的越多,头却越埋越低,字迹也不自觉地深刻了许多。
解完这一题,浅田真一忽然换了个话题。
“学不来的最大问题就是接受度不够。我们从出生就在学习,学习一切能学的事物,包括语言、表情、动作、万事万物运行的方式,没理由课业就不行。但为什么还是会有人不知道该怎么学习呢?
因为对课业没有兴趣,只把学习当作必须去做的事情,自然无法产生足够的动力去运转脑袋,再怎么强迫自己、催眠自己也是无用。
要想发自内心的喜欢上学习,首先,必须有一颗承认自己无知、自己什么都办不到的心。
因为什么都不会,所以可以去学会所有,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老师。 ”
对着面露疑惑的古桥,浅田随意笑道。
“现在妳已经跨过这个坎了,因兴趣而学习是最常见的理由,接下来需要的只是将未知变成已知,耗费时间与精力去学习一切。
绪方也说过吧?妳们两个人独自或一起念书的效率为零,那为什么遇到我之后就成长了呢?
不是我教的方法有多好,而是在此之前,妳们知道自己的目标为何,有着确切的行动理由,并知道自己得从零开始。
只有承认起.点是零,才能透过努力去把零变成一,变成一百。也有很多人将这个过程称之为——”
奇迹。
他这么说了。
——『只要没有奇迹发生,能做到的机率绝对是零。』
“……”五月缓缓停下了笔,头低垂着,发丝遮掩住她的神情,静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古桥文乃对他这突然灌鸡汤的举动十分不解,笔点着下巴轻轻歪头。
“你这么夸奖我我是很高兴啦……不过为什么要说这个?”
浅田若无其事地仰头望天,脸上闪过一丝羞耻的红润,但很快被他掩去,动作十分熟练。
“妳就当我老毛病又犯了吧,总爱说些自以为是的大道理,说完之后马上后悔……不说这个了,继续解题吧!”
叮咚当咚——
上课钟声刚好响起,老师也踩点走了进来,古桥与浅田只能无奈停下教学,各自拿出课本。
浅田身后的五月轻咬下唇,衣袖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重新动起笔,在笔记本末尾写下了几个字。
『我知道了。误会了你,对不起。然后,谢谢你。』
△
下课后,中野五月想找浅田说话。
准确来说是道歉,因为她完全误会了浅田对她说的那句话的内涵,还自顾自地对他产生了敌意;而他不仅没有心怀芥蒂,甚至借着对古桥文乃的教学,拐弯抹角地为她上了一课。
一节虽然短暂,对她来说却十分难忘的课程。
怀着诸多的歉疚与感激,她耐住性子认真听完一节课,打下课钟的瞬间就想请浅田到外面说一下话。
她必须行一个九十度的礼来表达最诚挚的歉意,否则自己这关绝对过不去,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但没想到,浅田却在她开口之前就把脑袋后仰,嘴唇微动快速念了一段话。
“数学作业第十三页第二题的第二行算式写错了,妳检查一下。”
他就像伸懒腰似地不经意做出这个动作,除了中野五月之外,谁都没有发现他悄悄对着五月说话。
五月一愣,赶紧把作业簿掏出来检查,低头细细一看,又皱起眉头。
“浅田君,这里我看不出哪里有错,你可以……”
话语戛然而止,五月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座位,再把视线转向教室门,浅田落跑一样的身影刚好消失在门的转角。
“……哈?”
呆坐了数秒,她才回过神来抽了抽嘴角,腮帮子微微鼓起,脸上浮现出不知是生气还是无奈的复杂神情。
“是不想让我谢谢他吗……还真是个不坦率的人啊。”
暗自叹了口气,她却无法生出责怪浅田的心,反而还更加敬佩他了。
因为五月知道,浅田一定是考虑到她因为刚才发生的种种事情而心情混乱,不论是道歉还是道谢都还未理清.这时候表达出来的感情一点都不真诚纯粹;所以他选择让她自己冷静一下,用那种别扭的方式释出了微小却真实的善意。
这一次,中野五月不会再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