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环绕体内一圈后,血块宛如虫子一般聚集到腹部最深处,化为腐败的污秽,逐渐滴落到双脚之间。
真是骯脏的血液。
『是年轻的血液让你写出这本小说吗?这一定会畅销,不会错的。』
听到山崎先生这么说时,我悄悄抱持的得意情感复苏过来。认为自己是特别的记忆如漩涡般转动。
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感觉好恶心。构成我的所有事物,都恶心得教我受不了。
要是能请人全部吸出来就好了。
倘若能请美丽的某个生物,将滴落在子宫内的这些骯脏血液全部吸出来就好了。
「……你怎么啦,小桃?看你一脸咕噢~的表情。」
小柚子摆出大动作的姿势。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因为只要稍微开口,彷佛就会吐出来一样。
我到达离高中最近的车站。正逢回家尖峰时刻的上班族与出门玩乐的年轻人来来往往,将验票口挤得水泄不通。
明天星期六,小柚子邀我去涩谷逛街,但我拒绝了。
「这样啊……实在太遗憾震撼冒汗啦!那改天学校再见啰!」
小柚子爬上反方向的月台,我拉住她的手,于是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吸血鬼在的场所?听说是旧校舍啦……咦,小桃你有兴趣吗?」
我回答我想当作创作的参考,她便一脸可以理解似地点了好几次头。
「这样啊,只是想像而已对吧。万一真的看见或被看见,感觉就想嘎啊~地尖叫呢。一般来说,普通人才不会做那种奇怪的举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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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家勉强自己用过晚餐后,我撒谎说忘了东西,回到了学校。
冬天的太阳沉入家家户户之间,就连一丝残光也被冰彻的苍蓝吸收殆尽。黑暗世界发出滴答的水声,悄悄地靠近到脚边。
后门的便门并未上锁,真是粗心大意。
在校园角落,穿过被茂密生长的枝叶彻底覆盖住的小径前方,盖著一栋宛如绝种恐龙模型一般,三层楼高的旧校舍。
周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倘若没有右手的手电筒,就跟在深山过难没什么两样吧。
我们的高中转型成完全中学,是二十多年的事情了。在新增合并国中部的同时,有好几栋建筑物被废弃与重建。据说当时只剩聚集了老旧图书室、音乐室和美术室这些特别教室的大楼,宛如没烧乾净的木炭一般,孤零零地残留下来。
曾有一段时间,是当作文化系社团的社办在使用;但几年前发生了场小火灾,便趁此机会也准备了闪亮亮的全新社办大楼。
在杂木林深处只等著拆除的鬼屋建筑,听说就这样诞生了。
小袖子说吸血鬼定居的场所,就是那栋旧校舍。
『他会在漆黑的暗夜时间,在屋顶上跳舞喔!听说还有门锁会啾啾响的秘密地下室!啊,不过,可能是一直倒挂在三楼窗户上?还有一说是他会闭关在厕所的第四个单间里……呃,我想想,搞不好是在石膏像的缝隙间露出发亮的双眼……』
这内容彷佛将各自带来的神秘现象掺在一起熬煮,淋上满满的日式高汤,炖成黑暗火锅浓汤一样。
尽管如此,我仍依靠著那黑暗火锅来到这里。说不定是小柚子调皮的一面传染给我了。抑或只是单纯的逃避现实。
我只是无法忍受安稳地吃著温暖饭菜一事。
我很轻易地就入侵了旧校舍。一定是因为它不被任何人需要吧。简直就宛如在某处被写出来的文章。
无论是墙壁或天花板,建造得都比想像中坚固。玻璃窗也都还在,不会有风吹进来。像是在拒绝异物股的脚步声回音,紧黏在被舍弃的空洞里。
在走遍走廊每一个角落后,我依序打开厕所单间的门,然后展开一场冒险,也就是巡视有废弃石膏像或肖像画的特别教室。
我并不觉得害怕。所谓的恐怖是想像力孕育出来的禁忌之子。人类在无法看透的黑暗深处找出自己的镜子,让名为恐怖的感情暴露出来。
我害怕的是我这个人就这样既不特别,也无法变成普通人地活著。相比之下,外在的黑暗不过就跟小孩子的游戏一样可怕。顶多只会让我膝盖颤抖,牙齿发抖,还有稍微冒出眼泪罢了。
在花了两小时爬到三楼之后。
我茫然地低下了头。
我未能获得探索的成果。
无论我怎么挥动手电筒,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都没有出现。我听不见有人从厕所里呼唤我的声音。没有人影掉落在窗外。石膏像没有移动,钢琴没有响起,书柜也没有倒下来。明亮的月光隔著玻璃窗瞪著我看。平稳、安全且充满常识的日常,庄严地耸立在我眼前。
……不。我摇了摇头。
还有屋顶这个可能性。
楼梯平台的门上了锁。我走到特别教室的阳台一看,附设的逃生梯宛如紧贴在校舍墙壁上的跳蚤,映入我的眼帘。
那跟阳台栏杆有点距离,底下也没有任何踏脚处。只有一扇没有突起,无法开关的固定窗户。这一定是为了平常不让人拿来恶作剧的设计巧思吧。
还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倘若构不到,就会掉下去的距离。万一从这高度掉下去,光疼痛是无法了事的吧。我并不喜欢过痛的感觉。范围与距离与高度与恐怖相乘,没有答案的方程式让我烦恼约一分钟时,我听见了声响。
是从屋顶传来的。
感觉就像是——脚步声一样。
我做了个深呼吸,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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