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仿佛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对不起,我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丢下这句话,他绕过我,从楼梯口跑了下去,消失在我眼里。
我来不及喊住他。
莫名其妙。
我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回到座位上。
桌子上淌满了水,打开的笔记本纸页都湿得皱起来,水沿着书脊一路流过,在桌子边缘前仆后继地滴答滴答坠向地面。
写在纸页上面的字因被水浸湿,墨汁有些渗透开来,像是什么奇怪的书法。
我默默地从书包里抽出纸巾吸去书页上的水分,因为笔记本纸页质量的关系,倒在上面的水只渗透了几页纸。
水很快都擦干净了,除了最新打的几页草稿字迹模糊得不得不重写以外,都是晒干依然能看的程度,损失不大。
但却无法原谅。
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拿着擦完的纸巾往教室后的垃圾桶走去时,手止不住地颤抖。
忍不了了。
再也忍不下去了。
越是愤怒,越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死了一般僵硬。
完全没有咬牙切齿的体验,我只是脚步轻盈地走向红皮筋,不慌不忙,甚至理了理额发。
她也看到了我。
总是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视线怎么可能会有空落在其他事物上面。
她露出挑衅的笑容。
她今天也戴着红皮筋。
“他都告诉我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虽然从知道卷毛男生是用来支开我的工具开始我就可以确定这事只有红皮筋才干得出来,但要是她装无辜,我也没有什么证据。
对于红皮筋来说,有利的地方在于我并没有目击是谁把水倒在我的桌上。
而对于我来说,红皮筋不知道的是卷毛男生到底对我说了些什么。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只有让她自己承认了。
红皮筋果然上当了,她愤恨地小声说了句“垃圾货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让我意外的是她换上了友好的表情,像是在和好朋友闲聊一般毫无戒备,也不露锋芒。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着眼帘对我说:
“手段过激了一点,我知道是我不好,我道歉……我说过了吧?我是有目的的。你是个有趣的人,可你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了,普通的做法无法打动你,我有些着急,一不小心就越界了。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你去过KTV吗?要不要一起去玩一玩?啊,KTV可能太普通了,当做初次的见面礼……不论你信不信,我能带你去酒吧——”
“借一下。”
我拿过身后一张桌子上的水杯,将整杯水泼向红皮筋。
(尤靡)
我还是太冲动了,那一泼使得局势变得对我完全不利。
站在办公室里面对老师的质问,红皮筋坚持自己是不小心把水倒在了我的桌上,同时不停地对我道歉,态度诚恳得仿佛那是真的一样。
至于我的行为,被认定为故意朝红皮筋泼水,我完全没有争辩,因为那是真的,无论起因是什么。
结果显而易见,由于我给老师的印象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地拿到各个科目的第一名,所以即便我对于向红皮筋道歉这件事毫不妥协,老师最终也没有说些什么。
“给我好好反省,都要保送生考试了,有在好好准备吗?”
老师说完把我们轰出办公室。
我头也不回地往教室走去,把红皮筋落在身后。
但是却被叫住了。
“尤靡,如果我不那样对老师说,推荐名额可能会拿不到。”
我根本不想理她,继续往前走。
然而她依然不放弃。
“尤靡,我的行为确实很恶劣,但不至于无法原谅对吧?”
我就要走到教室门口了。
“尤靡!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背后的声音好烦,我猛地停住脚步转身,差点和跟在身后的红皮筋撞在一起。
她吓了一跳,我却没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