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些出入。”她用手撑着拄起来脑袋。
“我都这么惨了,您还不放过。”
“你变了好多。”
“您又和我处过多少时间,本来就不了解我而已,不过我或许真的变了也说不定。”我说。
“那么现在再问你关于小时候咱们之间事情的对错呢?到底谁错了。”
“我不知道,没有对错,或者大家都错。”
“挺让人不愿意接受的说法。”她摇头咂嘴。
“您做这些就是为了当年的事情朝我问一回这种事?”
“报复心也有。”她直言不讳。
“不否认之前我的说法?”
她点点头。
“得到您想要的结果了吗?”我问。
“没有。”
“真遗憾。”
“但有些更有趣的收获。”她看着我笑。
“关于我的某些部分?”
“正解。”
“介意说出来?”
“我想,世界上的爱侣关系的确有多重多样的人以着各种各样的方式而维系着,这之中好的坏的姑且不论,产生现在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当然我不晓得哪个分类才属于你这种情况。万万千千的人,有的贫家寒舍,有的深宅酒楼,产生这样那样的关系总之更是繁杂。”
“我只是可惜自己那时候没有现在的情况,我本意原来只有报复你,甚至从一开始就落了这样的想法,差不多把自己当了白雪公主的后妈那样的角色,弄伤你的那位未婚妻然后给她杀生石的时候,我的脑袋里面却没有任何的报复感出来。只是觉着自己之前的故事再次重演而已,说不上的莫名心烦。至于现在偷偷摸摸跑出来告诉你这些更是连自己都奇怪。”
“说不定连我自己都是有些渴求这种美好东西的。”她接着说,“白雪公主的后妈居然会渴求这些,你敢相信?我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嗳,比企谷。”她说,“所有的这些并非是无端之祸,故事的发展即是如此,关于你那位父亲,我,和你之间的所有故事,今天我在这里单方面的一笔勾销,你不同意也没法,还是你那句话,你自己打不过我而已。所以我对你做的事情只能忍耐。”
“倘若某天你突然成了某位小说的主角,有了能力来找我辩论,我被打倒踩在脚下后自然伏罪,现在嘛,还是我说了算。现在做的这些也并非是突然同情你而悸动不已,我想说的只是这样一句话——也只同你讲一次为过,我又不是你的什么,没有教育你的道理,但还是希望你真切听清楚才好。”
“别再做我和你父亲那样的人!”
然后她起身过来我的旁边,我还记着她那一刻时间里的表情。她似笑似哭,只此看我一眼,仿佛眼中有一种肉体的强制力似的东西,堕入其中便让人感到恐惧万分,然后她转了身,就此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去。
黄泉回来了,同我抱歉自己或许是太累了,不自觉在马桶上昏坐了十多分钟,我笑着对她表示没关系。她还要坐下去吃完之前的那些冰激凌,被我阻住,我和她拽着对方的手出去餐厅,然后背着她一路走回去,夏日的夕阳映照在整条马路的柳树缝隙中,从远处看所有的柳树枝条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维度,就像是在梦中看见了幻影一样。
PS:只此看我一眼,仿佛眼中有一种肉体的强制力似的东西.
这句描写,语出三岛由纪夫《金阁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前嫌(下)
迄今为止,我故意不提或者尽肯能的避免提及任何有关我这位继母的故事,总体而论,这是有其存在原因的,因为我打心底里拒绝再次触及到任何关于自己父亲和母亲的故事中去。
这些事情很大一部分并非发生在和我有关的记忆里,在我知晓,不,那个时候只能称之为接触,在我接触到这些事情之前,我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某个已经消失在记忆里的地区,幼稚园第二年,暑假回家的时候,叫做杏子的母亲最终去世,父亲带着我回到了千叶。
那时候父亲他和继母(姑且作为这样的称呼)已经结婚,他是入赘过来的女婿,他的妻子坚决不允许我踏入家门。在进去那栋房子之前,我只好被寄放在全宿制的幼稚园里。
两个月后我被从学校接回去,继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同意了我的存在,原来用来当做多余书房的地方被整理出来成为我的卧室。
我记着,那同样是在夏天的清晨里,幼稚园回来那边家里的路上全是被风吹着呼呼的树木,我仿佛听见数不清的蜜蜂发出来恼人的嗡嗡声,行道树枝条在阳光下的阴影也是摆的乱七八糟。那扇洋溢着不安的大门朝我敞开,我把目光投向那里面,于是所有的恐慌在那一刻中一齐儿锥子般的攮进来我的眼珠。
我希望父亲能注意到我的异样,希望他像之前那样送我回去寄宿制的幼稚园。可他并不具有对于小孩子的耐心和兴趣。我想大概就是这样的开端,然后父亲独自一个人开始走向他在本家那里的那座属于他的,埋了半罐他的骨灰的青石坟墓之中。
开始时候家里的一切正常,秋风苍凉悲阔,阳光透明单纯。父亲每月回来家里一次,我和继母一同生活。不妨回忆一下,后来所有事情的导火索,却正是发生在这些无关紧要的时间里。
我第一次见证继母出轨是在二年级的时候,她支开我让我出去,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她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在客厅的沙发上痉挛,从沙发的背后几乎看不见任何的部分,但那里却依然仿佛洋溢着晃荡不安的湖面,湖面上被风荡起来的狼头,以及湖面中船帆桅杆的颤动。
于是那夜中我通宵达旦未能成眠,我不断思考所有问题的答案,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问题。我开始明白关于自己生母与父亲的关系是什么模样,然后又模糊懂得了继母在沙发上看到我时只是微笑,并不害怕我说出去的原因。
对于这些故事,大人们之间畸形的爱,慈悲还是屈辱,我多少次想在埋藏不住这些故事的时候吐露给父亲,我一直记着那个画面,远去的船在我自觉的进入自己卧室之后留下的船工号子和余波。但我同时因为自身的独特存在原因惧怕,于是我将所有可怕的未来都拒绝在我的目光之外,一个人坚持着在家中闭上双眼。
但随后这种恐慌的由头开始更加无限的扩大,对于自己的父亲,这世间称为如山之物的东西,在某个寒假的时间里,因为继母回去老家的缘故,他带我去了某个女性同事的家中,然后叫我去另一个房间看电视。
我向这位巨人微微点了点头,父亲从我的脸庞表情中,可能在那刻明白我是清楚和理解他自己在干什么事情了。然后父亲离开房间……父亲离开房间之后,,我如实的按照巨人形象的命令,继续坚持着在那里的坐垫上挺起净胜来坐的端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台从未被打开的电视屏幕。
我试图去推测他们两人这种做法的意味到底是什么,其中应该有着某种有着特殊含义的隐情,但我那时候完全没办法系统的去思考什么。归根结底,我只是一个在二年级学龄的孩子,硬要思考,那么或许他们两人现在做的事情本身便是无可厚非,无关紧要的,好像是狗熊饿了就要去找蜂蜜那般正常的事情而已了,实际上恐怕也只能如此解释才是。
我对任何都是无能为力,那时的我并非具有判断何为正确何为不正确的能力,甚至不能准确判断自己身边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我回想以往的那些回忆,这些在脑袋里按着录像格式存储的图像委实过于贴切鲜明了,甚至比某天它们在一次发生在我的面前时更加鲜活。
我被这些并非现实存在的东西的幻影们团图案围住,某天我忍耐不下去了,清早从家里离开,走到父亲办公缩在的大楼,漫无目的的在那里转个不停,周围的保安们好奇打量我,一直到午饭时间,我仍不想回家,我坐在办公楼前的花坛边上徒然等待,等到中午所有人再次上班,肚子咕噜咕噜响一阵。父亲忽然出现,他温柔的摸我的头,怎样呼唤我的名字。
然而我只是觉着心跳个没玩没了,他买来东西让我吃,我坐在他的办公桌旁一言不发喝果汁,他坐在我的对面,用杯子端着喝和我一样的东西。
“怎么了?”他问我。
所有之前的思考都在这一瞬间从我的脑中像是风中的樱花那样纷然落下,我把看到的所有故事都讲了出去,除了关于父亲的那部分,宛若按下去启动键的收音机,盒装磁带已经塞到里面,我一直说完所有磁带上的存储,然后喝光了杯中的液体。
为什么呢,我曾经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向同样是恶魔的父亲诉说这些,我没考量出来属于自己的真正答案,但有一点清楚,在那之后,在某一个夜里,父亲不在家,继母在那夜之后不再出现,她用我嘴中称之为离家出走的方式,离开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