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雪之下。”我唤她的注意力。
“什么?”
“当然这本来是该你自己做决定的事情,是你的人生,不该由我来替你插嘴论述,不过,至少从我的感官和你之前的讲述中听起来,我个人的建议,就是说我认为,你恐怕还是早点离开的那个青蛙肚子才好。”
我接着说,“具体的缘由我当然讲不出来,但总是有这种冲动环绕,青蛙肚子嘛,哪里会有什么好东西值得留恋,作为一种建议,觉着你马上出来,在我这边的世界,我当然也不清楚这边的世界是个什么名堂,不过至少不会是什么两栖动物的内脏。”
“嗳,比企谷君!”
“嗯。”
“现在,试着想一想我的存在。能办到?”
“当然。”我回答她,然后试着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她的身影。
那么,雪之下的身影到底是什么呢?我突然勾勒不起来,反倒是各种无关的杂项记忆一股脑冲进来读取的缓冲区间,我想起来东京,想起来一个人和两个人都去过的天空树,想起来千叶的各条街道,想起来晚上偶然瞥见的日落,黄昏的黑影被时间像橡皮糖一样拽在手里越拉越长。只有这些风景,在我的脑袋里面盘旋个没完。
然后我终究在耗费掉四五秒钟的时间后忆起来雪之下的脸,那是她小时候的容颜,小小的冰冷的脸,小小的冰冷的手,长发,那种古怪而又自然的直视任何人目光的眼神像小鱼一样可爱,她站在讲台上,冷冷的介绍自己。
“雪之下雪乃。”她同着底下的所有学生说。
那时候,我们整天呆在一起都干些什么呢?
“想的起来吗?”雪之下在电话那头问我。
“清清楚楚的。”
“当然是清清楚楚的了!”她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万一反而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呢?”
“那还不简单,送你一张我的照片就好了。”
“倒不用,手机里好多,满满的整个相册都是。”
“哪里来的?”她吃惊。“不是刚买了手机没多久?”
我笑出来。
“是变态呢!”
“是啊!”
“交给警察,咻—砰!子弹出膛,然后一切结束。”
“日本的死刑可没这么简单吧。”
“但是死刑对于变态来说不算是一种好死法吗?”雪之下说。
“变态也不想死啊,为什么非死不可咧。”
“你现在在想什么?”雪之下问我。
“想你啊!不是从一开始就让我这样做?”
“换一个,想点别的。”
“穿兔女郎衣服的雪之下?”
“不能通过置换我的衣服来偷换想别的东西的命令。”
“就是不穿衣服喽?”
“……”
一阵缄默。
“不能是我,作为存在的主体不能是雪之下。”
“那就想伽利略。”
“伽利略在做什么?”
“斜塔实验。炸弹掉下去,砰——!的一声震彻炸开。”
“丢的不是铅球,是炸弹来着?”
“是的。”
“比企谷你怎么知道丢的是炸弹?”
“因为咱们两个假期去那里旅游来着。”
“幻想中?”
“之后某一天的现实。”
“可能吗?”
“意大利托斯卡纳省比萨城北面的奇迹广场上,我们站在远处,然后比萨斜塔炸裂断开来。伽利略和我们一起笑着。”
“我们为什么在笑。”
“两个人出来旅行,一路上都是开开心心。”
“会被炸弹炸死吗?”
“不会,站的足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