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多雨，这雨就是今天清晨天气预报说的那样。

暴风雨。

这样的天气就算有伞的同学也没那个勇气踏出校园，放学后要么在教室要么在部室，烦躁地等在雨停。

按理来说这时候那些文学部的僵尸们也应该有几个来这里看会儿书，或者痛苦地被正副部长撬开嘴狂塞狗粮，然而高坂京介这个人多坏啊。

他把家里的习惯带到了学校里，用行动告诉大家，进门是要反锁门的。

霞之丘诗羽坐在部长的位置上，看他画的东西。

那是一张人物插画，应该就是他小说里的人物插画，是三个女主角当中最早的一个，是一个黑长直的三无剑士。

她盯着画上的女孩儿，摸摸自己的脸。

总觉得是在照镜子。

“这个，就是你的女主角吗？”

“纠正一点，是小说里的女主角。”

霞之丘诗羽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高坂君，我有点好奇，女孩子——不，女人这个概念在你的心中究竟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是个好问题，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他完全忽略了外面部员们的敲门声：“脸蛋、身材、性格、气质，一般男人的生活里面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女人和钱……但是我觉得这个定义还要更加复杂一点。”

她指着那张插画：“有这个复杂？”

“当然。”

他看着她，露出一抹不知道算是苦笑还是什么的笑容，忍着难受把所有轮回里面的霞之丘全部在脑海里面拼凑。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一种很矛盾的生物，你可以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感到感性和理性，热情与冷漠，知书达理和胡搅蛮缠，自怨自艾……还是永不放手。”

“……”

“是这样的，也许前一秒她还可能对你不理不睬，下一秒就会爱你爱得要死要活，毫无征兆，莫名其妙，真地，女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生物。”

她轻轻抬手打断他，觉得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高坂君，有件事情我想问问，听你的语气，你是不是爱上了什么人？”

他俯下身盯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风雨声似乎连室内的视线也能一起模糊，他们并不能很分明地看清彼此，高坂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变得有些虚幻。

“我想天天和她吵架，天天欺负她，天天被她欺负，生病的时候她会每天给我做饭，下雨的时候总是能在街上不期而遇……我想这个程度距离爱，还差一点程度。”

霞之丘诗羽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声音好似直接从心里透风出来的：“那一点，是多少？”

他没有说话，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流露了一点哀伤和无奈。

这四年零八个月或许是没有烟火气的爱情，或许也是别人花团锦簇一辈子的浓缩。

“惟有到了写下绝命诗的时刻，风开云散，水落石出，八十一难已过，此身便是如来，你是什么命，你就要归于什么样的……”（注）

女孩儿听着他喃喃自语，红着脸笑起来：“那是什么，电视剧的台词吗？”

高坂京介皱眉：“我是认真的。”

她放下那张被手指无意识间捏得皱巴巴的插画，伸出手触摸他的胸膛，感受心脏跳动的鲜活：“原来，你认真起来是这个样子……”

这句话把他心底最冰冷的角落慢慢融化。

（注：上面那段话是引用，真正的出处没找到）

——————（一）

从早上睡到现在，真舒服。

做梦梦到有了老婆，她是搞天文事业的……这个梦意味了什么？

第四十三章 命不如意，稀释孤独

大雨在七点左右渐渐收住。

他把霞之丘诗羽送回家去，这个行为的理由自然是因为天色过晚，女孩子一个人不太安全。

这个理由不好不坏，刚好她可以接受。

和霞之丘伯母说了几句话，就在对方那“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目光下狼狈逃走，转了一个大圈回到自己的住处。

在回去之前，他先进书店买了一些东西，还没进去就远远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个瘦高个，虽然明知道是学生，但每一次见到总会以为是个社会死宅。

三浦弦之介，穿着书店的员工服，戴着常年不变的黑框眼镜，远远看上去就似乎几根竹竿子上晾着的一张豆皮。

“哟，高坂，来这里买书啊？最近进了一些好货哦。”

他对着进店的京介热情招手，声音微微压低：“那些书我刚才注意到了，你想买的话最好和其他类型的正经书合在一起买。”

那些书……

两个人相视一笑。

那是一种有着秘密勾当，会意而又忸怩的笑。

仿佛他们遇见的地方不是书店门口，而是风俗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