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丝，你的想法呢？”凯瑟琳娜见说不过铿惑，像是求助一样转过头向格瑞丝发出增援请求。

格瑞丝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凯瑟琳娜终于放弃了，打算回过头跟铿惑继续就【现代战术该不该挖那么多坑】继续辩论的时候才慢吞吞地开口：“我觉得不该挖那么多坑……”

“对吧！”凯瑟琳娜有些惊喜，她挺胸抬头地对着铿惑说道，“现在2：1，不挖……”

“……应该把坑集中在东侧，把西侧让出来，然后在树林间绑上许多高强度纤维丝，装上小型监控摄像头代替坑的作用，这样节省出来的时间和人力就可以在东侧挖更多的坑……”格瑞丝的想法和两个人都有些不同，“因为你看啊，东侧开阔，适合地面部队行进。如果我是敌人的指挥官，我就会选择在这一侧用步坦协同的打法。这一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配合单兵级能量护盾组成的联合护盾是可以硬撑过去的，所以东侧阵地面对被强冲的危险还是有的；然后我会往西侧的密林派一支精英小队潜入敌后……”

“你俩能不能不挖坑了？”凯瑟琳娜觉得自己多年养成的战术素养似乎正在被这两个人拿着油漆桶刷上一层坑的颜色，“这周的主题是【重要资源保卫】与【目标地点争夺】，时间对于这两种战斗来说极其重要，一方面兑换战地工程组会占用战术资源点，另一方面建造战地建筑——包括坑——都是需要时间的，等我们坑挖好了，敌人已经占据有利地形对我们开炮了啊！”

“所以我们才更需要挖坑啊。”铿惑的语气十分诚恳，完全看不到一点正在争执的样子，“无论如何，对手都是一定要占据有利地形的，所以在战斗中，占据我们旁边这座山峰对于敌人的优先级是高于攻击我方阵地的。只要像我说的那样在半山腰的这个地方挖个大坑，等对方占据了这座山的山顶，我们就给他们来一炮……”

“在山顶怎么会受山体滑坡的影响？”凯瑟琳娜对于铿惑话里的漏洞有些怀疑。

铿惑坦然正色：“不，山体滑坡以后对方就不敢再在山上建立炮兵阵地了，我是在浪费对方的时间……”

凯瑟琳娜哑口无言，可她还是为了指挥官的尊严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是你怎么确定对手一定会占领这个山峰？”

“不占领的是傻子，这个地方距离我们的阵地距离适中，高处视角开阔，我方地势较低难以对其造成有效杀伤，如果这都看不出来的话对方的指挥官的水平是不可能打赢我们的。”

凯瑟琳娜还在做垂死挣扎：“可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没有抢占这座山峰才会让对方疑心重重啊！”

“所以如果对方如果因为怀疑而不去占领这座山峰对我们也有利不是吗？”

凯瑟琳娜哑口无言，迅速转移了话题：“那山下的平原区为什么也要挖那么多坑？那片草地一眼就能看出来有没有翻过土，你觉得对方会看不出来那里有东西？为什么不做成地雷区？”

“我觉得你应该抛开对坑的成见。”铿惑的语气十分诚恳，试图将自己对于坑的理解灌输给凯瑟琳娜，“【坑】并不是一个过时的东西，准确地说，在针对依然受大地重力影响的战争载具时，它的作用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在现代排雷手段极其先进的前提下，雷区的作用往往是威慑与拖慢敌人的行军速度，而不能对敌人的有生力量造成杀伤——但是坑就不同了，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坑里一个坦克。除非敌人现场拿铲子开挖，否则陷进坑里的坦克不太可能靠着自己开出来，就相当于活捉了对方的坦克……”

凯瑟琳娜放弃用正常人的思维和铿惑交流了。

铿惑眼中精芒一闪，伸出手在己方阵地的几个地方点了点：“对了，我突然有个想法，你看我们的阵地西侧的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还有这个地方的防守力量比较薄弱，如果对方真的派特种部队搞敌后战术的话有极大概率从这几个地方入手，所以……”

凯瑟琳娜若有所思：“所以你要加强这里的防备人手？可是前线的人手已经吃紧——哦，你打算把闲置的战地自律机械安插到这里当警报器？”

“不，我准备在这里挖几个坑……”

“你够了啊！”凯瑟琳娜忍无可忍，“哪有在自己阵地里挖坑的啊！你脑子有坑吧你！”

“有啊（双关）！”铿惑振振有词，“这几个地方我们的部队是不会经过的，只有敌人才会经过。所以尽管是在己方阵地里，挖这么几个坑是不会影响我们自己的……”

凯瑟琳娜张了张嘴，却发现对方的做法好像确实没问题，悻悻地闭上了嘴，一脸不情愿地在地图上的那几个位置添加了几个坑，坑底部放上尖刺陷阱。

“那我们需要保卫的那个重要资源呢？我们【保卫阵地】和【保卫重要资源】的重要性是等同的，但如果把重要资源存放在阵地里的话……”

“来，你在这里挖个坑，把它埋进去……”

凯瑟琳娜已经是不知道今天第几次爆发了：“你够了啊！你是哪里来的考古学家吗？！”

“就是，我觉得挖个坑把重要数据埋起来很不妥。”格瑞丝在这个问题上罕见地没有赞同铿惑，“重要数据毕竟逃不过金属扫描，如果敌人的敌后部队真的潜入进来了，发现了埋重要数据的坑，偷偷把它挖走了怎么办？”

“那我……在上面插个牌子，上书【此坑无重要数据】？”铿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觉得自己这个点子精妙绝伦，“你看，我们阵地里那么多坑，这里面最起码三层心理博弈……”

“我觉得不妥，我们可以把重要数据装在单兵级小型无人机上，让她有多远飞多远，这样即使我们的阵地被攻破了也不会因为两个保卫目标都被对方夺取而立刻被判负，我们的部队在逼不得已的时候可以舍弃阵地跟对方在复杂地形打游击战……”

阿卡姆非正常战术研究中心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建立的。

目前的三名组员可以说是各具特色，凯瑟琳娜的战术极其稳重，尤其擅长以正面战场的各种小优势进行牵扯，最后滚成大优势，她丰富的经验和相比其他两人较为沉稳的性格是她最大的不同点。她并不是不会用奇兵，而是认为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正面战场的优先级应该高于敌后战术。不过这也导致她的战术有迹可循，对于水平高于她的人来说并非无法破解——可是对于水平没有她高的人，她稳固的战场优势和近乎无懈可击的防御面如同叹息之壁，只能被动地被她一步一步蚕食。

而格瑞丝与她则完全不同，她的思维速度很快，步骤之间的跳跃幅度很大。如果要用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来说的话，就是在解数学题时先写一个式子，然后在下面写一句“易证”直接得出结论一样，正常人根本跟不上她对于战场局势的分析速度，自然也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她的运算速度相比铿惑并不算优秀，对于大局的把控力也不如凯瑟琳娜，可她就贵在“神速”两个字上，她的战术执行速度极其之快，当对方还在防御她上一个阶段的作战计划的时候，她下一个阶段的作战计划已经开始实行了。这也同样使得她的攻势一旦展开就让人根本难以招架，只能跟着她的节奏东奔西跑。反之，如果她的攻势没有顺利展开，就会束手束脚，除非她立刻抛弃当前战术重新拟定计划。

相比于其他两人，铿惑就是完全处于另一个领域了。如果把其他两人比作科学侧，铿惑就是完全的神秘侧或者非常识侧，甚至火星侧更贴切一些。

刨去铿惑那根本无法揣测的脑洞和对于对方指挥官心理的把控，铿惑的正面指挥可以说是十分具有难以复制的特色。

在近些日子的交流里，格瑞丝算是勉强明白了铿惑在战术指挥中下达的那些大量无效战术指令的作用。准确地说，铿惑那些大量无效战术指令并不是无效战术指令，而是对方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最坏打算来做而导致他的战术指令变成了无效指令。比如说，铿惑会在正面战场中对某一个位置关键的扛着反坦克RPG的士兵下达详细且繁杂的战术指令，其中甚至包括了在哪一秒撤离掩体，在往哪个方向走多少米这样详细到可怕的战术指令。

但是铿惑并不会对每一个作战单位都有这样的特殊照顾，只有某一些在他看来最为重要的作战单位才有此殊荣。

也就是说，在铿惑的眼中，战局是被几个关键的作战单位左右的，整个作战相当于一场互相交换的资源游戏，用这些关键作战单位来降低作战计划与作战阶段的误差。而其它的作战单位则是这些关键作战单位的填充物。

就像玩卡牌游戏时用于大规模解决对方在场卡牌的魔法卡一样，这些关键作战单位的作用就是在特定情况下作为炸弹引爆，遏止对方的攻势，或者击破对方的关键点，从而将战局控制在自己想要的方向上。

现代战争里，战场其实可以看作某种形式上的数学题，而这里面需要的运算量则远超常人所能及的领域，它不但需要对大局观的高认知度，更需要随时在心中同时进行复数个的计算。

……

“说起来，我都有点怀疑你是拉斯普斯妖了。”格瑞丝开着玩笑，“你知道拉斯普斯妖吧？”

“知道，在量子力学上已经被否定的那个全知生物。”铿惑把椅子推回会议桌下，今天的讨论时间已经够长了，为了明天的公式战，他们现在要回各自的宿舍去休息了，可这并不妨碍她们在路上顺便搭几句话，“把宇宙现在的状态视为其过去的果以及未来的因。假若一位智者会知道在某一时刻所有促使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组构自然的物体的位置，假若他也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则在宇宙里，从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它们的运动都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里。对于这位智者来说，没有任何事物会是含糊的，并且未来只会像过去般出现在他眼前。”

凯瑟琳娜对于铿惑像是背书一样把拉斯普斯妖的定义背了出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觉得铿惑有点闲：“不可逆过程，熵以及热力学第二定律都证明了拉斯普斯妖不会存在，【对于未来的计算】这个过程本身就会对【未来】产生影响，所以【拉斯普斯妖】在那一瞬间的计算中需要计算他自身的计算对于整个世界的影响，以及他计算他计算自己的计算量对于整个世界的影响，这造成了对计算结果的无限递归……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有一个不同的想法。”

“什么想法？”铿惑显然是有点好奇。

“电子位置的不确定性是导致拉斯普斯妖证伪的一个重要因素，可是……你知道维度理论吧？每一个三维空间物体在四维空间都有一个投影——或者说【本体】更为恰当。这个【本体】可能是由多个看似没有联系的三维空间物体的【四维本体】组成的，就像一辆车的成千上万个零件，每一个零件在低维都有一个【投影】，但是在这辆车所在的维度，这些零件以一个既定的规律组合在一起，组成了【车】这个个体……”

“你的意思是假如我们都是这些【零件】，那么量子力学上所说的【不确定性】……”铿惑好像明白了凯瑟琳娜的意思。

“对，我们的【不确定性】对于高维生物是【确定性】，比如说作为零件的我们不知道下一秒要往哪个方向转，转多快，这在我们看来都是【不确定】的。可是那辆高维的【车】……它是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开的。”

格瑞丝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凯瑟琳娜：“挺有意思的，你为什么没去读量子物理学？”

“因为我上的是总部的女武神军校。”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又一次的特派任务

四周公式战，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同装满了水的水槽打开了下水管道，终有一日会流到尽头。

而铿惑子成立了阿卡姆非正常战术研究中心之后，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三个人的研究速度总归比一个人快，效果也比一个人好得多。在这种互帮互助的前提下，三人在后两周的公式战里以奇迹般的全胜稳稳地占据了前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