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

嘭！！！

笼罩数百平方米的冰雾在这一瞬间暴起，天地间的灵力都依照精灵的意愿汇聚，最终伴随着仿佛巨雷的轰鸣，一只雪白的兔子在白色暴风雪中浮现。

这是她的天使。

“不要伤害我……好吗？”

庞大的天使爆发出无数冰晶，但这些没有任何杀意的冰晶在半空都会被轻易击碎，百炮齐鸣之下，这只兔子甚至被赶得上蹿下跳。

她没想反抗，不然这些人类的魔术师在她手中连一分钟都不可能撑过……

思绪被迫中断，坐在白色巨兔身上的女孩双手捂着额头，四周的一切都变做了灰白，就犹如用石头雕刻而成的世界。

时间停止了？

不，是“记忆”停止了。

发出了一声苦痛的低鸣，女孩弓着腰，缓缓伏到了白色兔子的身上。

绒毛覆盖住了她的脸，这是曾经的她仅有的可以慰藉自身的事物，把头埋进天使的脖颈，像是鸵鸟一样对充满恶意的外界视而不见。

“小四呀……”

那只源自“天使”的手盖在女孩柔弱的肩膀上，两段记忆带来的爆发性的冲突使得女孩的人格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混乱。

她的做法有些过激。

换做白鹭来行事的话，他会借助梦境的形式让四糸乃在梦境中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断断续续重新经历一次过去，毕竟这个封印带来的诸多麻烦是必须得留意的。

长时间的封印使得四糸乃那段时间跨度横跨三十年的孤独记忆与现今的平凡人生有了十分明显的隔阂感，甚至往夸张了说，那个精灵的四糸乃与身为人类的四糸乃已经是两个相似而又不同的人格。

因此，强制性地融合这段记忆不可取。两段毫无关联的记忆中隐藏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三观，若是一次性就把所有的记忆都塞还给四糸乃……那只能造成她在人格上的混乱。

但事实上，艾华斯的做法与白鹭的做法是一样的，二者的区别在于白鹭更加顾及四糸乃的感受，他是不会让四糸乃有“痛苦”这一感觉的。但艾华斯不管这些，她把每日能够传输给四糸乃的记忆都塞了过去，正好压在四糸乃的承受上限上。

她可不是白鹭，可没理由要为了四糸乃的感受而放缓恢复记忆的脚步——如果按白鹭在记忆中设想的量去恢复的话，那没个两三个月是别想完成这一任务的。

而她……她可是要把时间压缩在半个月内。

那些混乱的记忆不再传输，四糸乃的意识也就回归了清明。她感觉自己的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就用力地推开了艾华斯。

“哎，真是不留一点情面呢，难道是我的怀抱不够温暖吗？但这总比冰凉的细雨和冷冰冰的冰块要好吧？”

她颇为“无奈”地张开双臂，以此表现她对四糸乃不信任她的悲痛，但那笑着的脸却是全然没有说服力。

但四糸乃连自己的身体回到了十三岁的年龄都没能察觉，更不用说是一直在耳边吹风凉话的艾华斯了。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雨、冰、坏人……

庞大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流转，就像是她置身于一场又一场的电影中，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痛苦，也体会到了站在社会对立面的绝望。

——孤独，且举世皆敌。

“我……”

她张了张嘴，那因置身于记忆中而显得稚嫩的脸颊微微发白，像是被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件给吓到心神不宁。

“是精灵？”

＊

鼓着掌，花了不少力气终于是让四糸乃初步认可这一事实的艾华斯笑着走近了女孩。

她为此付出了不少。

那对虚幻的羽翼已经萎缩到了直径不足三十厘米的程度，为了避免用来威慑他人的羽翼成为卖萌的装饰用小翅膀，艾华斯很明智地将它们给收了起来。

——不容易啊。

她感慨地想着。现在的她几乎没什么力量，能够引导四糸乃的封印纯粹就是靠着对这个封印的了解——白鹭的记忆已经把如何解开这一封印的步骤全部告诉给了她。

但即便如此，在引导这一白鹭弱小时设下的封印时，她还是险些榨干，她得庆幸，这个封印不知怎么的被人给打开了一道小口子，要不然就真麻烦了。

她的力量太弱了，弱到了她做什么事情都得借势，而不能独自行动。

引导封印是靠白鹭的记忆，帮助四糸乃理清整理记忆那是依靠她本身位格的高贵以及领域专精，作为曾经与魔神掰手腕的伟大存在，混到她这个地步也实在凄凉无比。

不行啊，她得赶紧让白鹭把她的力量还给她……

不过，既然她还得让白鹭交还她力量，那她做的这件事情是否……不，是肯定，这件事情肯定会将白鹭彻底逼疯，到时候……

自身的利益与他人的引导发生了冲突，连带着艾华斯的思维也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胡同。

但很快，那黑色的丝线翻涌着从那双金色的眼瞳底下冒出，在轻轻地覆盖住一次双眼之后，阴影又退了回去。

她在全盛时期或许还有能力对抗白格设下的魔法，但很遗憾，现在的她绝对是她所有状态中最弱的一刻。

那在那短暂的“同步”时间里，她就已经彻底沦陷——无论是她主动提议来到这方世界，还是她对于四糸乃抱有的浓厚的兴趣，这些都离不开白格的“引导”。

她就是在人形师指下活动的木偶，虽然美丽，但却没有哪怕一点的自由。

刚才那个思路推导已经是被跳过，被迫放弃思考却浑然不知的艾华斯依旧挂着笑脸，快步走到了四糸乃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