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川喉间发出了几道毫无意义的呜咽，他能感受到肺部的氧气正在缓缓流失，他眼底翻白，苍白的面容染上了大片的绯红，脖颈边缘青筋炸起，对方纤细的手臂上绷着弧度优美的肌肉，力量大的惊人，好似下一秒就要听见颈骨断裂的脆响。
死亡似乎近在咫尺，可顾芝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涂着墨黑色油料的指甲锋利骇人，指腹抹在了颈侧跃动着的微弱脉搏之上，接着刺入，如同毒蛛向着猎物身体里刺入带着毒素的齿牙。
指甲划开脆弱的皮肤，鲜血渗出，凝成细小的血珠滚落而下，砸在了洁白的衬衣领口，恍若在白纸上铺洒开一滩浓重的红色油墨。
顾芝很清楚猎物挣扎的极限在那里，狭长的眉梢翘起，她盯着顾川泛白眸子里最后一抹黑线即将消失之际，陡然松开了手，突然的松懈只让顾川觉着精神涣散，一时提不起意识，他无力地靠着墙壁滑落，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顾芝睨着趴在脚边死狗般喘息呜咽的顾川，漆黑的眼底冷漠无情，她目光嫌弃地看了眼染花了指甲的血迹，用纸巾擦拭着指端的鲜血，松开手，沾染了斑斑血迹的纸巾从空中缓缓飘落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顾川的面前。
他趴在冰凉的地板上急促的喘息，可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了喉间剧烈的疼痛，口腔里弥漫着一股作呕的甜腥味，他咳出粘稠带血的涎液，说不出话来。
“狗就是狗，我问…你答，懂了么？”
上方冰冷的声音落到了顾川的耳边，他趴在地上无力地挣扎，身子却好像散了架，只能无力地倒在地面上看着顾芝踩在高跟鞋里的白皙脚面，狼狈地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你父亲可比你听话多了，懂得审时度势，你觉得他不同意，我会那么容易地就地把顾曦月带回来？”顾芝冷冷地笑，语气里带着戏谑的凉薄轻佻。
“你母亲是个入土的死人，或许你也不是那么在乎了，可曦月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漂亮乖巧的女孩儿，我可是很喜欢她的，只是…我这个人有点心理洁癖，讨厌一个人就会讨厌和他有关的一切，呵呵…你也知道的，这世上的意外总是很多。”
顾川呜咽了几声，从嘶哑抽痛的喉咙里扯出几个字来，“别…别动，曦…月，求…你…”
“放心好了，我还是挺喜欢曦月这样的小丫头的。”顾芝缓缓蹲了下来，纯黑色的裙底铺落在地面上，她贴在顾川的耳边，吐息打在他的耳垂上，声色温柔，“不过你都调皮好几次了，你说…堂姐该怎么看得出来你很听话呢”
顾川没说话，他毫不犹豫地抓起地上那张塞进了嘴里，纸面上还和着未干涸的血迹，他忍着肿痛干哑的喉咙把纸团使劲咽了下去，随后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
“呵呵，真乖。”
顾芝掩着艳红的唇，不禁笑出了声，她狭长的眼尾蜿蜒着凉薄的笑意，缓缓站起了身子，打开了书房的门准备离开，鞋底细长的高跟踩在地面上落出清脆的回响，她冰冷的警告再次落在了顾川的耳畔。
“我希望…没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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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雨点
苏语抱着一沓资料走进学生会的办公室，他看着坐在椅子上发愣的陆思远，把资料搁在了桌上，在陆思远身边坐了下来。
他歪了歪脑袋，侧着视线问道，“心情不好？”
“嗯？”陆思远抬起了头，牵强的笑容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握着手里的笔继续签署学生会的一些资料，快放寒假了，这些要在假期之前处理完，“我和唐欣吵架了。”
“为什么？”
“她是青川本地的，过年想让我回去之前到她家见见她的家里人。”
“这应该…是好事吧。”
“嗯，她和我提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陆思远写了几个字，又停了笔，他顿了一会儿，“可我觉得自己没做好准备，没答应她，唐欣觉得我没把她放在心上，可我觉得她不考虑我的感受，我们大吵了一架。”
苏语也沉默了，他不明白被心爱的人带着去见她的亲人是一种怎样的心境，除了几句大致的描述外，夏千歌从不在他的面前提及她的家里人，但他想…愿意把自己喜欢的人分享给与自己最亲的人，大概也是需要勇气的。
“那她挺喜欢你的，和唐欣好好解释解释吧。”
“这个我知道。”陆思远颔首，他把苏语拿过来的资料整理好，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太怂了，她已经走了走了九十九步，我连一步也畏缩不前。”
“那你们真的会结婚么？”苏语发问道。
“我们…”陆思远顿住了，他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还不是太了解她，有时候她的脾气我根本猜不透，我问了顾川，她家在青川也算是富贵人家，我普通家庭，担不起门当户对。”
“不了解…”苏语默默地念着这几个字，他点了点头，“那就和她再聊聊，唐欣挺好的，了解好了再谈以后的事情，不要稀里糊涂的，不然…以后会闹矛盾的。”
“嗯嗯，其实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好多了。”
陆思远笑了笑，又拿起了笔，下午还剩下一点工作没处理完，马上天就要黑了。
有敲门声从门口传来，苏语抬起头，望着夏千歌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还是往日里那套朴素单调的打扮，没化妆，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她氤氲在眉眼间的病气衬出她柔弱的美感，有着江南水乡的女孩的纤弱娇柔。
“你怎么在这里…”
夏千歌有些讶异，她眨了眨明亮的眸子，生出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活力。
“哦，苏语是我喊来帮忙的，资料有些多，我请他帮我理一下，不然今天下午真的要做不完了，我看你平常也挺累的…就没有打扰你。”陆思远抢在苏语前面开口解释，他看着夏千歌手里的文件，“是有东西急着要交吗？”
“嗯，有一点，这个是我们班上几个同学落下交迟了的申请书，入党的，你看能不能…”
“哦，没问题，可以的。”陆思远把东西接了过来。
“需要我帮忙吗？我今天没有兼职来着。”
夏千歌看了眼堆在桌面上的资料，把几缕乱发压到了耳后，笑着说，“不然看你一个人也挺累的。”
“哦，不用了，这些也不着急，我在这里顺便等唐欣下课呢。”陆思远摇了摇头，他笑着瞟了眼苏语，“到饭点了，你俩先去吃饭吧，不然等会下课了，食堂又是爆满。”
“说的也是。”夏千歌偏了偏视线，看了苏语一眼，“苏语你饿了么？要不要一起？”
“嗯…”苏语顿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吧。”
……
青川入冬以后，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白雪化成污水的那段日子冷的出奇，几乎一下课就赶着回了有空调的寝室，不过好在元旦过后，晴朗了许久，积在屋檐下湿冷的衣物也终于能够被折起来收进衣柜。
苏语悄悄地侧过视线偷看女孩侧脸柔和的轮廓，嗫嚅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对刚刚从食堂出来的情侣和他们相对着侧身而过，欢欣愉快的交谈声不轻不重地落在了苏语的耳边，与他们之间略微有些沉重的静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千歌忽然偏过了头，视线和苏语正对在一起，苏语很快败退了，他有些心虚地碰了碰鼻尖，把视线撤了回去，可耳垂微微泛起的红润有些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思，他祈祷女孩能够粗心一点，看不见他窃贼似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