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谢。”
苏语点了点头,手掌压在灿金色的门把上,触感冰凉,他振了振精神,推开了门,不出所料地看见了顾芝坐在花纹繁复的疏软沙发上。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苏语,依在沙发的一角,捧着本书趁着房间里唯一的光亮在读,曼妙的曲线侧对着苏语,裙下修长白皙的大腿交叠在一起落下一小片阴影,堆挤出大腿丰腴的肉感。
她的目光在书上沉浸的很深,浓密而微卷的黑发随意披散着,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懒散漫。
苏语轻轻敲了两下门扉,清脆的回响吸引了顾芝的主意,她悠悠地抬起狭长的眸,微微眯起眼睛,眼尾翘起的弧度愈发深邃,她露出温婉的笑容,“来了啊。”
“姐姐喊我来,有事吗?”
顾芝笑了笑,把手里的书合着放下,“那天的演出很精彩,我都看过了。”
“谢…谢谢,那喊我来…”
“路上赶过来饿了吧,我让餐厅先把菜端上来。”顾芝没有回答苏语的问题,反而无端地扯开话题。
“姐姐我还有点事情,既然电话里说不清楚,那现在就快说吧。”
“很着急么?”顾芝关心地看着苏语疲倦的神情,她的语气里透着鲜明的心疼,再度放缓了声调。
“听说小语在学校里成绩不错?姐姐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出国留学的想法,毕竟在国内也没有更好的发展空间,刚好最近有个很适合的机会,如果想的话…”
“姐姐不用为我操心这些事情了,现在这样就挺好,我可能也不太习惯一个人。”
苏语拒绝了,几乎不带任何犹豫,他丝毫没有心绪与兴趣留存在这种事情上。
顾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刹,指甲扣入血肉,压抑的发白,她还是想要再次尝试。
最后的机会了…
“不是一个人,姐姐可以陪你去,很快的…不过几年而已。”
顾芝在不经意间逼近了几步,身上青涩柔和的橙花香味浓郁扑鼻,一点暗红的泪痣缀在眼尾下方,她无声地占据了上风的位置,阖眸睨着苏语,“小语其实很想的吧,姐姐感觉的到,你在害怕…分明想要离开,远离这座城市,越远越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
心脏抽痛,顾芝的话却锐利的像是一把刀子捅进他的心口,他有些动心,其实他真的想逃…只是无路可去。
情感的风暴在他的内心翻滚。垂在大腿侧的手不自禁地握紧,衣角皱缩着乱成一团,他的眼底散溢着恐惧的身彩,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要让你留恋的吗?是不舍得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或是…有很在意的人?我们归根到底是一样的,互相依靠又有什么错?就像以前那样…该多好。”
顾芝贴在男孩苍白的脸颊旁柔声轻笑,灼热滚烫的呼吸扑打在耳垂上,软肉泛起点点绯红,她诉说着自以为美好的愿景,却是她心头最疯狂偏执的野望。
暴虐的欲望在疯长…男孩最后一次拒绝让她彻底撕破了伪装。
“这个世上除了把对方当做唯一的那一个,还有什么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你觉得我会没有一点企图地接近你吗?你以为我是什么滥好人?”
顾芝笑得狰狞可怖,积压在心头的愤怒早就快把她的心口烧得血肉模糊,她分明还是强忍着狂躁的情绪,给了对方一个抉择的机会,可最后换来的…
不过是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她为自己曾经在心底出现过的犹豫不决感到羞愧与愤怒。
苏语不堪重负地睁着疲惫的眸子,密布的血丝瘟疫般在眼白上蔓延生长,他余光瞥见了窗外的天幕炸开一道刺眼的白光。
“轰隆!”
雄浑的滚雷声炸起,包厢里轻和柔缓的小调转瞬被撕的粉碎,在他的脚边散落了一地。
“姐姐真的很爱你…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苏语一把挣开了顾芝试图攀附上他脸颊的手,力气很大,在他尽量远离女人身上那股馥郁的橙花香后,呼吸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滞涩,他居然涌现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他正想开口,积淤了数天的雨点化作倾盆暴雨砸落而下,噼里啪啦的雨点裹挟在喧嚣的狂风撞击在了脆弱的玻璃上,像是有一只大手,扭紧了蓄满水分的云团,铺天而下的雨幕彻底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要逃…你还能去哪儿?”
顾芝反问苏语,她依旧面露微笑,温润如春水般柔和的眼神却蒙上了一抹凉薄的冷意,藏在衣袖下的小臂绷起优美的肌肉弧度,蓄藏着暴戾…一触即发的强大力量。
“你们都疯了…疯了…”
苏语全然不知对方此刻短暂的温柔下隐藏着怎样可怕的占有欲,他想要从松软的沙发上站起,却艰难的好像是要在从泥潭中夺取自由。
他还是挣扎起来了,瞥了眼在一旁默默无言的顾芝,她依旧还是那副成熟知性的作态,却好像换了一个人格,眼尾挑着冷漠的弧度盯视着他,如何看都让他无法再找到与曾经那个顾芝半点相似的边角。
苏语张慌失措地拧开了包厢的房门,他回过头看着站在阴影里的顾芝,女人依旧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的逃离,慵懒的目光刮在他的脸上,让他眼前模糊发黑,他仿佛在对方的眼里成了一条刚刚被剁去头颅的鱼,所有的挣扎不过是可悲而又徒劳的。
他沿着狭长的走廊狂奔,可这条幽暗的走廊却像是被无限拉伸,永远望不到尽头,身后的包厢越来越远,内心的恐惧感却没有得到丝毫的治愈。
他不敢回头,耳边回荡起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如同索命的铁链将他的脖颈勒紧,他看见了尽头的一抹光,门外是铺天盖地的雨幕,风里的树木被吹得歪斜,仿佛妖魔在肆意狂舞,恍若在欢庆末日的来临。
送他走进包厢的侍者还站在门口迎宾,可苏语却没法在他的脸上看见任何表情,对方冷漠地看着他,用身体将洞开的门扉死死拦住,光亮霎时又黯淡了下来。
他还是不敢回头,粗重的呼吸在肺部拼命乱窜,那种似曾相识的神情带来了熟悉的恐惧感,沿着他的七窍孔洞往外拼命地散溢。
“先生,你要去哪儿?”
对方礼貌地上前,却无情地像是守卫般要拦住他所有的前路,可苏语不敢停滞片刻,耳边高跟鞋踩在白瓷石上的回声的间隔愈发短促,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苏语把牙齿咬的生疼,他如同一头落魄的老狮子,带着凶狠卓绝地悲壮准备撞开牢笼的束缚,却在即将发生碰撞的瞬间,对方让开了路。
眼前是宽阔的天地,是出口。
他顿时一喜,带着巨大的惯性,扑了出去,一头闯入了浩大冰冷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