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这么多?吃不完吧。”
“吃不完可以放冰箱里放着明天吃,不过有些不能过夜的菜就先吃了吧。”,顾芝笑了笑,递给苏语一双筷子,她在苏语身边坐下,方便给他夹菜,“以前我都很少做菜的,前段时间小蝉胃不好一直喝粥,今天多吃点吧。”
“也对,吃不完…可以留到明天…”
苏语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哪有柴米油盐的日子是不需要剩菜剩饭的,可他到底还要在这里待上多少个明天。
他把锁着手腕的铁链挪到桌子下面,有些艰难地把菜夹起,放进嘴里咀嚼,牛肉的口感很好,只是他好像尝不到多少味道,一下子没了食欲,逃离的欲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把其他欲望强硬地挤到了一边,他根本无心享受这样看似惬意悠然实则冰冷乏味的生活。
“我喂小蝉好不好…”
顾芝误以为苏语是带着镣铐不方便吃饭,她顿时起了心思,剥了一只虾,还抹着指甲油的葱白手指丝毫不嫌弃那些腻人的油污,她小心地剥去橙红的虾壳,露出雪白泛红的甘甜虾肉,递到苏语嘴边,“尝尝…很新鲜的。”
苏语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咬着那只虾咽了下去,他细细咀嚼,轻声回应了女人期待的眼神,“很好吃,我想尝尝汤。”
“哦,好…好,尝尝汤。”
顾芝愣了愣,这样的变化简直让她喜出望外,她的小蝉…好像越来越听话了,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他们很快就能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她甚至来不及擦掉油污,就又拿起瓷勺舀了一勺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却又担心苏语着急,认真地解释道,“等一会儿,有点烫。”
“嗯,不着急。”苏语笑着摇了摇头,让顾芝喜欢极了的眉眼柔和地弯着,散溢出独属于他的温柔,“还有很长时间呢。”
握住汤勺的手臂不禁抖了抖,顾芝强行抑制住胸腔里愈发汹涌的悸动。
很长时间…是一辈子么?
她甚至不敢开口求证,越是在意…越是彷徨,她担心自己接受不了现实,这种得到对方的需要与依赖的微弱触动在那一瞬填满了空荡的内心,她满足于这样短暂虚无的爱意,难以自拔。
一顿饭下来,顾芝桌前的米饭没动过几口,她手忙脚乱地替男孩夹菜喂饭,素来注重仪态妆容,哪怕一点瑕疵也难以容忍的她几乎弄得满手油污,指甲上殷红的油料微微在葱白的皮肤上晕开,没那么好看了。
心理洁癖是近乎病态的偏执而催生出的疾病,可她望着指尖上落下的瑕疵,狭长的眼尾上翘着欢喜的弧度,泪痣笼在霞色里,晕染出朱红近血的色泽,恰恰捕捉到晚霞泯灭在天际的那一霎,迸发出美艳妩媚的风情。
顾芝勾起唇角笑了笑,准备抽几张湿纸巾抹掉手指上的油腻,可纤细的手腕偏偏被温热的触感包裹住,她的身体仿佛成了木头铸造的人偶,近乎僵硬无措地抬起头望着男孩的面庞。
阳乌彻底沉落于现代化城市里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天幕渐渐黯淡了下来,像是换了一张纯黑色的幕布,几颗零落的星子模糊不清地闪烁着,准备出演这场夜间的舞剧。
头顶奢华繁复的灯饰暗着,少年的半边脸颊沉溺在阴影里模糊不清,唯有那双清润的眼眸明亮见底,好像神明怜悯众生挥手撒下的一束光明,她凑巧接住一缕,点亮她心底深处隐秘的阴暗,哪怕这具躯体被灼烧的残破不堪,她也要拼命地囚住这缕光亮。
“脏…很脏的…”
顾芝下意识想要把手掌从那份渴望的温暖里抽出,却被对方紧紧握住,男孩抽了张湿润的纸巾,擦抹着手指上泛黄的油渍,他低垂着纤长的睫羽,认真仔细地拭去那些躲藏在角落里的油腻。
“麻烦你了,我连这种小事都不方便。”
“才不会,我以后天天都留在家里陪着小蝉好不好。”
顾芝反手紧握住苏语的手,她笑着构想未来,“过段时间我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到时候我就每天陪着你,像这样给你做饭,如果不喜欢青川的话…我们就去其他的地方定居,想要出国也可以…只要小蝉你陪在我身边就好,就像小蝉说的…日子还有很长。”
“可…”
苏语盯着顾芝满脸的欣喜,漆黑的眼眸里光亮闪动,让人看不透彻。
“嗯?怎么了?”,顾芝急忙询问,似乎深怕是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可我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带着锁链和你生活在一起,日子还有很长很长,我不想做个被锁链束缚住的废人,至少…我们可以离得更近些,这不也是你想要的么?”
“当然是,我做梦都想!”
顾芝把苏语的手腕握的更紧,她想要感知对方的脉搏的跳动,却被胸腔内扑通乱跳的心脏打扰了分寸,她乱了一刹的呼吸,心脏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幸福感,她捕捉不到对方的脉搏,却清晰地感受到男孩的体温。
她当着男孩的面从找来了钥匙,攥在满是汗水的掌心里,她其实心意已决,却还是抬头看了眼少年略微有些激动的神情,求证似的确认了一遍。
“你不会逃跑的是吗?”
苏语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他垂着眉眼犹豫了一会儿,语气里有些难过,“难道你这么不相信我么?”
心脏仿佛被无数只小蚂蚁爬满,硬质的小钳子咬了口柔软的心头肉,传来密密匝匝的疼痛感,心脏软塌塌地,像是没法跳动了。
那抹难过彻底融化了心底的犹豫,她近乎急切地把钥匙插入了锁孔。
咔哒。
锁轴转动发出清脆的回响,还未传开,便被铁链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完全掩盖住。
第四十三章 黑暗
卡住锁舌的轮轴松开,轻轻扯开锁链,露出其下青紫色的淤痕,这样的锁链用来囚困住人的自由刚刚好的。
铁链束在脚腕上很沉,坐着不动对于格外脆弱的腕关节而言也会造成沉重的负担,偶尔磕磕碰碰,反复的摩擦在皮肤上新痕旧疤不断,时间长了关节处起了一层淡黑色的老茧,与四周白皙的皮肉显得格外扎眼。
束着这样的锁链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落在路人的眼里也会换来格外异样的目光,
可现在顾芝亲手解开了锁链,放开了对于少年的束缚。
温凉的指尖触碰着脚腕上泛黑的几块淤痕,她顿感心疼和自责,爱意太过于炽烈,总会灼烧到被迫承载爱意的一方。
心里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身体里那头怪物咆哮着讽刺她的软弱无能,做出这样愚蠢至极的行为,只因为男孩那几句不值钱的允诺。
“我去给小蝉找点药膏,可能会发炎的。”
顾芝轻抚着伤口,自顾自地呢喃着要起身去找药。
纤细的肩颈忽的被一双不久前刚刚获得自由的手掌抓住,这对她是个危险的动作,被人居高临下的制住,她此刻处于一个绝对弱势的境地,只是以对方不过刚刚恢复了气力,根本没法和一具经过长久训练的健美肉体抗衡…